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九日,師傅突然帶著她離開了流緣。

四月十五日,他們在趕往畏城途中得知流緣發生了瘟疫,災情十分嚴重。師傅決定讓她與百裏先生一道離開,他要回了一趟流緣。

四月十七日,他們到達畏城。

四月二十日,師傅傳來書信告知一切平安。

四月二十四日,離開普國,踏上前往煙國的土地。

五月,到達蘋安。

五月十一日,師傅已有二十多天沒來過書信了。

五月二十五日,也就是今天,到達江南。

白芷每天都會用紙筆記錄離開普國離開師傅的日子都發生了什麽事,自四月來的一封平安信,便沒有其他能讓她知道師傅是否安好的線索。

馬車一路疾馳,來到江南已經換了不知道多少匹馬了,白芷身子本來就弱,加之舟車勞頓,難免不得疾病,百裏先生把她安置在江南一處院落裏,找了幾個婆子來照顧她。

過了幾日,白芷這病卻不見好轉,整日食不入口,頭不沾枕,最近那些夢出現的更加頻繁了,每晚她一閉上雙眼,夢裏便會傳來一陣巨石落地聲,她知道那不是巨石,那是一個衣著耀白,眉目如畫的女子,她狠狠落地的聲音,每次當那個懸崖出現後她都能看到那幅血肉模糊的場麵,好多次都因此在夢中驚醒,她漸漸的變得憔悴,淡漠,對一切事物都不去在意。

伺候她的女人們,卻沒有一人感到奇怪,或許是她們對這位新主子不太熟悉吧,再者她們又是樸實的水鄉婦女,不會多言,隻是默默的做好自己分內的事,也可能是這場戰爭給他們帶來的創傷還沒有愈合,她們本就沉默寡言與會就對同樣沉默寡言的她沒有在意多少。

五月三十日,她在江南已經養了五天的傷了,可是師傅卻沒有來過一封信,她之前給他寫了許許多多,關於普國其他地方的風土人情,關於這個新鮮而又奇特的煙國,又關於她自己對他的思念,總之堆加起來應該有十幾封。

六月六日,百裏先生將她接去了金城,她從沒笑過在他沒有半點消息的時候,唯一僅有的一次卻是在金城,這裏她似乎來過,像是夢中見到的場景,那麽新鮮卻又那樣熟悉,她捧著從路邊采摘的新鮮花朵抱在懷裏,輕輕一笑。

百裏先生十分感慨“白芷丫頭,怎麽來了金城便高興成這樣,離開流緣的一路卻不見你這樣。”

六月十日,流緣傳來書信,信是師傅寫的,內容皆是關於瘟疫得到控製,感染源已經於外界隔離,相信很快他們就能見麵了。最後一句才是寫給白芷的,信中說,白芷,為師不在的日子你可好,定是哭了鼻子吧,放心,為師一切安好,你也好好注意身體。

白芷眼眶裏滿含著淚,抱怨道“這麽久才來信,這麽久才告訴我平安,害的我白白生了場大病。”

百裏裘“哦喲”了一聲,大笑一聲“這丫頭真是水做的,哭起來就止不住了。”

白芷強顏道“誰哭了,你哭我都沒哭……你,你說誰哭了。”

百裏裘看著她搖頭“我倒忘了原來你這病最好的良藥便是你的師傅,嗚呼哀哉,浪費了老夫這麽多的靈芝甘露,人力物力喲。”

白芷突然不哭了,盯著白力裘的眼睛看,越看越細,勢必要把他看出個洞來。

百裏裘摸了一把山羊胡,尷尬道“姑娘家家的怎麽盯著老頭子的臉直看。”

白芷聽話移開目光,盯著他的雙腳看。

白力裘縮回自己的雙腿“你師傅不再那還有我這個長輩,白芷你若是不聽話那你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你師父了。”

“百裏先生,你到底是誰。”白芷沒有把他的玩笑話放在眼裏,突然沒頭沒腦的來了這麽一句。

“你又在說什麽胡話。”百裏裘老神在在。

白芷抿唇一笑“你不是百裏先生,一定不是。”

“為何這麽說?”神情依然是自若的,語氣卻弱了大半截。

白芷眯眯眼“百裏先生,你說第一次你與我見到時我穿著什麽衣服。”

百裏裘目光慢慢渙散,這丫頭也是個厲害主,頭一回被人拆穿不是千弟是被自己的好徒兒,這回更好,是被自己徒兒的徒兒拆穿的。

白芷咬著一口白牙,懶洋洋的說“要想這麽久嗎?我最喜歡青色了,如果不是青色就是白色。”

百裏裘裝成這才恍然大悟狀,哈哈一笑“原來是青色阿,青色,定然是青色了。”

白芷杏目細壓“真的?定了?”

百裏裘沒有百分百把握,不過隻是寄托於運氣這件事,這幾日相處下來,他也多少了解了這丫頭的穿衣習慣,不是單色的青衫就是純色的白衣,兩套衣服一共做了四條裙子,來回來回穿,別說她就是他也能背得出來。

白芷小聲說道“可是百裏先生,我當時全身包著繃帶沒辦法穿衣服。”

百裏裘這麽大把年紀卻要被一個十六七的小姑娘耍著玩,那張臉不知往哪掛“咳,我怎麽會不知道,好了好了,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我又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怎麽會記得這麽多。”

白芷知道這麽問是問不出什麽來的,索性換了個辦法。軟的不行用強的,她如何也要從他嘴裏掏出些自己不知道的話,就是一點點也能滿足她貧瘠的好奇心。

白芷買了一壺酒,聽聞百裏先生是個酒鬼,一沾上酒水就會停不下來,白芷打好小算盤,從街邊的酒釀鋪買了一罐子竹葉青決定讓百裏先生來個酒後吐真言。

誰知,這酒是喝了,酒罐也空了,中間卻沒有聽到絲毫可以滿足好奇心的一絲絲語句。

白芷不死心,決定明天再接再厲,第二日白芷抱著兩大罐女兒紅時,百裏先生已經酒足飯飽從酒樓裏出來,白芷殷勤的拉著他老人家去廳裏看花賞酒,世人皆知百裏先生是個酒鬼,但很少有人會知道他是毫無味覺的,在他看來,每瓶酒都是一樣的,讓他們有著顯微的差別的隻是每瓶酒不同的酒精的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