時光飛逝,八年過去。

雲華界,天玄宗。

這一日,晨間清風拂過蒼翠山林,自東方升起的旭日高照。

曦曦日光落向自在峰的廣場擂台,將兩道正在擂台上比試的身影勾勒。

兩人的身法變動,快若殘影,劍光乍起,不過片刻,來來往往過了幾十招數。

“叮——!”

一道突兀的金屬碰撞聲響起,拉長的尾音中,擂台上的勝負便有了分曉。

穿著一身颯颯黑衣的青年在擂台中央站定,劍花一挽,手中的靈劍便極為幹淨利落地歸於劍鞘。

在他身前,另外一名穿著同樣服飾的劍修亦是站穩了身體,見自己落敗後,劍修眉目之間的神色從怔然到驚歎,不禁開口感慨。

“晏師弟,不,如今連我也該叫你晏師兄了。你這劍法真是愈來愈精湛,是我輸了。”

說這話的人,正是天玄宗掌門的親傳弟子,昔日天玄宗的首座師兄柳未明。

而勝者,則是上一次仙門選拔後,才進入天玄宗的劍修天才——晏久歌。

“柳師弟,承讓了。”

晏久歌揚起眉頭,心情不錯地應下了柳未明那聲師兄。

天玄宗宗門大比,每一年舉辦一次,門下近百年內入宗門的劍修弟子都要參加,根據實力排名,選拔出天玄宗的首座師兄。

八年前才入門的師弟,如今一躍成了眾人的首座師兄。晏久歌的聲名早就傳遍了雲華界,世人皆知他們天玄宗出了一個天驕劍修。

卻鮮少有人知曉,在天玄宗刻意隱瞞保護下,除了晏久歌,他們還有另外一位天之驕子。

穿著天玄宗醫修弟子服飾的青年佇立在擂台邊,日光披落在他雋秀溫雅的眉眼,襯得麵如冠玉,身若青竹,氣質溫然,教人挪不開眼。

天玄宗的醫修弟子深居簡出,平日連鍾靈峰都很少下來,直到這位楚師弟入門,才一改之前的局麵。

這幾年,因為楚師弟在醫術上天賦異稟,鍾靈峰開墾的藥田,多得要往旁邊的小山峰劃地方。

劍修弟子們每隔三個月都要戴上隔絕氣息的靈符,去幫醫修弟子采藥。這件事已經成為了天玄宗門派任務之一,報酬是醫修煉製出來的靈藥。

此後,他們天玄宗劍修再也不必向扶搖宮和青靈派買入靈藥!省下來的靈石可以用去溫養靈劍和修煉,生活真是再好不過!!

像楚師弟這樣的醫修,可謂劍修福音!

正在眾人沉寂之時。

結束了擂台比試的晏久歌翻身躍下,徑直朝楚祁的方向走去。兩人並肩而立,一人垂眸,一人抬眼,談話時總有一種旁人無法插足的氛圍。

所有天玄宗的劍修弟子都知曉,他們兩人的關係是同門之中最好的。

自年少入門時,便形影不離至今,再無人能及他們兩人親近。

*

“阿祁。”

一道熟悉的話語聲落入楚祁的耳中,他站在原地望著晏久歌走近。

身形高大挺拔的黑衣青年遮去了楚祁身前的日光,將影子肆無忌憚地籠罩在他身上。

逆著日光,青年那俊美的眉眼帶著幾分散漫。

楚祁微微抬頭,一如既往地應聲,“嗯。”

目光落在晏久歌額間的碎發,楚祁在心中默默回想。

這八年間,說變化大的確實算大,但沒有變化的地方仍然存在。

從少年到青年,他們都從築基期晉升到了金丹後期,各自在修煉上有了一番建樹。

——但晏久歌還是比他高半個頭。

更讓楚祁鬱悶的是,修士成年後,體型外貌基本不會再變化。當年年少的不一定,如今已然變成了定數。

“在想什麽?”晏久歌看出了楚祁在走神。

楚祁回神過來,回答他,“想剛入天玄宗的時候,長大後,變化還挺大的。”

“是嗎?”晏久歌眯起眼眸,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目光定定地看著楚祁。

“……”觸及到晏久歌這樣的目光,楚祁開始有種不太妙的預感,他下意識地開口反問,“對啊,難道你覺得沒有變化嗎?”

晏久歌總不能也像他糾結身高這種事吧?

“阿祁沒有變化。”晏久歌的口吻煞有其事。

“我怎麽沒變化?”楚祁疑惑。

就算他現在還是比晏久歌矮半個頭,那也是長高了呀。

“那你喊我一聲師兄聽聽?耳朵不紅的那種。”

晏久歌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光芒,舊事重提,加上今日宗門大比後,晏久歌成了天玄宗首座師兄,說起借口來已經完全不用打腹稿了。

“說起來,如今我成了首座師兄,還沒有聽你喊過呢。”

“……”

楚祁驚了。

他早就察覺到晏久歌在打小算盤,但是他沒有料到,這麽多年過去,晏久歌還在為“一聲師兄”處心積慮。

幼稚。

楚祁拿眼睛瞪向晏久歌,素來安靜平和的神情生動了起來,銀葉發飾下的耳尖在晏久歌的影子下飛快地染上一層緋紅。

“我不喊。”楚祁拒絕道,“我是醫修一脈的弟子,你是劍修一脈的首座師兄。”

講完了道理,楚祁不忘補一句,“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惦記著這事?你幼稚。”

晏久歌笑而不語,眼中倒映著楚祁“據理力爭”的模樣。

他就知道,阿祁的臉皮和小時候一樣薄,這麽多年都不曾變過。

不過這話不能說出口,不然等會該惱羞成怒了。

晏久歌惋惜道,“那就不喊吧。”

*

兩人談話間,從不遠處忽地傳來了柳未明的話語聲。

“晏師弟……不,晏師兄,楚師弟,掌門喊你們二人過去大殿議事。”

柳未明一時間還不太習慣改口。

雖然打擾兩位師弟……兩位同門聊天不太好,但掌門和各位長老還在大殿之中等他們過去。

柳未明便隻好厚著臉皮在稍遠處催促一聲。

“我們這就來。”楚祁應聲,與晏久歌一同朝自在峰的大殿走去。

說來也巧,天玄宗這次宗門大比的時間,正好和雲華界一個大秘境開啟的時間相近。

掌門的意思,是打算讓這一次宗門大比的前二十名弟子過去曆練,由首座弟子帶隊前往。

上一世,楚祁習劍的天賦不怎樣,宗門大比止步第五十名,沒有機會去這個秘境。

但楚祁在秘境之後不久聽說,禦獸門的雲江渺在秘境中契約到了九尾靈狐,得到了莫大的機緣。

這樣想來,秘境中的珍寶和機緣應該不少,畢竟連傳聞中的九尾靈狐都有。

抬腳進了大殿,楚祁發現長老和掌門的人數比他預料得還要多。

天玄宗一共有六位長老,在今日都來齊了。甚至連楚祁的師父清越長老,也在其中。

這令楚祁心底有些驚訝。

要知道,如非必要,他師父可不喜歡從鍾靈峰上出來。

“今日將你們二人喊來大殿,是有要事與你們商量。”天玄宗掌門率先開口道,“想必你們也聽聞了近日雲息秘境即將開啟的消息,正好在宗門大比後的半個月。”

“是,弟子們有所耳聞。”

楚祁與晏久歌點頭。

“如今劍修一脈,晏久歌正式當選首座弟子,這次雲息秘境曆練,天玄宗弟子將由你帶領。實力越高,責任便越大。希望你能帶他們平安回來,若天命難為,能護多少便護多少。”

天玄宗掌門對著晏久歌殷殷叮囑。

“弟子明白,謹遵掌門教誨。”晏久歌應聲。

“此外,經過我等仔細商議,最終決定這次曆練,醫修弟子楚祁與你們一同前往。”

掌門的話語聲嚴肅。

而聽到他這句的兩人,紛紛抬起頭,一時間有些驚訝。

自楚祁入天玄宗繼承醫修傳承後,在清越長老那裏如眼珠子一般護著。

莫說出遠門曆練,就連去山門附近,都要提前報備,帶著一堆防禦靈器才能出去。

顯然,八年前楚祁獨自去岩石林那次,將清越長老嚇得不輕。

他們天玄宗總共就三名醫修,楚祁又是極等天賦,若是有個好歹,定然教人痛心疾首。

可如今,清越長老竟然也同意了楚祁出門曆練之事。

“晏久歌,你與楚祁素來關係最好,出門曆練也要照顧好他,莫讓旁人欺負了去。”

清越長老忍不住跟著開口叮囑了晏久歌一句。

“弟子定會護他周全,毫發無損的帶他回來。”晏久歌語氣認真。

“醫修體弱,不似劍修那般耐打。出門在外,切莫逞能,若遇上危險,就往劍修後麵躲,知道了嗎?”清越長老又叮囑了楚祁。

他這個徒弟的性子他是清楚一些的,不喜歡麻煩別人,有時候還把自己當個劍修似的衝在前麵。在宗門內也就罷了,可若是出了宗門曆練,那可不行。

“弟子知道了。”楚祁乖乖應聲。

掌門接上了清越長老的話語,往下說道,“是的,外麵不比宗門。你若一輩子在天玄宗,我們這些長輩是能護你。可你的天賦不一般,是極有可能問鼎大道的人。鴻鵠不可拘於塵泥,故而我們最終都同意你出門曆練。”

天外有天,就算是醫修,天玄宗亦不能以護他之由,將他困在這方寸之地。

“這些防禦靈器你且都帶上,還有些為師煉製出來靈藥。”清越長老拿出一個乾坤袋來,遞給了楚祁。

“我們倒是沒有多少防禦靈器,這些封存了劍氣的靈符你且拿著。”如明長老和常長老這類劍修,是沒有囤防禦靈器的習慣的,但是有封印他們各自劍氣的靈符,催動後,可以激活劍氣,打出去攻擊敵人。

“弟子謝過師父,謝過掌門,謝過諸位長老。”

楚祁沒有拒絕長輩的好意,一一接過後,收進了乾坤袋裏。出門曆練多有危險,醫修又是個戰鬥力弱的。

人總歸是要保護好自己,才能有餘力去治療別人。

幾位天玄宗的長輩又叮囑了兩人一番,說了些秘境的注意事項,才放兩人離開。

以往天玄宗弟子出門曆練,他們雖然記掛,但也不至於擔憂。畢竟門下各個都是能一打二的劍修弟子,同等修為下,天玄宗劍修要更強一些,向來不會吃大虧。曆練也是鍛煉,不是教弟子去享福的。

可如今不同,他們天玄宗的醫修也到了出門曆練的年紀了!

上一次送醫修弟子出門曆練,還是白璿那會兒。他們也是東拚西湊準備了許多防身之物。

結果白璿沒有用上防禦靈器,反倒是轉手掏出了一把靈劍,將幾個出言不遜的外宗劍修收拾了。

至此,他們天玄宗醫修的劍法,同樣流傳在雲華界。

不論怎麽說,萬事都得兩手準備,劍法要學,防禦靈器也要帶上。

敢來欺負他們天玄宗的醫修,門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