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和他們一一告別說再見,興許我們會永遠不見。
01
盛夏來臨,經過商議,老爸將我和左司雨的訂婚宴安排在了七月底,借著要畢業旅行的機會,我也跟著左司雨回了他老家去見他的母親。左司雨的父親早逝,是他母親一個人將他獨自養大的,高中的時候在他的勸慰下再婚了。
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左司雨的母親,雖然在電話裏和她聊過幾次,知道她是個很溫和很善良的母親,但我心裏還是不免有些緊張。
不過,到了之後我才發現自己白擔心了,左司雨的媽媽太熱情了,那些知道我們要訂婚了的親戚們也十分熱情,於是在老家的這幾天,我們的行程都被安排得滿滿的,今天去這個姨媽家吃飯,明天去那個舅舅家吃飯,一直到了回江洲的時間,我都沒有空好好地逛一逛左司雨的家鄉,看看他從小長大的地方,難免有些遺憾。
回了江洲,我休息了幾天,就開始找工作了。有了之前大四時在別的公司實習過的經曆,新公司很快就找好了,也順利地通過了麵試,進入了實習期。
新公司很大,像我這樣的應屆畢業生是最渺小的存在,也是那些老員工爭相欺負的對象,來了沒幾天,我就被欺負得不成“人形”了。明明就是創意策劃,卻像個打工小妹一樣,有事沒事還要給那些老員工幫忙印個文件,拿杯咖啡之類的。而這個時候我才終於明白了大學之前老爸在耳邊的諄諄教誨的真諦,我沒有別人厲害,自然隻能被人欺負,被現實欺負。
在錯送了一次開會需要的文件時,我被領導當眾痛罵了一頓。其實我是想解釋的,可是後來發現解釋根本就沒有用,錯了就是錯了,哪怕心裏再委屈,也都要忍著。
痛罵之後,我就被趕出了會議室,按吩咐去外麵買咖啡。
趁著買咖啡的時候,我給左司雨打了電話,將滿腹的委屈都說給他聽。他用溫和的聲音安慰我,還叮囑我下次要小心,老人就是會欺負新人,新人也都是這樣過來的,末了還說晚上親自下廚做飯給我吃。
聽到這裏,我瞬間被治愈了,喜笑顏開地將咖啡買了回去,然後才跑去洗手間裏洗臉,不巧洗手間外的小廳裏正在清洗,地上滿是水漬,有個人正在慢慢地拖地,我想繞開他走過去,卻在他無意間一個抬頭時,愣住了。
“陸擇良?”我試探地叫他的名字,有些不敢相信。其實我心裏也不敢確定是不是他,陸擇良以前是個富二代,長得也不錯,和眼前這個穿著清洗工工作服的人截然不同。
聽到我叫他的名字,他望了過來,目光平靜,就像看陌生人一樣。
我走近他想要看清楚一點,他卻拿著拖把拖到了我的腳邊,冷冰冰地說:“不要妨礙我做事。”
我被他逼得後退了幾步,看了他好一會兒,也確認了他真的是陸擇良,隻是比以前滄桑了不少,而且他的腳看起來有些殘,走起路來一高一低,以前那種富二代的氣質**然無存。
如果是以前的我,我可能還會對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有些好奇,但是現在不了,他和我本來就不是朋友,如果不是他想要報複褚櫻,也就沒有後來我們家發生的那些事情了。
隻不過,幾天之後,陸擇良卻被人責難了,說是拿了一個男同事不小心遺落在洗手間裏的名牌手表,逼著他交出來。
雖然我並不是十分了解陸擇良,但他至少還有以前曾是富家子弟的驕傲,就算他現在落魄了,也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
我看不過眼他們那麽多人指責他,便開口為他辯解,當然我也遭到了眾人的圍攻,好在後來從監控裏調出錄像,證實了真的不是陸擇良,但那些汙蔑了陸擇良,指責過我的人都當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也沒向我們道歉。
“你怎麽就確定不是我?”等人走光了,陸擇良走到我身邊問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我隻是覺得你不是這樣的人。”我老實地回答。
“嗬。”陸擇良笑了,看著我的眼神很諷刺,“褚杉,你會不會太單純了一點兒?”
我一愣。
“你知道現實能將一個人逼到什麽樣的地步嗎?像我這樣的人,以前不擇手段過,現在也是一樣。”陸擇良冷冷地說。
“可事實也證明了不是你。”我挑了挑眉頭,不甘示弱。
陸擇良又笑了,突然問我:“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沒等我回答,他自顧自地說,“請我喝酒,我告訴你。”
我本來想拒絕他,但由於左司雨要加班沒有空來接我,於是我就帶著陸擇良去了公司附近不遠處的一家小飯館,點了一紮啤酒給他。
陸擇良一邊喝啤酒一邊跟我說:“三年前,因為宣子衿,尹少寒直接將我家的公司整垮了,褚櫻那個愛慕虛榮的媽也卷了最後一點兒錢逃了,我爸氣得突發心髒病過世了。因為公司欠了大筆的錢,我無力償還,半年後就被追債的人打斷了一條腿,成了現在這樣。
“沒有錢,沒有正常的身體,我當然也做不了什麽事,我做過很多工作,為了活下去,現在在這家公司當清潔工,這算是我最輕鬆的工作了。”
大概是很久都沒有和人聊過天,這天陸擇良喝了很多酒,跟我聊了很多,後來還問起我知不知道褚櫻在哪兒。
“你不是恨她嗎?為什麽要問她現在的情況?”我不解地問他。
“我當然恨她,如果不是她媽,我媽也不會氣死,她是她媽媽的女兒,一樣的不要臉,我被尹少寒整成這樣,她難道會比我好嗎?”陸擇良紅著一張臉狠狠地瞪著我,然後他又笑了,“也就隻有你這樣傻的人,真以為她是你的好姐姐。”
我沒說話,想著那天在醫院裏看到的一幕,心裏有些擔憂起來。尹少寒和褚櫻在一起,是不是就是為了報複她?這幾年以來,她是不是都和尹少寒在一起。她看起來並沒有什麽事情,或者,尹少寒已經忘記了宣宣,真的喜歡上了她?
沒有人能解答我心裏的疑問。
我沒將和陸擇良見過麵的事情告訴左司雨,再加上半個月後我們就要舉辦訂婚宴了,要忙的事情很多,無心去管別人的事情。隻是在發請帖的時候,我特意給褚櫻發了條信息,希望她能出席,我想問問她和尹少寒到底是怎麽回事。
02
半個月後,訂婚宴上。
老爸並沒有請很多人,隻請了一些與他相熟的朋友、同事,然後就是我們家這邊的所有親戚,左司雨家裏親戚太多,又因為太遠了,所以沒有人來。
褚櫻來的時候,我正和左司雨一起一桌桌敬酒,敬完了酒,左司雨就去我爸那桌坐了,我則坐到了褚櫻的身邊。
褚櫻今天穿得很樸素,但再樸素也掩蓋不了她原本的美麗,等我坐下來之後,她就主動握住了我的手,笑著說:“你今天真漂亮。”
我笑了笑,沒說話。
“以前小的時候我還想過,我們是雙胞胎,長大了也要一起出嫁,可是沒有想到,你在我之前就嫁了。”
“哪裏是嫁了,我這明明還隻是訂婚!”我反駁她。
褚櫻笑了,很好看,然後她鬆開我的手,端起一杯酒敬我:“左司雨很好,他優秀,又是爸……又是你爸的學生,你們在一起會一直幸福的。我祝你們白頭偕老。”沒等我也端起酒杯,她就一個人仰頭喝光了酒,而我也從她微閉著的眼睛裏隱約看到了一絲淚光。
“那天在醫院門口,我看到了。”我看著她,低聲問她,“開車接你的那個人是尹少寒,對不對?”
褚櫻怔住,她沒有看我,隻是低著頭,手裏緊緊地握著透明的酒杯。
“你和尹少寒在一起嗎?他對你好不好?”我繼續問,而後,我看到了她已經完全變了的臉色,我瞬間就意識到了答案,尹少寒對她不好。
“他是為了報複你,才和你在一起的,我說得對嗎?”見她依然不回答,我將自己見過陸擇良的事情說了出來。
褚櫻終於崩潰了,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但不敢哭出聲來,低低地抽泣著,一個字都不說。旁邊吃飯的人見褚櫻哭得傷心,都望了過來,問我怎麽回事。我隻好解釋說我朋友看到我訂婚太開心了,開心得都哭了,眾人這才沒有再繼續問。
我拉著褚櫻去了酒店裏的洗手間,洗了個臉後,褚櫻不再哭了,就是眼睛有點兒紅,她緊緊抓著我,指甲也掐進了我的肉裏:“小杉,你幫幫我好不好?你和宣宣是好朋友,尹少寒會給你一點兒麵子的。三年了,我已經過了三年痛苦的生活了,就算要報複也應該夠了,你幫幫我,你去跟他說,讓他放過我好不好?”
“三年?”
“三年前,陸擇良家裏因為尹少寒而破產,我媽卷了一筆錢說要帶我走,所以我去了。可是沒過多久,我們就被尹少寒找到了,我媽愛錢,看到尹少寒有錢就撮合我和他在一起。可我媽哪裏知道尹少寒根本就不喜歡我,他是為了報複我。”褚櫻又哭了起來,抓著我就像抓著唯一的浮木一樣,“他也和陸擇良一樣,帶我去酒吧,去KTV,陪人喝酒,看著我被灌酒被欺負。我媽根本就不相信我說的話,她覺得尹少寒是個很好的人,後來我媽在外麵欠了錢,是尹少寒幫她還了,之後他就提出帶我出國,我媽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你就沒有想過要逃走嗎?”我忍著心疼問她。
“我當然想過,可是我逃不掉,隻能日複一日地被欺負被折磨。我能去醫院看媽媽,能來這裏看你,也都是因為我不再想著要逃,他才同意我來的。”褚櫻的情緒很激動,最後哭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隻是一味地求我救救她。
這一刻,哪怕我以前再恨她,在聽到她說出來的這些話後,也都不恨了。她又做錯了什麽呢?她也隻不過是想保護自己不受到傷害罷了,而這三年的時間,也應該夠了吧?
我不知道尹少寒會不會放過褚櫻,但我願意為了她去試一試。
訂婚宴結束後的第二天,我就給尹少寒打了一個電話,約他出來喝咖啡。他一聽是我,答應得很幹脆,來得也很準時。
那天在醫院裏隨意的一眼,我隻是認出了尹少寒,沒有仔細看過,不得不說三年過去,他更加俊朗了,隻是眉宇之間的冷意更濃了。
“你找我有事?”尹少寒躺在軟椅裏,端著一杯咖啡,冷漠地看著我,神情間淡然疏離。
“我知道你和褚櫻之間的事情了。”我直接表達自己的來意,“三年了,也差不多了,你就放過褚櫻吧。”
“砰”的一聲輕響,尹少寒放下了杯子,冷冷地說:“是啊,三年了,可是我還沒有找到子衿,褚櫻現在所承受的這些又哪裏比得上她的萬分之一?她也就隻是陪陪酒而已,我還沒有讓她去幹別的。”
聽著他這樣說,我有些不自在,但心裏也鬆了一口氣,繼續說:“尹少寒,你為什麽不把折磨褚櫻的時間用來去找宣宣呢?”
“我怎麽沒找過?我每天都在找,可是這世界這麽大,總有我的能力觸及不到的地方。”尹少寒的情緒起伏很大,聲音一時間沒控製住,引得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問我,“褚杉,褚櫻那樣自私的人,害得你媽變成植物人,你為什麽還要替她說話?”
為什麽?
大概就是因為十八年的姐妹相稱。
也因為我心軟。
“心理的折磨遠比身體上的折磨更讓人容易崩潰,更能擊垮一個人。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褚櫻並沒有做什麽天大的惡事,你折磨了她三年,差不多夠了。或許你放她離開,宣宣就會回到你身邊。”
我不知道尹少寒會不會聽我的話,可是我也盡力了,我不是尹少寒的什麽人,我隻是憑著與宣宣的關係能和他勉強做朋友。況且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與子女,誰也不能去替別人做的事情負責。
訂婚假一結束,我就回公司去上班了。公司新接了一個大項目,使得我早日脫離了幫人買咖啡、遞文件的命運,甚至被分到了這個項目組進行工作,之後便忙得昏天黑地,和左司雨見麵的時間也少了起來,好在我們每天都會聯係。聽著他在電話裏叮囑我按時吃飯,晚上早點休息,我就覺得沒有那麽累了。好不容易等到了周末的假期,為了早一點見到左司雨,我起了個大早,又特意買了他最愛吃的早點,直奔他家而去。
周末的早上有點兒堵車,雖然他住的地方離我家不遠,但我到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八點半了。以左司雨平常的習慣,這個時候已經是起床了,可能已經吃了早餐。不過,就算他吃了,我也會再讓他吃的。
我熟門熟路地用鑰匙開了門,走進去一看,發現房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我看了看門口的鞋櫃,他沒換鞋出去,難道還在睡覺?我玩心大起,故意放輕了腳步,把東西都放在了客廳,小心翼翼地往房間裏走,準備一會兒開門之後嚇嚇他。
然而,就在我推開門看到裏麵的人時,我覺得被嚇到的人是我。
左司雨的**不止一個人,他的身邊還睡著一個女人,隻憑側臉,我就已經認出她來,不是別人,是我那沒有血緣關係的姐姐,褚櫻。
我握著門把的手頓時僵住,就像有一桶冰水從我的頭頂一直淋到了腳底,腦子裏也一片混亂,這算什麽?
03
我閉上了眼睛,想也沒想就重新關上了門,但心裏的憤怒與震驚早已出賣了我,我並沒有控製力度,把門重重地摔上。我想逃離這裏,似乎唯有離開,才能不用麵對,還沒有跑到門口,我的臉上已經冰涼一片了,用手一摸,滿手都是眼淚。
我忍著哭聲在玄關處換鞋子,可是心裏太慌太亂了,鞋子怎麽也穿不好,而我也突然意識到了自己並沒有做錯事情,為什麽要逃,應該害怕得想要逃的人是他們才對啊!
想明白之後,我擦了眼淚重新回來,坐在了沙發上,一個人拿著早餐在那裏吃,卻吃不出任何味道來,同時我也聽到了房間裏傳來的聲音。
“你怎麽會在這裏?”是左司雨。
“我……我們……”褚櫻欲言又止。
然後是一陣細微的聲音,大概是在穿衣服。幾秒鍾之後,房間的門開了,我的心也跟著跳了起來。感覺到身後的目光時,我回過了頭,我知道我的眼裏已經沒有了淚,但眼眶絕對是紅的,我不信他看不出來。
“褚杉……”左司雨滿臉震驚。
“小杉來了?”褚櫻柔柔的聲音也響了起來,跟著她也出來了,她並沒有像左司雨那樣震驚,然而很快,她就飛快地跑到了的身邊,抓著我的手跟我解釋,“小杉,我……我昨天晚上心情不好,來找左司雨聊天,然後我們……我們都喝醉了,後麵的事情……”
我看著她漂亮的臉,胃裏突然湧出一股惡心的感覺,我毫不客氣地一把甩開她,直接往洗手間裏跑,左司雨立刻就叫著我的名字跟了上來:“褚杉,你怎麽了?”
我蹲在馬桶邊幹嘔了起來,這種陌生而難受的感覺讓我難受極了。左司雨見我這樣忙過來扶我,擔憂地詢問。我一把推開了他,自己也因為力量的反衝跌坐在了地上,眼裏的淚並沒有減少半分,我對他充滿了失望與憤怒。
左司雨被我一推也跌倒了,可他很快又過來扶我,十分緊張:“你怎麽樣,摔疼了沒有?”
他越是這樣緊張,我越是覺得惡心,於是再一次推開了他,衝他吼道:“離我遠點兒,別碰我,我覺得髒!”
似乎是“髒”這個字傷到了他,他頓時怔住了,伸出來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整張臉上的表情十分痛苦,我別過臉不忍再看,眼淚卻越流越多,完全無法控製。
靜了一會兒,他向我解釋,語氣依然很僵硬,卻滿是懇求:“對不起,褚杉,我……我不知道會這樣,昨天發生的事情我都記不清了,我知道我不可饒恕,但你能不能原諒我一次,就一次?”
“怎麽原諒?如果我今天也去找一個男人,你能原諒我嗎?”我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完全沒有經過腦子。我真的太生氣了。
而且他還不是和別人,偏偏是和褚櫻!
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故意的,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已經無法挽回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麽辦了。
“褚杉,你別哭了,我心疼。”左司雨不怕死地走了過來,大手伸向了我的臉頰,要替我擦眼淚。
我正想躲開,可他的另一隻手一把摟住了我的腰,把我扣在了胸前:“是我的錯,你打我吧。”
打他我心裏就不會再痛了嗎?
我死死地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眼淚也全都擦在了他的襯衣上,壓抑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我悶悶地開口:“放開我。”
“放開你就走了。”左司雨執拗地說,眼神堅定。
我閉上了眼睛:“放開,我疼。”
左司雨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然後他緩緩地放開了我,拉著我的手回到了客廳。
褚櫻一直都在客廳沒有走,見我出來,忙跑過來問我:“你怎麽樣?是不是不舒服?”
我頓時後退了一步,說:“別解釋了,我現在不想看到你們。”我提了包就要往門口走,見左司雨又要上前來攔,忙冷聲說,“左司雨,你要是敢攔我或者是跟過來,我絕對不原諒你。”
左司雨不敢再動了,隻是望著我一句話也不說,眼眶也有些紅。
褚櫻卻在這個時候再次撲了過來,“撲通”一聲跪在了我麵前,反手就給了自己一個耳光,哭著說:“小杉,是我的錯,你別怪司雨哥,如果不是我心情不好來找他喝酒,也就不會出這樣的事情了。是我對不起你。”我在她跪下來的那一刻轉過了身,心已經痛到沒有一絲感覺了,我隻能用力地握緊拳頭,拽著手裏的包,努力讓自己平靜。
“小杉,你就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我也會當沒有發生過的,我絕對不會跟你搶的,他喜歡的是你,不是我,這我知道。你原諒姐好不好?”
姐?有她這樣當姐的嗎?
臨走之前,我把左司雨之前給我的鑰匙放在了玄關的鞋櫃上,毫不猶豫地出了門。不管他們是不是故意的,我現在都沒有辦法再麵對他們,我會窒息,會呼吸不過來。
我怕左司雨打電話給我,直接將手機關了機,也沒有回家,隻是找個安靜的地方坐著,等眼淚流幹,等心情平靜。可是我太高估自己了,眼淚止住了,卻止不住難過,止不住心痛,也止不住自己的腦子不斷回想。
天漸漸地黑了,我拖著有些沉痛的身體隨便地在街邊找了個小酒吧進去。我想,現在大概除了喝酒以外,沒有什麽能麻痹我的思維了,醉了之後應該就能暫時不去想了,也能將左司雨從我的腦子裏趕出去。
這家小酒吧裏並不像別的酒吧那麽吵,或者是因為時間還太早,有駐唱歌手在唱著很憂傷的情歌。我窩在軟沙發裏,一杯接一杯地喝著烈酒。我是很少喝酒的,以往總覺得酒的味道很不好喝,此時此刻卻覺得它的味道好極了。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起來,開始覺得有人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很煩人,隱約間還有人來扶我的肩膀,有灼熱的氣息噴在我的臉上。
是左司雨嗎?
我下意識地想,可很快我又反應了過來,左司雨怎麽會知道我在這裏呢?我的手機關機了,他找不到我。可是,他會不會在到處找我呢?會不會已經急得發瘋了呢?或者,他在他的家裏安慰褚櫻?這樣想著,我便沒去在意那隻按著我肩膀的手。
大概是我的舉動讓那人覺得我並不反感,於是他更加大膽起來,還對我說:“一個人喝酒多無聊,我陪你喝吧,喝完我們再去別的地方玩。”說著,他將嘴唇湊了過來。
這樣陌生的氣息突然靠近,我反感極了,用手去推,讓他滾開,但喝了太多的酒,身體裏沒有一點力氣,軟綿綿的,根本就不起作用,那人將我箍得更緊了,繼續說著一些很難聽的話。
“放開我!”我怒了,大聲地吼道。
“玩玩而已,別……”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又有一個人影在我眼前晃了晃,看身影是個女人,她過來一把將我扯了過去,完全不理那男人就拉著我走。
“你是誰啊,我不認識你,你要帶我去哪裏?”我雖然醉了,但說話還是很清楚的,意識也並不模糊。
拉著我的女人也不說話,隻用手扶著我不讓我摔倒。我心想,既然是個女人,那大概不會把我怎麽樣,就任由她拉著我走。
她帶著我出了酒吧,穿過了一條幽靜的小巷子,然後上樓,進了一間小房間,隨後把我往軟軟的**一推,不客氣地說:“幾年沒見,你倒是越發出息了。”
幾年沒見?
我和誰幾年沒見?
我努力地睜開眼睛想要去看她,可是頭太沉了,眼皮也太沉了,怎麽也睜不開,最後隻能意識全無地沉睡過去。
一夜無夢。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裏透了進來,照在我的臉上,熱得我坐了起來,隨之而來的是頭快要炸裂的感覺。我揉了揉太陽穴,眯著眼睛看自己身處的地方,意識到這裏並不是自己家的時候,心裏有些慌。
我努力地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隻隱隱記得有個男人出現過,後來……後來就不太記得了。
我忐忑不安地觀察著房子裏的裝飾,發現這裏清一色的都是女人用的東西時,心安定下來。
但是,怎麽會有人這麽好心帶我回來?
正想著,我又有些覺得想吐了,大概是因為喝了太多的酒。我跌跌撞撞地跑進了洗手間,但也隻是幹嘔,什麽都吐不出來。正在這個時候,門開了,有人進來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不舒服的感覺,才回頭去看帶我回來的人是誰。可隻一眼,我就呆了。
眼前的人比幾年前更美麗了,穿著很簡單很普通的衣服,可依然掩蓋不住她的天生麗質。
我難以置信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宣宣?”
04
半個小時後,我終於從突然見到宣宣的驚訝中回過了神來,坐在宣宣的**,吃著她給我帶來的午餐,暫時忘記了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心情好得不得了。誰能想到尹少寒找了三年的宣宣,被我像撞大運一樣撞到了呢?
不過,我如果將找到宣宣的事情告訴他,他應該會像我一樣高興吧,甚至會比我更高興。
然而宣宣說,如果我將她的消息透露給尹少寒,她立刻就搬家。
我怕她又離開,隻好答應她不提,而宣宣並沒有告訴我很多關於她的事,她隻是說她在我昨天去的那家酒吧裏工作,專門賣酒,因為看到我被人欺負,才會帶我回來。她不想告訴我其他事,我也並沒有問。
宣宣很快就扯開了話題,還被我手上戴著的鑽石戒指吸引了,問我是不是訂婚了,對象是不是左司雨。
我猶猶豫豫地點頭,末了還說了一句:“很快可能就不是了。”
宣宣連忙問我是怎麽回事,是不是被人欺負了,那神情就好像被人欺負了的人是她一樣。
看著她的模樣,我心中一暖,將昨天的事情說了出來。
宣宣靜靜地聽完,然後很不文雅地罵了一句粗話。
我驚到了,因為我從來都沒有聽過宣宣說這樣的粗話,三年未見,她看起來好像和以前我認識的她一樣,可是又不太一樣。
她問我打算怎麽辦,我搖頭說不知道,宣宣也不給我出主意,隻說她這裏隨便我待,待到我想清楚為止。我感激地抱了她,還借她的手機給公司打了電話請假。現在是項目最忙的時候,我請假無疑被罵了一頓,我都隻當沒聽到,最後在得到批準的時候,掛斷了電話。
之後的幾天,我都和宣宣住在一起,白吃白喝,就好像回到了以前大學時在宿舍裏一樣,她上班的時候我在睡覺,等她回來,我便拉著她一起看各種各樣的電視劇,將所有煩惱都拋在一邊。我的手機依舊是關機的,我拒絕接任何人的電話,我知道我突然玩失蹤會急瘋所有人,可是我現在完全不想麵對他們,一點也不想。
而讓我覺得苦惱的是,這幾天以來我總是時不時地反胃想吐,早晨的時候特別明顯,我都快要懷疑我是不是病了。
宣宣也發現了我的異樣,問了我生理期的事情,聽我說已經遲了半個多月沒來月經時,她丟出了驚人之語:“你可能懷孕了。”然後她去外麵藥店買了早孕試紙給我去驗。
我乖乖地去了,在看到試紙上顯示出的兩條紅線時,我的腦子裏頓時一片空白,沒有喜悅,隻有恐慌。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種時候?
我難過得想哭,卻一滴眼淚都沒有。
宣宣說,有了這個孩子,左司雨是一定不會和褚櫻在一起的,他會背叛我也一定是褚櫻的錯。
一個人的時候,我也曾回想過整件事情,我絲毫不懷疑左司雨對我的感情,一個可以為了我而放棄繼續留學這個大好機會的人,怎麽可能不是真心的呢?我想來想去,覺得也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褚櫻故技重演,她想要得到左司雨的保護,從此脫離尹少寒的掌控與折磨。
這就是我的姐姐褚櫻啊!
哪怕我現在去用宣宣的消息向尹少寒換她的自由,我也沒有辦法兩全,她已經和左司雨共處一夜了,從今以後,我們三個人應該怎麽相處?
又在宣宣這裏待了兩三天,宣宣見我一直躲著不處理這件事情,一氣之下將我趕了出去,明言說事情沒處理好別回來找她。
我也覺得差不多是時候了結一切了,便打車回家,半途中想起自己現在的身體情況,讓司機掉頭去了醫院,決定做個檢查,看看我的孩子好不好。
在等待照B超的時候,我突然聽到值班的護士聊天,說昨天半夜裏醫院來了個很漂亮的女人,吃了很多不應該吃的藥送來洗胃,差一點兒就沒命了,還說她男朋友很愛她,見她在病房裏大吵大鬧的也不生氣,一個勁地安慰她,覺得她真是好命,又覺得她腦子有問題。
一個小護士聽完,便好奇地問那漂亮女人叫什麽名字。
年長的護士想了半天,回答她:“好像叫褚櫻,名字很好聽。”
聽到這個名字的一刹那,我猛地抬起了頭,腦子裏又亂哄哄的,就連護士叫我去照B超我都沒有聽見,直到她走到我麵前麵色不悅地叫我的名字,我才回過神來,跟著她進了B超室。
檢驗的結果與我用驗孕棒的結果一樣,已經五周大了,狀況不太好,在醫生問我要還是不要的時候,我猶豫著沒有回答,隻下意識地撫了撫自己的小腹,恍惚間感覺到了那細微的心跳,我心中有暖有痛。
出了診樓,我到住院部問了護士找到了褚櫻住的病房,想去悄悄地看看她,問問她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也更想看看那個在她身邊安慰她照顧她的人是不是左司雨。我希望……不是他。
褚櫻住的是雙人間,但病房裏麵隻住了她一個人。
我推開門進去,她聽到了聲音,頭還沒回過來,聲音就先響了起來:“司……”
照顧她的果然是左司雨。
褚櫻有些驚訝地看著我,然後從病**坐了起來,驚喜地說:“小杉,你怎麽來了?你這幾天都去哪裏了?我們都急死了,我以為你不會原諒我了,所以……”
“所以你就吃了藥,半夜被送來洗胃?”我接了她的話,“是左司雨送你來的吧?”
“是……”褚櫻有些愧疚,跟我解釋的語氣卑微至極,“我在……之前給他打了電話,希望他能把你找回來,我不要緊,我就當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過錯都在我,司雨哥他什麽都不知道。”
“你是為了不影響我們才吃藥了,還是為了以退為進?利用左司雨的同情心,利用我心裏對你的那一絲姐妹之情?”我笑了一下,卻全身發冷,經過這麽多的事情,我不會還天真地相信褚櫻說出來的話。
褚櫻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可是她眼底的那一點心虛沒有逃過我的眼睛,看吧,我終於猜對了一次她的心思。
“你是因為喜歡他,還是想再找他當你的保護傘?”我有些怒了,如果是後麵那樣,那她把左司雨當什麽,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褚櫻愣了一下,而後猛地搖頭:“不是的,我沒有把他當成我的保護傘。對不起,小杉,我……”
“不用解釋了,越解釋我越覺你惡心,你……”
後麵的話我還沒有說出口,就被進了房間的左司雨打斷了:“褚杉,褚櫻她現在是病人。”
我沒有轉身,在聽到他說出來的這句話時,整個人都變得僵硬了,我咬著唇,沒有開口說話,心也像被針紮了一下,很疼。
病人,那我現在還是孕婦呢!
這才幾天的時間,他的心就已經開始向著褚櫻了嗎?
在他伸手來拉我的時候,我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轉身就往病房外麵走,一眼都沒有看他,我實在不想看到他。
“褚杉,你站住!”不一會兒,身後就傳來了左司雨大聲地叫我的慌張聲音。
我沒理他,但到底還是擔心肚子裏的孩子,跑的速度不自覺地比平時慢了很多。左司雨追得不費吹灰之力,在我剛踏進電梯的時候,他也站到了電梯口直接用手按住了將要關上的電梯門,我這才注意到他的臉色很不好,好像很久沒有休息過的樣子,眼睛都有些凹陷下去了,下巴上還有一些胡楂,完全不似平常愛幹淨整潔的他。
就在我觀察他的時候,左司雨已經一把抓住了我,將我從電梯裏拉了出來:“你這幾天都去哪裏了?打你電話一直關機,我還去你公司找過你,你同事都說你請假了,爸也不知道你在哪兒。你知不知道我們找你找得快要瘋了?”他無視了周圍的其他人,聲音異常清晰。
“放開!”我扭著被他抓得有些痛的手,見他絲毫未動,便皺著眉頭瞪著他,“我現在還不想跟你說話。”
“褚杉……”左司雨的眼中頓時多了一絲傷痛。
與此同時,看著褚櫻的護士突然在走廊裏高聲叫道:“36床的陪護人在哪裏?怎麽這麽不負責任?”
左司雨回頭看了一眼,又對我說:“你先別走,等我一下好不好?我有話要對你說。”
我深吸了一口氣,把心一橫,仰頭問他:“左司雨,你現在是跟著我離開,還是留下來繼續照顧褚櫻?”
左司雨立刻露出了為難的神情:“褚杉,別任性,好嗎?我很快就回來,是我忘記這個點應該讓褚櫻吃藥了。”
看吧,我就知道,他是個負責任的人,不可能現在丟下褚櫻不管的。
“好。”我違心說道,“我在這裏等你。”
見我這樣回答,左司雨似是放下了心,又對我說了一句“馬上回來”後,便跑回了褚櫻的病房。
可是我是誰,我是褚杉啊!
在看到他進了病房之後,我看電梯還沒有上來,轉身直接沿著旁邊的安全樓梯下樓,離開了醫院。
在一起三年,我深知道左司雨的為人,他現在正因為我和褚櫻陷入兩難,他不能不管褚櫻,又放不下我。而我,怎麽可能在他還沒有想明白怎麽處理的時候,在原地等著他呢?他需要想明白,我也需要。
05
我怕被左司雨找到,沒有回家,又去求宣宣收留,宣宣拿我沒辦法,因為急著要去上班,也沒管我,任由我繼續躲在她家裏。
宣宣送我來醫院的時候一直在哭,她的衣服上、手上全是我的鮮血,可是我太疼了,意識完全是模糊的,隻從她一張一合的嘴巴看出,她是在叫我挺住,說我會沒事的。
怎麽可能會沒事呢?
這麽疼,我幾乎都已經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被剝離了我的身體,迷迷糊糊間,我似乎還聽到了清脆的哭聲,是我從來都沒有聽到過的聲音。我陷入了一個漫長的夢,夢裏一片黑暗,我一直走一直走卻怎麽也走不到盡頭,而我的身體也很疼,腿幾乎都快要沒有力氣了,再一低頭,入目全是觸目驚心的紅色,嚇得我徹底驚醒了過來,手也下意識地握緊,立刻就感覺到了一陣濕潤。
把頭埋在我掌心的左司雨立刻抬起了頭,他抹了抹臉,問我:“你怎麽樣,好點兒了嗎?”
我沒說話,隻是看著他。
“你懷了我們的孩子,為什麽不告訴我?”左司雨用沙啞的聲音問我,“你是不是不想要這個孩子?”
“孩子……”我努力地出聲,撫了撫自己的小腹,平平的,什麽也感覺不到,驚恐的感覺立刻席卷了全身,讓我忍不住顫抖起來。
“孩子沒有了。”左司雨滿眼都是傷痛,“回答我,你是不是因為生氣所以不告訴我,你也不想要這個孩子?”
看著這樣的他,我竟無法否認。我的確是因為生氣所以沒有告訴他,可是,我並沒有不想要這個孩子,這是我和他的孩子,是我們生命的延續,我是愛他的,我怎麽可能不要呢?他又怎麽可以這樣懷疑我呢?
我閉上眼睛,冰涼的眼淚便順著眼角流了出來,他的話還有耳邊響起:“褚杉,你怎麽能夠這樣?這是我們的孩子,我是孩子的父親,我有資格知道這件事情!對,我知道是我的錯,是我做得不好,可是你怎麽能不告訴我呢,怎麽能?”他緊緊地握著我的手,力量很重,讓我感覺很疼,可是再疼也比不過我心裏的疼痛。我不想跟他多解釋,突然覺得有點兒累了。他和褚櫻有了那樣的關係,我們的孩子沒有了,我似乎沒有了再和他在一起的理由,我也無法打心底裏接受這樣的他——背叛過我的他,無法抉擇的他,不信任我的他。
我用了全身的力量將手抽了回來,睜開眼睛望著他,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我是故意的,當我看到你扔下我跑去褚櫻病房的那一刻開始,我就不打算要這個孩子了,他在我的肚子裏,隻屬於我一個人,怎麽處理也與你無關,你更沒資格當他的父親。”
像是被深深刺痛了一般,左司雨的臉色瞬間蒼白,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他動了動嘴角,顫著聲音說:“褚杉,你知不知道,我們……完了。”
從褚櫻介入我們之間開始,我們就已經差不多完了,而這個孩子的突然離去,是最後的導火索。
這天之後,左司雨沒有再來,褚櫻也沒有來,隻有宣宣陪在我的身邊。接我出院的這天,她問我:“為什麽?為什麽要讓給她?”
我知道宣宣說的是褚櫻。我無所謂地笑了笑,說:“我們之間已經有了裂痕,再怎麽樣也回不到從前了。”不如舍棄,還能留存記憶中的美好。
身體好一些之後,我向公司裏提出了辭職,老爸這一段時間裏破天荒地什麽都沒說,也沒當著我的麵提左司雨,甚至還專門在家裏天天給我燉湯補身體,對我好得不得了,見我身體好得差不多了,便提出讓我去新加坡小姨那裏。
我剛開始是不同意的,我爸隻有我一個女兒,我媽又那樣,我如果走了,就隻剩我爸一個人了。
可我爸說,我留在這裏不開心,不如離開,去一個新的地方生活,不用擔心他們,他們會很好。
我想不出反駁的理由,最後同意了。
離開也好。
出國的簽證很快就辦了下來。距離走的時間越近,我的心反而越平靜。我沒有將出國的事情告訴任何人,我不想和他們一一告別說再見,興許我們會永遠不見,何必再多添悲傷?
不過,我在臨走之前和尹少寒見了一麵,和他做了一個交易,用宣宣的消息換取了褚櫻的自由。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一件事情了,我覺得這樣做很對。
人生中第一次坐飛機,我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與激動,隨著飛機慢慢上升起飛,脫離地平麵,我也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青春漸漸脫離。
第一次喜歡一個人,第一次表白,第一次親吻,第一次哭泣,第一次心痛,第一次分離,第一次訂婚,第一次有了孩子……這麽多的第一次也終在這一天有了一個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