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長老這句話落下後,坐在論道場聽課的弟子紛紛朝楚祁投去羨慕的目光。

闖禍後沒有被長老責罰,反而博得了好感。隻能說這位同門的劍法天賦真是了得。

“承蒙長老厚愛,但弟子已有親傳師父了。”

出乎眾人的意料,那名剛剛演練完劍法的弟子竟是這般開口。

常長老的眉頭皺起又鬆開,他實在沒有想到,這才入門大典後的第一次早課,怎麽就有人下手比他還要快?

不過對方已有了親傳師父,他也不是強求之人。

“那好吧,你且回去坐下,下次可不能再走神。”常長老開口說道,目光望向了還在原地的另外一名方才在課上走神的弟子,“輪到你了。”

晏久歌聞言,抬腳朝前走去。

這時,已有劍修弟子認出他就是在早課前練劍的人,不由得麵麵相覷,如今才入門的師弟,在劍法上的造詣都這麽高了嗎?這令他們這些師兄師姐要情何以堪?

等晏久歌將天玄宗的基礎劍法演示完,常長老沉默了一下,問道,“你也有親傳師父了?”

“未曾。”晏久歌回答。

常長老的眼睛一亮,但想起方才晏久歌的劍法,又歎了一聲,“你不走乾坤劍道,入我門下也沒有用。”

晏久歌垂眸,他的確不是乾坤劍道。

“罷了,都回去繼續聽課。藏書閣掃地不必去了,既然你們能有這樣的學劍天賦,等會留在問劍峰上練半日的劍,仍要勤勉才是。”常長老免去了懲罰,加上練劍對劍修來說再平常不過。

楚祁與晏久歌重新坐回蒲團上聽課。

坐下時,兩人對視一眼,從各自的眼中看到疑惑,但又礙於周圍環境,到底沒有開口詢問對方為何會在課上走神。

常長老上完了早課,又督促劍修弟子們習劍。

有他在場,劍修弟子們也不好意思在課後早退,於是都留在問劍峰練劍。

楚祁被常長老重點關注,便一直不曾分心。專心把天玄宗基礎劍法來來回回練了許久。

日照當頭,時辰到了正午。

“先休息一會兒,你們尚未辟穀,吃完午飯再來練劍。”

常長老注意到了新入門弟子的體能稍差,有幾個已經滿頭大汗了,就連楚祁模樣也有些疲倦。

至於晏久歌,不過是額間的碎發略微有些亂,氣息如常。

總算是到了休息的時間,楚祁舒了一口氣,將歸寅劍收回劍鞘。

正在眾人準備休息時,一道身影自問劍峰外踏雲而來。

常長老抬眼,心中頓生疑惑。要知道,在天玄宗內,不禦劍飛行又不坐一葉扁舟的,恐怕也隻有他那位深居簡出的醫修師兄——

“常之徽,你上個早課還拖堂是嗎?看看這都什麽時辰了?”

一道暴躁的聲音從那片白雲上傳下來,語氣尤其不客氣,甚至連名帶姓。

常長老:“……”

來人果然是他那位許久不見的醫修師兄。

在最初的驚怔過後,常長老便愈發疑惑,他這位醫修師兄不好好在鍾靈峰煉藥,跑到他問劍峰來做什麽?還質問他早課拖堂。

“清越師兄,你怎麽來問劍峰了?”常長老出聲詢問。

“還不是拜你所賜!”

一聲冷哼後,清越長老收起了飛行法器,在常長老身側落定。他的目光未曾給這位多年不見的師弟半分,卻是先轉頭看向了楚祁。

“讓為師看看,我徒弟——麵色疲倦,精神困乏,滿頭大汗。”清越長老的話說到一半,便已有了定論,“常之徽!你竟然讓我徒弟練了一上午的劍!”

清越長老要氣死了。

他都舍不得讓他的寶貝徒弟侍奉一上午的靈藥,轉頭送到常之徽這裏,反而吃盡了練劍的苦!

常長老本來是有理有據的,“劍修弟子練一上午的劍本就是尋常,再說了方才我也讓他們休息了——等等?!你說什麽?你徒弟?你是他師父?”

辯解的話語說到一半,常長老的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無法相信這個事實,“醫修弟子?”

“那當然,不然還是你們劍修弟子不成?做什麽白日夢?”清越長老丟給他一個白眼,隨後毫不客氣的炫耀道,“我徒弟極等木靈根,可是學醫的好料子。”

常長老不服輸地開口,“可他心性通透,為人靈秀,亦是學乾坤劍道的好料子!”

“這是我們醫修弟子!”清越長老臉色沉了下來,“你難不成還想和我搶徒弟是嗎?”

幾百年不曾教訓過這個師弟,他倒是愈發放肆了。

察覺到清越長老的怒火,常長老朝後退開一步,默默離他這位脾氣暴躁的醫修師兄遠一些,“既然是師兄你的弟子,與我是沒有緣分。”

“哼。”見他識相,清越長老這才緩和臉色,“那常師弟,師兄我今日就不指導你劍法了,我先帶我徒弟回鍾靈峰,下次再上早課,常師弟可不要再拖堂。”

今日清越長老在鍾靈峰上等楚祁回來等了許久,仍不見人影。傳訊給掌門,得知今日在問劍峰上早課的長老是常之徽,便立馬心生不妙,趕來問劍峰。

他這位常師弟在劍法上頗有造詣,但是沉迷劍道,教導弟子時,尤其喜歡拖堂,監督弟子練劍。

平日教劍修弟子也就罷了,讓他徒弟一名醫修也這樣練劍,那可不行。

醫修心法不同,本就差劍修一籌,劍法會一些就行,倒也不必多精通。

清越長老將自家師弟“教導”了一遍,這才走向楚祁。

“小徒弟,想和師父回鍾靈峰嗎?”清越長老語氣和藹地出聲詢問。

楚祁沒有想到他師父竟然會親自從鍾靈峰出來接他回去,而且還目睹了師父把脾氣嚴格的常長老“教導”了一頓。

不知道為什麽,楚祁腦海不由自主地想起白璿師姐說的“師父為人儒雅隨和”。

“清越長老,阿祁還沒有吃午飯,等他吃完再回鍾靈峰休息吧。”

一道清朗的嗓音從旁傳來,說這話的人正是晏久歌。

“哦對。”他徒弟還沒有辟穀,仍然需要吃一日三餐。

清越長老想起辟穀丹,但楚祁在這時也開口道,“師父,我可以等會再回去嗎?”

“當然。”這有什麽不可以呢,又不是多過分的要求。

清越長老點頭。

常長老麵色疑惑:“……”

他這個師兄鮮少向人妥協什麽,向來都是說一不二的性格,當年若不是隻有他這位師兄有木靈根,轉去繼承醫修傳承,如今掌門可能就是他這位師兄。

見弟子去吃飯,而師弟還杵在原地看向自己。

清越長老掃了他一眼,“你這是想向我討教劍法了嗎?”

“不,清越師兄,我想起我還有事,就先告辭。”常長老說完這句話後,便禦劍飛行離開。

見師弟跑了,清越長老這才轉道去自在峰,他出來還有幾件事,要找雜役弟子給他徒弟送飯,還有開墾自在峰上的藥田。

*

這頭,楚祁和晏久歌結伴自問劍峰離開,準備去造化峰吃飯。

一葉扁舟悠悠掠過雲間,不緊不慢地朝前飄。

楚祁坐在晏久歌的身邊,見四下無人,他沒忍住好奇心,“你方才上早課的時候,在想些什麽,怎麽也走神了?”

他們一前一後站起來,當時兩人都很驚訝。

略過分心的事,晏久歌挑了一個能回答的開口,“常長老的劍道和我不同,聽了也沒用。”

晏久歌不修乾坤劍道。

上一世的時候,楚祁以為晏久歌修的是無情劍道。畢竟他對誰都不怎麽上心的模樣,很適合無情劍道。可看完“劇情”後,楚祁知曉,晏久歌應該也不是修無情劍道。

“那你修煉的什麽劍道?你們家中傳下來的嗎?”楚祁問。

“嗯。”晏久歌抬眼,模樣有些漫不經心,“你猜。”

開始了,每次不想告訴他的時候。這個人就會露出這副表情。

楚祁熟知晏久歌的脾性。

若是上一世,楚祁會說一句“誰管你呢”,然後不理晏久歌。

可如今,楚祁真的很好奇。

“難道是逍遙劍道?”晏久歌這麽一個富家公子,卻被家裏人放養,指不定也有修煉逍遙劍道,不為世俗所累的原因在裏麵。

“你猜對了。”晏久歌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又在楚祁眼睛剛剛亮起的時候,補上一句——

“才怪。”

楚祁:“……”

拳頭硬了。

在心底默念三聲不和晏久歌吵架,楚祁深吸一口氣,“你不想說那就算了。”

人總是有自己想要隱藏的秘密,如果說出來讓晏久歌不舒服,那也不必問到底。

晏久歌瞥了他一眼,又慢悠悠地說,“說出來也不是不行,除非你喊我——”

楚祁大聲:“我不喊!”

一聲兄長而已,晏久歌怎麽還在惦記這件事!

今日過後他一定要靜心修煉,畢竟這一世他的天賦也變好了,指不定也能在一個月內築基!

楚祁暗自定下決心。

“好吧,不喊就不喊。”反正他過兩日就築基。

晏久歌心想,不管怎樣,他還是想在回雲隱界之前,聽阿祁喊一聲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