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我想著要麽就直接回雲南去，就算我什麽都沒了，那我好歹也還是我媽的女兒。任誰把我拋棄了，我媽都不會不要我的。
於是我在上海南站買了回家的車票，早早地就窩在車站的角落裏。數過往的行人，估他們身上的著裝的價格，而這個時候的我大抵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聊的人……
再去肯德基找一個能充電的位置，坐下來寫心情，刷微信，偶爾自己也發一條要回家了的消息，順便搖搖周圍的人，看一下有沒有一起回昆明的同鄉……
有的時候我也在想，是老戴害得我這樣；有的時候又覺得這樣都是我自己造成的，跟任何人沒有任何關係……
我買的票是晚上七點多的，從早上等到中午，再從中午到下午，再到晚上七點多，這肯定是難等的……在肯德基裏坐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坐的時間長了，沒買東西便也就覺得不好意思了……
微信上，時不時有一個附近的人跟我打招呼，但看上去都是不友好的，車站這種地方的人，要麽是太無聊了，要麽是做什麽生意的吧。我的腦子裏總是會裝了太多這種肮髒的想法，我把每個人都給想得不純潔……
“妞，你真的回家去啊？回去幹嘛啊？不上班了？你們家老男人跟你一起回去嗎？這不會是要回去見家長了吧？……”楊洋在QQ上給我發來的消息。
當然不是像楊洋想的那樣，我便一個勁跟她解釋，不是的，我就一個人回家，在這個偌大的上海，老男人沒了，工作也沒了，我自然得回我家去不是？難道我在這裏乞討啊？
“就這樣回去了，那可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我要是你，我肯定會去叫老男人給點錢再走，說句不好聽的給他睡了那麽多年，都白睡了？就是做小san也得有個最低價吧，你這樣算什麽啊？就算是分手，那也應該給你買張回昆明的機票吧，對了，你買的硬座還是臥鋪啊？坐那麽久的火車，得把你累成什麽樣啊？……”楊洋在我兩的QQ對話框裏給我抱不平，但更多的不平還是關於錢。
我自己卡裏還剩三千多塊錢（當然最後的還有當初賣掉楊洋兩口子的四萬塊），這是最後的家底，我總不能到家的時候一分錢都沒有了，一張飛機票要一千多塊錢呢，我哪舍得！我當然也想老男人能給我一點，但是我怎麽開口？我畢竟不是賣的啊！
楊洋說我傻，說不定以後都不見麵的人了，叫他給你點錢怎麽了？就當是這四年來陪他睡覺的補償，或者是幫他做飯洗衣服的保姆費……
什麽亂七八糟的啊，那都要這麽算的話，那就是我們自己把自己給賣了，談戀愛也好，睡覺也罷，更多的時候還都是我們心甘情願的。
“你要是開不了這口，我幫你說。那麽老的男人了，就這樣讓你一個人回昆明啊？別說不跟你回去了，好歹也幫你買個臥鋪票吧……我早就說你們兩不合適，那就是專門騙小姑娘陪他睡覺的老男人，你還不信我的，現在栽了吧？怎麽辦？你還自認倒黴啊？叫你何大傻還真的是沒錯，你還真是何大傻……”
很多時候我不知道楊洋算是安慰我，寬慰我，還是挖苦我。我一向自豪的老男人，我們之間，好像也沒發生多大的事就弄成現在這樣了。盡管我曾經不喜歡他動不動就把我往懷裏摟的動作，但是此刻的自己卻是多麽地懷念那個瞬間……
我在朋友圈裏發這麽個消息不是指望老男人能看見，也不是指望楊洋能去跟老男人說給我買張回昆明的飛機票。這更多的還隻是一種習慣，有點什麽新鮮的事情都往朋友圈裏發，這是這個時代，拿著智能手機的大多數人的通病。
“妞啊，五點了，我得給我婆婆做飯去了……”楊洋大概還在人家家裏給人當老媽子的吧，做飯，洗衣服，拖地，用她的話說，隻要有錢，做這麽點小事算什麽啊？這都是我害的，以前在學校，她的衣服都是蘇棋浩洗的，現在洗一個老人的衣服還洗的那麽開心！
五點了，還有兩個小時，我就能上車，能回昆明去了！對於上海，對於上海的一切，除了舍不得，還是舍不得！可能還是舍不得老男人，舍不得佳佳，舍不得老劉……
好不容易又過去一個小時了，我拉著兩個大箱子進了候車廳，等待檢票……
又半個小時過去了，快檢票了，心裏有種莫名其妙的緊張……
然後電話響了！我猜想，一定是我媽打電話問我檢票了沒有，或者問我上車之前有沒有買好吃的……
是老劉，我不知道老劉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或許就是想起很久沒聯係了所以問下我怎麽樣了！
“小何，你在哪呢？我也在候車廳裏怎麽沒見你嘞？”電話那頭的老劉說話還有點氣喘籲籲的。
“我…我，我在廁所啊，上車之前先上個廁所……”
“還上廁所呢，我都看見了你了！”
然後我也看見老劉了，他朝我位置的方向越走越近……
“來，我看下你的身份證和車票……”老劉奪過我手上的身份證和車票徑直朝來的方向轉身回去了。
“老劉，老劉，你幹嘛啊？我馬上檢票了……”任憑我在後麵怎麽喊，他都不回頭……除了車票，還有身份證，我可以沒車票上車，卻不能沒有身份證回家……所以我便隻得遠遠地追在老劉身後，跟著他走出了候車廳，走到了售票處，看著他退掉我的票！
“來，錢跟身份證還你，你個小丫頭還買的硬座，一天多的時間你不怕累的啊……”老劉嬉皮笑臉的。
“是不是你們湖南人都這麽野蠻的啊，還是說你們湖南出了你這麽一個敗類……”我奪過老劉遞出來的錢和身份證拉著箱子轉身……
老男人出現在我轉身的麵前，頭發長了，胡子也長了，身上的棉襖也有了點什麽味道，腳上的皮鞋都是灰塵……這才是幾天沒見，這老男人更加邋遢了！我的心裏有過一點點的心酸，這不管怎麽說，這曾經是我的男人，他現在，竟然是這副模樣了。
鼓起勇氣，徑直離開……
“丫頭，跟我回家吧！”老男人在我們擦肩的一刹那蹦出話來。
我的腳步，暫停了那麽一下，然後提起，走了——消失於售票廳！
上海在二月末將近七點的時候，天開始黑下來了，外麵看到的都是五顏六色的燈光了；上海的白天黑夜都很有光，卻也照得你無處可藏！
上海的各種道路很多，即使是路燈的燈光也顯得很暖和的，隻是，我怎麽也找不到一條道路是屬於自己的，找不到一絲燈光是為自己亮的。而這也大抵就是一個外來務工的在這個大城市的迷茫之處和悲哀之處。看著所有的高樓大廈卻沒有自己的家，借著別人的餘溫卻找不到一絲屬於自己的燈光……
我時不時回頭，因為我希望老男人會跟我後麵，像以前那樣，在我拉著箱子不敢再往前走的時候他突然出現，告訴我別怕，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還有他！老男人，之所以喜歡他，隻是因為他的肩膀厚重，能撐起我拉長的臉！
我不知道自己往哪裏走去，我沒有在這個偌大的城市臨時租來的家，也沒有多餘的錢去住哪怕就是貼上廉價標簽的小旅館。
我恨老劉，如果不是他，我現在肯定就在回家的火車上了，在多長時間後我能回到自己家裏了……我也恨我自己，如果我不去總部，我還在酒店上班，我就是沒地方去了我還可以去那裏睡覺；我恨老板，他說開除我就開除我了；我還恨朱總……
“好了，丫頭，跟我回家吧，這外麵的天冷。”老男人蹦出來了，他像往常一樣把我緊緊地抱在懷裏……
我想掙紮，我不想回去……但是除了回去，我還有別的辦法嗎？
老男人把家裏收拾得幹幹淨淨的，跟他現在滿臉的胡子拉碴明顯是不相符的……
“好了好了，洗洗睡吧，睡衣都給你拿出來了……”老男人滿身疲憊。
收拾好了，我在床上躺下……然後老男人也過來躺下……我平躺，他也平躺，我翻身，他也翻身，然後把手搭在我的身體上……
最後，我轉身，躺在他的懷裏，“謝謝你在我一無所有的情況下收留我……”
“你怎麽能是一無所有呢，你還有我，不是嗎？”
作者的話：
我時不時回頭，因為我希望老男人會跟我後麵，像以前那樣，在我拉著箱子不敢再往前走的時候他突然出現，告訴我別怕，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還有他！老男人，之所以喜歡他，隻是因為他的肩膀厚重，能撐起我拉長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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