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這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我明顯是不在狀態的，又困又累，看上去可憔悴了。這是朱總說的。他還說如果我就這狀態說不定不用一個月就會把我給開了……
朱總是華東地區加盟項目部的經理，手上的權力說大也挺大的，我們目前一半以上的酒店都是加盟的狀態，而這一大半的加盟酒店中的一大部分都是朱總爭取來的，畢竟我們酒店剛做……
“你的簡曆上寫的你會吹葫蘆絲，我們年會的時候你沒趕上，我們三月份的時候有個公司周年慶，我給你報了一個節目，你自己好好準備一下……”我泡了一杯又一杯的咖啡還是無精打采的，可能因為是第一天的原因，朱總並沒有給我什麽任務。隻叫我申請了一個公司的郵箱，熟悉一下公司的數據情況……
“不是，朱總，我三年沒吹了，那隻不過是為了湊點字填滿一張A4紙，你別當真啊……”我嗲嗲地對著朱總說道。
“還想不想幹了，還要不要工資了？你以為讓你來上海總部是來擺設的啊？你以為這公司的錢那麽好掙的啊！我隻是給你報了一個節目，你緊張成這樣幹嘛，你是我的人，給我表現好一點，自信一點，不然開了你……”就在辦公室裏，朱總對我劈頭蓋臉的，一點麵子都沒給我留。
我心想著不幹就不幹，有什麽大不了的啊，不也才這麽點工資嘛，有什麽了不起的啊？外麵隨隨便便找個工作不也是這個工資嘛！還不如就在酒店的前台上班，困了還能睡覺，在這裏這麽多雙眼睛，誰敢睡啊。
公司裏宿舍不遠，五點下班，作為新人還要裝模作樣等到五點二十才走，等到五點四十回宿舍睡到七點半，起來收拾收拾出去坐公交去酒店上夜班……
距離酒店的不遠處有家沙縣小吃，到了前台我就用前台的電話叫外賣，然後在前台吃，愛開玩笑的客人看見了還調侃一下那麽晚才吃飯……“宵夜好吧！”
又一個星期過去了，朱總問我節目的事情準備得怎麽樣了。我這每天連覺都不夠睡，我哪還記得準備得怎麽樣了。
“準備得差不多了，我準備了兩個曲子，不知道哪個好，正打算征求你的意見呢……”我賊眉鼠眼，笑嘻嘻的。
“是嗎？都準備了什麽曲子啊？”朱總的表情看上去有點意外。
“就《月光下的鳳尾竹》和《有一個美麗的地方》，我連寓意都想好了，《月光下的鳳尾竹》講述美好的愛情，浪漫，而且我們酒店不是也推出了不少‘情侶房’嘛，這個所以我覺得還是有點相近的；至於後者嘛，那就更不用說了，就字麵意思理解就成了……”我覺得我這樣的人就應該去參加腦筋急轉彎，好像也不對，我都隻是在瞎編，運氣好了人家喜歡，運氣不好的話說不定得把工作都給丟了。
“那行吧，你自己看下你比較擅長哪個曲子就吹哪個，關於服裝方麵你先自己想下辦法，實在想不到了我在淘寶上幫你買個……”朱總說完離開了。
葫蘆絲？真的吹葫蘆絲，我就會一點點皮毛，我哪會吹什麽《月光下的鳳尾竹》啊，這是大家都耳詳能熟的曲子，要錯了還不都完了！
葫蘆絲，我翻了好幾遍都沒找到我從老家帶出來的葫蘆絲……
想起來了，還放在老男人那裏呢！
三月份，這還就隻有三個星期了嘛……
中午跟朱總請了兩個小時的假回家去拿葫蘆絲。這個時候佳佳應該吃完飯在睡覺了，老男人也應該出去了，誰也沒碰到誰，也不用尷尬。
鑰匙，我還帶著家裏的鑰匙。
我的葫蘆絲我用盒子裝了起來放在衣櫃裏，打開衣櫃這才發現我還有那麽多的衣服沒帶走呢，找個吸納盒剛好一起收拾走……
老男人挺惡心的，從剛進來我就看到哪裏都是臭襪子和鞋子，床單被套估計也好長沒換了，都有味道了，茶幾上是還未扔掉的泡麵碗，髒外套和髒褲子哪裏都是，廚房的冰箱裏放著幹癟的豆角；我記得老男人喜歡吃豆角的，老男人不是那種大男子主義的人，他以前還會幫我洗內衣內褲的，現在怎麽這樣了？鞋架上的一雙奧康的棕色皮鞋，是我第一次發工資的時候花了五百塊錢給他買的，他那時候總是舍不得穿，我還時不時擦點鞋油，現在，鞋上麵都是灰層，厚厚的……
看到這裏，我的心裏就一陣酸酸的……
最終我找到一個裝著老男人舊衣服的吸納盒，然後把他的衣服扔在床上，裝上我的衣服……我從來沒見過老男人穿西服，在這吸納盒卻被倒出兩套來，確實，我們談戀愛都四年了，這是更早時候的衣服了。好像就這樣把這些衣服給扔在床上是有點不好，我又給疊起來……
然後那肥大的西褲裏就跑出一堆照片和信封來了……
我看了，我還拍了照片，我為什麽不看，我覺得我應該看的……
我上高中之後手機的運用就很普遍了，像我這樣的一代人裏，我們寫過但卻隻是很少的信，老男人那個年代不一樣，他那個年代，流行筆友，習慣寫信，還習慣互贈照片……
照片自然是男女老少都有，信的內容自然也是五花八門的。看到床頭櫃上有個打火機我給燒了，照片和信我都給燒了。
燒完之後，我拖著這個有點龐大的吸納盒開始離開……
老男人回來了，剛好把我堵在門口。
“丫頭，怎麽了，連夏天的衣服都要拿走了，不是還沒到夏天嗎？你這麽著急幹嘛呢？”老男人看著我，語氣不快不慢，不緊不緩。
嗬嗬！我不吭聲，想想自己剛剛看過的信，在屋裏那麽多的臭襪子，那麽亂糟糟的房間。我就覺得這真的就是個“臭”男人，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於是，我快步離開。
老男人似乎什麽反應都沒有，盡管我能在嘴巴上輕輕鬆鬆地告訴自己這樣的臭男人不要也罷，但是我的心裏，我是多麽渴望他能從後麵一把抱住我，哪怕是假裝的！或者說點什麽羞辱我一下，但是什麽都沒有！
失望，或許還不是失望！我的心裏還是會莫名其妙的難受，我的眼淚還是會嘩嘩地流下來。我在這個暫時還沒人跟我一起的電梯裏失聲痛哭，我還是習慣了他安慰我，一聲不吭地就把我抱在懷裏，我還是享受他曾經的對我無理取鬧的縱容……
我到了樓下，到了宿舍，到了酒店，老男人還是沒給我打個電話，沒給我發個消息。於是，我恨自己，為什麽不留一兩件衣服，一麵下次有個借口去取；為什麽不再他不把我摟入懷裏之前先沾進他的懷裏，那樣說不定他也就能順手把我抱得更緊了！
四年了，老男人估計也受夠了吧。我自認為自己不是不懂事，我隻不過就是把他當成自己的男人，在他前麵什麽該說不該說的，該做的不該做的都給說了，都給做了。我的印象裏，我的這些都應該是他能忍受的，而這曾經被我自己冠名率真的本性也是他喜歡我的所在。四年了，我不懂得改變自己，卻隻是在變本加厲……
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的感情有多深，但是我這樣，我從那個家裏拿走了自己所有的東西，我顯然是不想回去，不能回去了。或許有的時候也真像佳佳說的那樣，男人的耐心都是有限度的，磨完了我們之間也就完了。可我，我自認為我還是舍不得的！
我在酒店的前台想著這些不知道算不算是亂七八糟的事情。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在酒店上班，才一個星期，我就累了……
突然不經意間看了看牆上的掛鍾，夜裏兩點了，我是該回房間睡覺了！
“小何，聽說你去總部了？這是好事啊，都不跟我說說，這應該大家一起吃個飯慶祝慶祝的事情啊。”老板帶著尤優從外麵走進來了，兩個人手牽著手，這是明顯在一起了，可憐的楊洋啊，還在蘇北伺候那樣的一個老媽子。
“嗬嗬！”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是啊，姐，你說你把自己弄得這麽累幹嘛啊，我要是你啊，我就把這前台的工作給辭掉了好好上總部的班，那可是總部，不容易進的哈……”
“是啊，小何，你說你才多大啊，你這麽拚命幹嘛啊，難道你還真想像人家網上說的，年輕的時候掙錢，老了的時候掙命啊；女孩子嘛，還是要好好保養，女人嘛，隻有保養好了才能保存住自己的資本。”
老板跟尤優一唱一和的，我大抵看得出來，他們是不高興我去總部，或者是不高興我打兩份工。算了，辭掉一份就辭掉一份吧，把酒店這邊的給辭掉算了，這上班要上到大半夜的也幸苦。
“好吧，那我明天就不來了，我好好做好總部那邊的……”我像是受了委屈，低聲細語。
“這麽快啊，那這樣，現在就把你的工資結給你吧，你把你的支付寶賬號給我，馬上算好了就給你轉啊……”尤優倒是爽快，就等我說辭職呢。
“我看一下啊，這二月份這才一個星期呢，也就是說你這個月才上了一個星期，那隻上一個星期的話，也就沒有獎金，沒有提成，沒有全勤了，一個月的基本工資是2200塊，二月份十二八天，剛好四分之一哈，也就是五百五十塊；上個月是三十一天，上個月的營業額是……”此時此刻的尤優嫣然是個老板娘的姿態了，這算起賬來都比老板精明不少，這還是我教出來的徒弟啊！
收到到賬短信之後，我回房間睡覺了。這就是我幹了快有半年時間的連鎖酒店啊，這還是讓人給趕走的。盡管自己一直覺得自己是這個酒店裏最賣命幹活的，盡管曾經把自己的同學兼閨蜜賣給了老板……
想著心裏就是不舒服！
酒店的工作沒了，下了班自然就是好好練練這葫蘆絲。朱總一個人出差去了，其他的那些同事，我跟他們的關係還不怎麽的，吹得怎麽樣還是得等朱總回來再做決定。
一個星期後，朱總回來了。我把原本練的還不錯的葫蘆絲在朱總麵前吹了一遍……
“小何啊，你說你這要是沒了在總部的這份工作，還可以去教教別熱吹葫蘆絲的啊，還是藝多不壓身啊……”這算是我來總部之後，朱總第一次心平氣和地跟我說話。
我沒想那麽多，“嗬嗬，朱總您要想學，我可以教你的啊，免費的！”
“不是，我的意思，我現在不需要助理了，你看你現在這樣，你出去了還可以教別人吹吹葫蘆絲，你要知道你比更多的一般人都幸福得多。”
“不是，朱總，我哪裏做得不好了，我可以改……這葫蘆絲吹得不好，我可以換個曲子，我會加倍努力的。我已經把酒店那邊的工作給辭了，如果您現在把我給辭退了，我怎麽辦，我一個小女人，我怎麽在這個大上海生存，我怎麽辦？……”
“去人事部辦理離職吧，這幾天的工資還是會給你發的……”
本來以為“發財，升值”的機會來了，到頭來卻是這樣的，什麽都沒有了……
晚上，我沒去處，依舊躺在公司的宿舍裏，隻是想不到他們兩個一起住了一個星期的兩個是這樣跟我說的：“你都被朱總給開了，你住這裏啊，公司的床位很緊張的，要是公司的其他人知道了肯定過來把你給趕走了……”
好像也對，不是人家公司的員工了自然是不能住在人家公司的宿舍了。
然後，一大清早，我拖著自己的兩個大箱子在街上遊蕩……
作者的話：
上海特別亮，白天黑夜都是光；卻也照得我無處可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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