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宅,紅綢又將申氏的話回憶了遍,仔細想了想並沒覺得有什麽深意,才放下了心來。
剛一進屋月霞與巧月打了個照麵後,巧月便興衝衝的同月霞說起今天的事,先說的是聶媚蓬頭垢麵像是瘋了一般,又把申氏贈給紅綢的兩件名貴飾品的事情說了遍,這丫頭一邊說著還不忘添油加醋,可不把那釵環說的天上有地下無,弄得月霞新奇不已,連忙讓巧月拿出來見見,巧月將懷裏的檀木盒子輕輕一打開,那邊連忙響起了驚呼。
紅綢不禁莞爾“也不過是幾件首飾,何必如此驚訝?”
巧月收起盒子,將其放置在梳妝台下,回頭也笑說月霞沒見過世麵,她心裏雖覺得這兩件事貴重之物,但這些年在王府呆下來了,又何曾沒有見過貴重的。
兩人輕笑了番,才聽著雙臉已漲紅的月霞撅嘴說道“奴婢呆在夫人屋子兩月有餘又怎麽會沒有見過呢,也不是因為這東西好看才驚詫的,而是奴婢聽蘇紅嬤嬤說過這兩件物品是夫人從娘家帶來的,平時連帶都不舍得帶,也隻是偶爾拿出來看看。”
這話一出倒是讓紅綢開始驚訝了,母親竟將自己最心愛之物給了自己,但回頭一想母親前麵也說了本是要在自己出嫁時候送的,現在,不對,現在送自己這樣東西又是何意,紅綢又開始回想今日母親對自己說的話,‘現下正是花好時候,也不知道打扮打扮,這兩樣原是準備等你出嫁時再給的,卻見你髻上無一合適的,明日就是廟會了,你也知道煙國喜興佛道之學,當今瑁帝又是極看重佛學的,明日燈會又下令全民看會,到時候也不隻是我們這些王家子妻,連同太子後妃也是要一同參加的。’
燈會,瑁帝,王家,太子,是了太子。
心中一顫,原來母親是這麽個意思,讓自己明日好生打扮,待到太子與瑁帝都來之時好脫穎而出讓瑁帝更是關注自己幾分,這樣是不是就連太子妃這個頭銜也穩妥些了呢。
一一一一一
紅綢坐在鏡前,任由巧月與月霞擺弄的自己的頭發,巧月對著鏡子裏的紅綢滿臉驚喜的說“小姐,您瞧,夫人贈的釵子帶著可真好看,回頭把前幾日蘇嬤嬤送來的新衣裳換上可真是美輪美奐了。”
紅綢眉頭緊鎖,這麽招搖的打扮,自己真的按照母親的做,不就又回到了過去了麽,她不想成為眾矢之的了,不等巧月再說,伸手就將頭上的鳳釵取了下來,隻說“太累贅了,就帶兩隻夠了。”
月霞接過釵子,露出可惜的神情“小姐就是怕麻煩。”抱怨了聲,還是小心的把鳳釵收好。
巧月拿起牛角梳,輕輕的整理剛才被紅綢不小心撥亂的發髻,看了看紅綢的神情,心裏有些了然的沒有說話。大概,小姐是不想太過被人關注吧。
照著紅綢吩咐的從櫥櫃裏取出了,一件水藍色紗裙,腰帶處是抽紗編繡,外衫搭一件藍霧色翠竹衣,仔細整理了一遍,巧月才扶著紅綢坐上門外的轎子。
上了轎等了好一會兒,才有小廝喊了聲起轎,申氏坐的轎子在最前麵,緊隨其後的是聶薔和自己的,最後是聶媚的,紅綢倚著頭靠在壁上,有些無聊的和巧月說了會兒話。
巧月倒是一股子興奮勁頭,一邊問紅綢等會兒是不是有舞獅表演,禮佛完畢是不是就可以去放花火,心裏可是仔細著等會兒要玩什麽呢。
紅綢敲了下她的腦袋,微笑著說“就你花樣多,今日可不同往日,可不光是我們去呢。”
巧月睜大眸子,驚詫著說“對了,還有太子和當今聖上也會同去,哎呀,我怎麽給忘了。”
紅綢覺得坐在轎裏有些氣悶,就讓巧月稍稍拉開了點簾子,餘光瞥見街上的人群,大人們多是穿著喜氣洋洋的紅色,小孩們也是穿上了紅襠褲嬉笑著在一邊打鬧,街邊的攤主們也是各個在攤上貼了佛祖的畫像,商販們賣完一件物品還不忘朝著畫像拜上一拜,這廟會竟比新年都熱鬧,煙國人崇尚佛學已經百餘年之久了,從前就聽說過尋常百姓將佛祖供在案上每日都要用新鮮的蔬肉,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小姐,你瞧那些孩子多可愛呀。”巧月指著窗外說,轉頭卻見紅綢正笑著看自己,臉上一紅,羞怯的說“小姐,奴婢是太久沒見過孩子了,所以就…”
紅綢靠在椅墊上,隻盯著巧月也不說什麽。
巧月被盯著毛了,半惱的說“小姐,莫要看奴婢了,奴婢長得又不好。”
轉頭不再看她,朝著窗外幽幽的說“巧月,你也是該出嫁的年齡了吧。”
巧月臉上越發的紅了,把低著頭說“奴…婢,也不過是才過了二九,還、還早。”
“十八了阿。”點了點頭,將轎上簾拉了下來,才說“你這歲數在尋常人家大致都是兩個孩子的娘親了。”
巧月咬著唇“小姐哪能隨意拿女孩家年歲說著玩呢。”
巧月這丫頭是自己最喜歡的,月霞雖也是個貼心人,但終究比不上巧月,隻是,她有些猶豫,母親一味的想讓她嫁給太子,父親麵上雖沒明說,但她心裏了然,比起他的權勢,一個女兒又算得上什麽,太子雖好,但自己對太子還是毫無男女之情的,她不喜歡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又想起夢境中的那一幕幕,自己嫁給唐子冉後,太子則娶了聶薔,父親依舊站在太子一邊,再後來自己為唐子冉偷取了父親得軍印,之後的之後,唐子冉揮軍叛亂,等等,太子,紅綢目光一怔,不對,後來的太子不是現在的四皇子唐禹,而是二皇子唐若慕,可是,為什麽會變成唐若慕了呢,腦海裏突然跳出兩個字,廟會,對,就是廟會。
紅綢突然把所有事情都想通了,想通了自己後來為什麽嫁給的是唐子冉而不是唐禹,且父親又如何答應的,又想通了兩年後當今皇帝駕崩後,繼位的為什麽不是唐禹而是唐若慕了,還有夢裏為什麽有人對自己說,要是自己當初不走那步現在已經是萬人之上的皇後了,原來,原來都是因為廟會。理清了所有事情,她的心裏卻並沒有任何的輕鬆感,反而是越發的沉重了,自從那段噩夢過後,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清晰的有過心痛感,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經曆過什麽,而是想要忘記,讓那個夢慢慢淡出自己的記憶中去,她不想記住什麽深仇大恨,什麽錐心之痛,而是想好好的過些平淡的日子,可是,今天,在廟會會發生的事是她能夠製止的,她若是不去做又豈能心安。
她清楚的記起,唐禹被穿著黑衣的男子刺殺的時候是自己正好看到了這一幕,而當黑衣刺客將遮住容貌的麵巾取下的時候,出現在她眼前的卻是一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當時的她,隻是驚訝恐慌之後,呆愣在旁邊輕輕的別過頭去,在旁邊慢慢的等著唐禹痛苦著死去,聽著他痛苦的呻吟,無動於衷的走開。
想起夢中的自己那般絕情的臉麵,心裏也不住的害怕,曾經的她夢醒之後,卻一味的認為自己是個受害者,一味的痛恨唐子冉,聶媚以及其他人對自己做的那些事,卻不曾想過原來真正十惡不赦的人,居然是自己。
“小姐,小姐,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白。”巧月從袖口抽出絹頭,將紅綢臉上的絲絲冷汗抹去,又提醒道“小姐,已經道廣福寺了,夫人她們都在等著呢。”
紅綢想的出神,竟還在恍惚著,被巧月一叫才緩過了神,將巧月的娟頭拿過,胡亂的把臉上的細汗擦了個幹淨,才開口道“下去吧。”
廣福寺是煙國第四任國君時建築的,大約也有一百多年曆史了,到至今的第十一任煙皇瑁帝,期間整修了不下數次,前年瑁帝因為夢見先皇告誡自己一定要大興佛法,於是又命人將廣福寺又擴建了。
而現在紅綢她們站得地方也就是擴建以後的,寺院分為南北兩麵,南麵是專為王孫貴族興建的,北邊則是普通百姓燒香拜佛的地方。
住持廣亮大師領著紅綢她們來到了寺院特意為小姐夫人留出的西院,西院大致分為五處地方,紅綢一一看過,院中的小花園是一處,院子裏的客房算一處,還有一處是專門供奉如來佛祖的,另一處則是供奉觀音大士。
申氏領著聶薔與聶媚一道進了一間屋子,紅綢則是跟著光亮大師繼續觀景,當然以她現在的心情哪會有那興致去觀景,她隻是想大約了解下寺內的格局與出入口,為的是能找出當日自己在夢境中無意闖入而看見唐禹被人殺害的院子是哪所,這樣自己就可以早一步阻止他,不讓他再度這樣的死去。
光亮大師帶著紅綢繞了北院和東院,最後止在了南院的門口,回頭對紅綢說“小姐,這院子可是進不得了。”
進不得的院子,莫非是瑁帝所要居住的?這麽說來,難道就是這裏,西院的布置自己一開始就已經看到,和夢裏的不符合,北院是一座塔樓下麵住舍都是僧人們的平居,東院是主持及一些所謂的得道高僧居住的,裏麵除了裝潢比北院好些,卻也沒有其他,而自己記得夢中那個院子裏麵有水榭,有一口小湖,湖邊開滿了一些淡藍色的小花,難道真的是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