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

月色燈光滿帝都, 香車寶輦隘通衢。

陛下曾為了充實神都人口,頒布詔書鼓勵雍、同等各州的人舉家遷徙至洛陽,若是農民則可以免除三年所有租稅, 進一步來說,若是農民遷移後沒有土地,則會分配土地,安置家人, 這番號召下, 舉國轟動,等到秋七月,便有雍、同等七州戶, 共計數十萬的人來到洛陽。

這麽多人的湧入洛陽連帶著洛陽城外的鄉鎮村落異常繁華,也注定了一次難得出現的夜市熱鬧非凡。

修業坊的大盤街距離天街隔了一個修文坊, 可喧鬧聲卻好似順著夜風飄了過來。

沐鈺兒坐在高高的牆頭,聽著熱鬧喧囂的風聲, 開心說道:“我聞到了曹婆婆家肉餅的味道,他家就在外麵這條街, 等會我們去買一個吃嗎。”

“誰家的鹵味好香啊, 想吃鹵鴨掌,少卿你吃嗎。”

“要是吃了鹵鴨掌, 那肯定是要吃一個甜甜的湯圓, 想吃芝麻餡的。”

“想吃天街靠觀德坊附近的丁家炙焦金花餅, 表麵焦黃酥脆,裏麵是花醬,甜甜的。”

唐不言抬眸看向晃著腳, 無憂無慮的女郎, 微風如簇浪, 散作滿星河,她就像一株亭亭的小鬆,長風萬裏,吹度春夜。

他把手中的纏絲棋子輕輕放回竹簍中,捋了捋袖子,起身,淡紫色的袖口自石桌上跌落,袖口那一圈金絲花紋在燭火照耀下流光溢彩。

那身華貴精致的衣服若是穿在他人身上便是過於誇張豔麗,可此刻落在他身上,被朦朦朧朧的光一照,被顫顫巍巍的風一吹,那點驟然閃現的光澤,就會被眉眼間的疏離冷淡壓下,風雪瀌瀌,嚴霜皓皓。

他下了台階,走過小橋,最後踏上鵝卵石地麵,來到那麵牆下,仰起頭來,看著那人纖細小巧的下顎。

“司直。”

他輕聲喚道。

沐鈺兒順勢低下頭來,猝不及防被那雙盛滿星光的瞳仁一照,心跳微微加速,晃動的腳也跟著垂了下來。

“少卿。”她的目光自那雙明亮的眼,到蒼白的唇,眸光最後自簇擁著雪白脖頸的繁瑣花紋上一掃而過,最後認真說道,“少卿今天穿的真好看。”

這話太過直接,甚至有些孟浪,唐不言瞳仁微微睜大。

沐鈺兒大概也察覺出不對,隨後立馬找補道:“我是說少卿一直很好看,但今天特別好看。”

這話說完,沐鈺兒又覺得不對,隻好摳了摳下巴,繼續找補道:“我是說今天的衣服很好看。”

“哦,少卿衣服一直都很好看。”

唐不言見她已經開始胡亂說話,隻覺得百日裏在枯坐兩個時辰的安靜瞬間消失不見,不由輕笑一聲,眉眼微微彎起,宛若林花夜開:“下來吧。”

沐鈺兒猶豫一會兒,悄無聲息地落在他邊上,歪頭打量著身側的人。

唐不言扭頭,捕捉到她的視線,笑問道:“司直看什麽?”

沐鈺兒沉默,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唐不言自然是好看的,洛陽雪月雙絕的獨一份小郎君。

他穿著青色的衣服,就像是萬頃竹林中清湘楚竹,青青重寒,若是穿藍色的衣服,就是風回一鏡,玉山高並,若是穿白色的衣服,皎若雲間月,潔似山中雪。

可她從未看過唐不言穿紫色的衣服,那樣張揚誇張的顏色,被他冰白的膚色一襯,顯出幾分常人不能見的矜貴和冷淡,衣服上的點點的珍珠就像是浩瀚夜空中的銀河墜落人間,瞬間軟化了紫色的豔麗。

就像高高在上的神祇借著夜風悄無聲息落入人間。

沐鈺兒被心中那個古怪響起的念頭嚇了一跳。

唐不言蹙眉,低頭看著那件紫色的寬袖袍子,猶豫問道:“不好看嗎?”

他有數不盡數的衣服,阿娘和阿姐一年四旬光是衣服就會為他添置七.八箱,隻是許多衣服他都不好意思穿出去。

就像這件紫色的衣服,太過出挑,太過精細。

沐鈺兒立刻搖頭:“好看的。”

“真的!”她用力強調著。

“那你……”唐不言別扭地扯了扯袖中的花紋,“為何不說話。”

沐鈺兒自然不敢把心中那點莫名冒出來的膽大包天的想法說出口,隻好隨便扯出一個借口:“少卿穿的這麽好看,若是等會上街被人搶走了怎麽辦?要是對方人多勢眾,那我不是雙拳難敵四手?”

自來各大集市,尤其是難得的夜市,時常會有女郎看中男子讓家中家丁‘友好’帶回家商談一下婚事。

唐不言看著她明顯敷衍的話,嘴角微微抿起:“所以司直不打算和某一起出門了?”

沐鈺兒背著手,繞著他走了一圈,就像奶黃一般,繞著打轉:“可少卿今日請我吃飯啊。”

“若是我今日不請你吃飯,司直就不打算和某一起出門了。”唐不言盯著她垂落在肩上的紅色發帶,冷不丁問道。

沐鈺兒腳步一頓,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

“怎麽會!”沐鈺兒敏銳察覺到唐不言瞬間低沉的視線,立馬板著臉,一本正經說道,“上峰叫我出門,那我肯定是爬也爬出來的。”

人模人樣,鬼話連篇。

唐不言看著她的樣子,垂眸,捋了捋袖間的花紋。

——瑾微這個月的月俸沒有了。

他氣悶轉身,隻是沉默地走著。

沐鈺兒連忙追上去,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後,探頭探腦:“少卿,少卿,你是不是不想請我吃飯啊。”

“少卿,你是不是生氣了啊。”

“少卿,你怎麽走這麽快啊。”

“少卿,你……嗷嗚……”

沐鈺兒一腦袋撞人背上,鼻子立刻被後背的一顆珍珠嗑出一個淺淺的印子,疼的捂著鼻子。

唐不言被嚇了一跳,連忙轉身,顧不得禮數,慌忙伸手去抬她的臉:“受傷了嗎?”

隻見沐鈺兒的鼻子有一個紅印子,看樣子撞的還挺深,有一個深深的小坑。

“疼不疼,要不要去上藥。”唐不言露出懊惱之色,“早知道不穿這衣服了。”

沐鈺兒捂著鼻子,悶聲悶氣說道:“穿穿穿,這麽好看的衣服幹嗎不穿。”

唐不言盯著那紅印子:“去上藥吧。”

“不去不去,吃東西吃東西。”沐鈺兒巍然不動地站著,一雙眼睛也疼得紅彤彤的,眼淚控製不住流出來,“等會啊,忍忍。”

“忍忍就過去了。”

她粗魯地給自己抹了一把眼淚,認真說道:“不好耽誤去吃東西的。”

唐不言氣笑了,可看著她紅了一片眼角,便有忍不住軟下口氣來:“還疼不疼。”

“不疼了。”沐鈺兒忍過那陣酸疼,立馬抬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來,配著那紅彤彤的鼻子,甚至還有些孩子氣。

“那我們走吧。”唐不言手指微動,最後隻是遞上一塊帕子,“把眼淚擦一下。”

沐鈺兒隨便抹了一把眼睛。

唐不言欲言又止,卻又沉默地看著她就像小貓兒舔毛一樣,胡亂呼嚕一把,就把帕子塞了回去,一點也不精細,卻又像野蠻生長,生命力旺盛的小竹。

“走,我們吃飯去!”沐鈺兒開心說道。

唐不言沉默,片刻後說道:“我去換一身衣服吧。”

沐鈺兒連忙扒拉住他的袖子,忽的說道:“我特別喜歡珍珠,少卿你就穿著吧。”

唐不言驚詫,垂眸看她。

沐鈺兒小秘密說道:“我小時候特別喜歡一個珍珠耳墜,長長的,又亮晶晶的,覺得死天地下最好看的耳墜了,少卿就像這個耳墜,亮晶晶的,最好看了。”

“那你有嗎?”唐不言喉結微動,冒昧問道。

沐鈺兒眨了眨眼,不好意思說道:“珍珠好貴啊,我沒有錢。”

唐不言沉默,心中輕輕一抽,泛出一絲無人察覺的酸澀,隨後便微微歎氣:“那就穿著吧。”

沐鈺兒立刻歡呼一聲:“少卿真好!”

“走吧。”唐不言轉身。

“我剛才撞得也挺用力的,少卿背疼不疼啊。”沐鈺兒追了上去,兩人並肩走著。

唐不言老實說道:“確實挺疼的。”

兩人沉默著,隨後對視一眼,各自笑了起來。

“說起來也是少卿的問題。”沐鈺兒皺眉抱怨著,“少卿沒事停下來幹嗎。”

“司直自己走路不看路,現在倒是成了我的問題了。”

“哎,我本以為少卿生氣了,這不是沒注意嗎。”

“我若是生氣了,司直打算如何?”

沐鈺兒仰著頭,還當真認真想了想:“不知道,少卿會生氣嗎?”

唐不言看著她不解的模樣,喉骨微動,最後移開視線,輕輕說道:“不會。”

這個院子本是一個二進院子,卻被瑾微收拾地格外華麗好看,他甚至在遊廊頭頂攀上紫羅蘭,如今枝葉茂盛,垂落兩側,夜風吹過,微微晃動,落在兩人衣擺上宛若荇藻澄明,水影魚驚。

—— ——

整個天街都被高高挑起的夜燈所籠罩,宛若天上人間,晚風微動,雲裾霞綺,牙旗揮舞,花燈萬輝,舞隊燦爛。

隻要踏入這條大街,無人不被這樣熱鬧喧囂的氣氛所感染。

沐鈺兒果然不負眾望,半個時辰後兩個人手中都已經拿滿了東西。

“走,我有一個朋友今日大概會在這裏擺攤,我們去看看,她做飯很好吃的,這頓我請你啊。”

沐鈺兒趴在唐不言耳邊大聲說道。

淡淡的桃花酒曲的味道猝不及防靠近,可很快又戛然而止離開。

唐不言心中心跳加快,但很快便又因為手中又多了一樣糕點而歸於平靜,不得不歎氣,垂眸看著手中滿滿當當的東西。

這些都是沐鈺兒吃了一半不吃的零嘴。

不是不好吃,就是說要留著肚子,再不濟就是要帶回家給張叔吃的,買的很多,但吃的不多,借口也很多。

“走吧。”

人群越來越密集,今日是夜市第一天,又聽說今日有個遊龍隊,路上到處都是行人。

沐鈺兒走了一半感覺不對勁,太多人狀似不經意地靠了過來,甚至還不小心丟了好幾條帕子,不由伸手抓著唐不言的手腕。

“別被抓了。”她碎碎念著。

滾燙的手心落在微涼的手腕上,力道不輕不重,卻又恰恰卡著那點跳動的脈搏,似乎隻要微微用力就能完完全全控製著他的心跳。

唐不言手指不由自主地微微蜷縮著,最後也隻是垂眸任由她抓著,跟著她就像一條魚一樣在人海中穿梭。

兩人很快穿過最熱鬧的人群,繞過一個拐彎口,來到一處支路,這裏人流不少,卻也不似主街這般擁堵。

沐鈺兒熟門熟路地帶著人走著,隨後來到一處老熟人的攤位前。

“麗娘!”沐鈺兒立刻開心招手著。

唐不言看著自己被驟然放開的手,最後緩緩收了回來。

隻見一個用油布子搭起的臨時攤位上,麗娘依舊穿著熟悉的暗黃色的坦領半袖,間色長裙,腰間換了一塊灰色的耐髒圍兜正利索地端著兩碗滿當當的羊肉湯,遞給兩位客人。

“呦,這不是我家小鈺兒嗎?”麗娘抬眸笑著,可很快臉上笑意便停在臉上,隨後露出誇張之色,“哇,這不是那位神仙小郎君嗎,嘖嘖嘖,今日穿成這樣光顧我這生意,我倒貼請你們吃飯。”

她說話又急又快,帶著熱情卻又不會令人冒犯的市井氣。

“沒位置了,你們自己支一個桌子起來。”麗娘利索地掀開半人高的木質鍋蓋,“來得好不如來得巧,我今日正打算找你呢,我前幾日琢磨出兩個新品,打算你給你嚐嚐呢。”

“這麽好的生意不做了?”沐鈺兒驚訝。

麗娘得意地揚了揚眉,伸手拍了拍灶台別上的陶罐:“承蒙我的好手藝,就剩這一罐了,馬上就賣完了。”

湯勺在嫋嫋白煙中暢通無阻,直接滿滿當當勺了兩碗:“上次匆忙,這位小郎君可都沒仔細吃過我這手藝。”

沐鈺兒已經利索地把桌子架了起來,下意識地掏出白布把桌麵凳子仔仔細細擦了一遍。

“呦,我家小鈺兒今日怎麽變性了,怎麽愛幹淨啊。”麗娘瞟了一眼,嘲笑著。

沐鈺兒歎氣:“沒辦法啊,不然小雪人不坐……咳咳,怎麽這麽說,愛幹淨總沒錯。”

她悄悄去看唐不言,卻見唐不言捧著一堆零嘴,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咳咳,坐坐。”她把帕子胡亂收回去,訕訕說道。

唐不言把手中的東西慢條斯理放在桌子上,這才坐了下來。

麗娘端著兩碗羊肉湯送了過來,熱情得對著唐不言說道:“小郎君今日來,那肯定是免費招待的。”

唐不言頷首:“麗娘子客氣。”

“不客氣不客氣,就我這小門小戶,今日有你這個仙人在,不說別的,今天肯定是鍋底都被人賣空的。”麗娘眼尾一瞟,見湧過來的人群,頓時笑的見眉不見眼。

沐鈺兒用勺子盛了一塊羊肉,眼巴巴地看著兩人。

“看什麽,快吃。”麗娘扭頭,扭了扭沐鈺兒的小臉,“瞧瞧這小臉瘦的,怪不得張叔見了我爹沒說幾句就說要準備回去給你這個小祖宗做飯去。”

沐鈺兒乖乖地笑著,瞧著格外可愛:“胡說,張叔這幾日明明回來都挺晚。”

“哼。”麗娘皺了皺鼻子,“因為你這個小沒良心的不著家,人張叔多久沒自己逛街了,不許他出門走走啊。”

沐鈺兒立刻無辜地眨了眨眼。

麗娘果不其然,掐臉的手一鬆,立馬開始揉了揉她的臉蛋:“等著,我給你看看我最近打算拓寬的吃食。”

沐鈺兒又是乖乖點頭。

唐不言動作優雅地吃著羊肉,斯斯文文,完全稱得上秀色可餐。

“哎哎哎,少卿,後麵有個小娘子再看你啊。”

“啊,小娘子過來了。”

“哇,小娘子來吃飯了!”

沐鈺兒吃了兩口飯頓時不安風起來,擠眉弄眼說道。

唐不言抬眸,淡淡掃了沐鈺兒一眼,沐鈺兒看戲的表情頓時低眉順眼起來。

沒一會兒,麗娘就端著兩樣東西上來。

右手邊是一碗青翠翠的梗,左邊則是一盆鱸魚片。

“片魚講究新鮮,最後天氣熱了,怕是放不住。”沐鈺兒說。

“東西不多,講的是一個稀缺,你看看我這個手藝,還可以吧。”麗娘神秘說道。

沐鈺兒夾起鮮魚膾,驚訝說道:“這刀工進步了這麽多。”

薄薄一片的魚片,在燭火光照下甚至還能透出一絲光來。

麗三娘得意地皺了皺鼻子:“怎麽樣,快誇我吧。”

“真厲害。”沐鈺兒嘴裏誇著,手上的魚肉沾了沾特調的醬料。

魚肉入口即化,醬料帶著微微的辛辣還有酸甜味,恰到好處地掩蓋了魚肉上的腥氣。

“這個芥醬我聽你的,不僅加了一點肉桂,還加了一點青橘汁水,味道特別好。”

麗三娘趴在她耳邊,小聲說著,唯恐聲音太大被人聽去了機密。

“真厲害,我不過是說了一聲,你做的比我說的還要好。”沐鈺兒收了筷子,把生魚片推到唐不言麵前,“少卿吃吃,看看好不好吃。”

唐不言有求必應,換了個新筷子,夾了一片鱸魚,又蘸了蘸那調料,在兩人的注視下放進嘴裏。

“魚肉肥嫩,清甜爽口,芥醬味重,略帶酸氣,中和了魚肉的肥膩,很好吃。”他說道。

麗三娘臉上頓時露出笑來,連忙遞上一盞清茶:“得了,得您一聲誇,這東西也算不虛此行,快漱漱口,快去吃我的做的羹。”

這碗羹其實就是水芹菜切丁,用水焯過,加上鹽和茴香浸漬半個時辰,在做成碧油油的菜羹。

“清淡馨香,很是可口,可以單獨賣價了。”沐鈺兒嚐了一口笑說道。

“口感清淡,滑而不膩,很好。”唐不言說。

“真的啊。”麗三娘頓時高興起來,“那我過幾日取個好聽的名字,就開始掛牌。”

沐鈺兒眼珠子一轉,立馬指了指唐不言說道:“你今日請他吃飯,讓我們的探花郎給你取個名字,寫個字。”

麗娘眼珠子一亮,但還是矜持說道:“這多不好……可我這裏沒有筆墨啊。”

沐鈺兒大大咧咧從懷裏掏出筆紙,挪了挪嘴,趕鴨子上架:“寫我這,寫我這。”

唐不言盯著那兩碗東西,看著沐鈺兒似笑非笑:“怪不得司直拉我來這裏,原來吃司直一口飯,當真是沒一口是浪費的。”

沐鈺兒立馬露出一個燦爛的笑來。

麗娘激動地擦了擦手:“那我這攤位是不是可以改名叫探花郎羊肉店了。”

唐不言接過沐鈺兒懷中的筆,沉吟片刻便下筆。

“鱸、魚、片。”

沐鈺兒念了出來,口氣一頓:“少卿怎麽不給人取個雅致一點的命啊。”

唐不言筆鋒一收,淡淡說道:“鱸魚片是尋常東西,取了個好聽的名字反而會讓人不知道是什麽,而不敢點菜,耽誤新鮮度。”

麗娘一聽,覺得很有道理。

“碧、澗、羹。”沐鈺兒又問,“那為什麽這個要改名字啊。”

“楚葵隻是普通水草,取一個文雅的名字可以讓人有探究的欲望。”唐不言放下筆,解釋道。

麗娘一聽,也覺得很有道理。

“行,發財了。”沐鈺兒連忙把紙撕給麗娘。

麗三娘接過紙塞進袖口,也不說話,可眉眼間的得意卻是擋也擋不住。

“是,是三郎嗎?”有個羞答答的聲音在三人背後響起。

沐鈺兒揚了揚眉。

是剛才靠過來的小娘子。

她立刻眼巴巴地看向唐不言,把‘看戲’兩個字寫在臉上。

“我家娘子是吏部貫侍郎家的五娘子。”身後的丫鬟立刻介紹道。

“我和三郎曾在千秋公主的宴會上見過一次。”小娘子嬌滴滴開口,隨後目光一轉,看向眼睛圓滾滾的沐鈺兒,話鋒一頓,“這位小娘子是……”

沐鈺兒一看不對勁,立馬站起來,結果還沒說話,卻別人用腳壓了壓腳。

唐不言神色冷淡,指了指沐鈺兒說道:“這是家中表妹。”

小娘子臉色微變,臉上立刻警惕起來:“這就是程家那位表妹。”

沐鈺兒神色迷茫,眼巴巴地看向唐不言。

唐不言垂眸:“表妹性格靦腆,初入洛陽還不認人,今日不便見人,還請兩位見諒。

擋箭牌沐鈺兒頓時覺得看向自己的目光帶了刺。

——哎,這不是無妄之災嘛。

沐鈺兒不悅地瞪著唐不言。

“表妹不必生氣。”唐不言見狀,神色溫和,口氣溫柔說道,“我們這就走吧。”

一氣嗬成,無人回神。

沐鈺兒被人打得猝不及防,就看著唐不言起身,甚至還沒忘記把她沒吃完的零食帶走,可謂是貼心入微,也不忘順勢還伸出一隻手,虛虛帶起她的胳膊,把她拎走。

沐鈺兒一臉懵地被人拉走。

那小娘子見人如此不留情麵,羞憤跺腳離開。

麗娘看著混亂的一幕,頓時噗呲一聲笑起來。

“少卿,你怎麽拿我當擋箭牌啊。”

“少卿,你好過分啊。”

“少卿……”

沐鈺兒這一次堪堪停下腳步,才沒有一腦袋撞上去。

“司直喜歡什麽花燈。”唐不言指了指不遠處的猜謎語的花燈攤位。

每年夜市集會上都有這樣攤位,寫下謎底塞在花燈中,越是難的謎底,花燈越是華麗,掛的也越高。。

沐鈺兒順勢看過去,摸了摸下巴,故意大聲說道:“我要那個巨大的蓮花燈。”

今年掛的最高是一盞蓮花燈,算是應了陛下要召開的舍利會的猜透。

唐不言看了過來。

沐鈺兒抬了抬下巴:“就要這個,不然我就回去找那個小娘子說,唐三郎是個大尾巴狐狸。”

唐不言垂眸,漫不經心地笑:“若是我拿下了這個謎底,司直怎麽帶回去。”

那花燈足有兩個成年男子張臂環抱大小。

沐鈺兒語塞。

“若是我猜出來了,司直拿不回去,以後那些人可就要司直辛苦了。”

沐鈺兒頭皮發麻。

“等,等會。”沐鈺兒見人當真朝著花燈攤位走去,立馬把人拉住,開始耍賴:“不要了,不猜了,我們去胡肆玩。”

唐不言看著那小爪子,耐心地把說著一根根撥開,笑說道:“這可不行。”

沐鈺兒眼睜睜地看著他朝著攤位走去,眼皮子直跳,也跟著跑了上去:“少卿,你怎麽開不起玩笑啊,哎哎,你別走這麽快……”

“這位小郎君要猜什麽?”攤主一看唐不言的樣子,就知道是貴人,立馬熱情圍上來。

“就那個小貓兒……”

“上麵的蓮花燈。”

兩個異口同聲的聲音響起。

沐鈺兒立馬把唐不言往身後擠去,把人攔在自己背後,大大咧咧說道:“就那個小貓兒。”

唐不言似笑非笑地看著麵前心虛的小貓兒。

攤主笑了笑,見後麵的郎君也不說話,便去把那隻白色模樣蹲坐的小貓兒花燈拿了過來:“這放在市麵上可是要三十文銅錢一個的,我這邊猜一次三個銅錢,猜錯了那就歡迎下次再來,若是猜對了我就送您。”

沐鈺兒順手從唐不言腰間抽出錢袋,熟練地掏出三文錢,笑眯眯說道:“沒事,就這個。”

攤主收了錢,把花燈柄裏塞著的謎語掏了出來,遞過去。

——“一隻雀,飛上桌,捏尾巴,跳下河。”

“是一個我們會用到的東西哦。”攤主見小娘子眉心緊皺,不由提醒道。

沐鈺兒眉頭緊皺,百思不得其解,最後不得不轉身,仰頭,把手中的紙揚了揚,眨眼問道:“是什麽啊。”

唐不言垂眸不語,隻是近在咫尺的人她,聞到她身上的淡淡的香味。

“你不會也不知道吧。”沐鈺兒警惕道。

“某自然知道。”唐不言開口,聲音微微沙啞。

沐鈺兒蹙眉,企圖空手套白狼:“真的嗎,你說出來讓我聽聽。”

“司直就這麽有求於人的嘛?”唐不言眉尖微微蹙起,故作不解問道。

沐鈺兒爪麻,最後慢慢吞吞懟道:“少卿請我出門玩的,現在怎麽這樣啊,以後再也不和少卿出門玩了。”

唐不言眉尖一揚,似笑非笑地回敬道:“司直剛才還說我是你上峰,便是爬也爬出來的。”

沐鈺兒皮笑肉不笑。一點也沒有打臉的慌張,反而湊了過去,吊兒郎當說道:“那少卿隻能得到我的身體,我的心可不和少卿一起玩了。”

唐不言被這話聽得一愣,下意識恍了恍神,最後忍不住喉結微動,耳朵微微發熱。

“你……”他嘴角微微抿起,“少看些話本吧。”

沐鈺兒歪頭看他,不高興地皺了皺鼻子:“少卿怎麽還攻擊起我的愛好。”

唐不言狼狽移開視線,把那張抵在自己眼前的紙抽出,遞了回去:“湯匙。”

攤主驚訝:“郎君好生厲害。”

沐鈺兒在心裏回味了一下,也跟驚歎:“對哦,描述確實很像湯匙,少卿好厲害啊。”

唐不言接過攤主遞來的小貓兒花燈,塞到沐鈺兒懷中,轉身離開:“走吧。”

沐鈺兒捏著花燈追了上來。

“少卿好厲害啊。”沐鈺兒走在他身邊,笑說道,“少卿讀書這麽厲害,猜這些也這麽厲害啊。”

唐不言慢下腳步,淡淡說道:“雕蟲小技。”

沐鈺兒手指捏著那個竹管,興致勃勃問道:“少卿逛過夜市嗎?”

唐不言點頭,隨後解釋道:“讀書的時候逛過。”

“少卿讀書的時候也會逛街啊。”沐鈺兒吃驚。

唐不言不解:“為何不能逛街。”

“之前不萌讀書的時候,最長時間是一年沒出過門。”沐鈺兒歎氣,“人都讀的隻剩下一把骨頭了。”

不萌,就是楊言非。

“他突擊一年科舉,能考上便是比常人厲害上數倍了。”唐不言說。

楊言非並非一開始就打算考試的,他是弘農楊氏家的庶四子,母親是商人之女,家中大娘子性格善妒,前頭三個哥哥,大哥哥和三哥哥是大娘子所生,奈何被寄予厚望的大哥哥碌碌無為,一直考不上科舉,如今三十歲了還未有一官半職,三哥哥也是現在還在考學,瞧著也無希望。

他行四,阿耶性格軟弱,一生愛好風花雪月,不理後宅,他在十四歲之前一直不敢太過出頭,隻當一個合格的紈絝子弟,隻是後來發生一些事情,不得不奮起讀書,閉關一年,幸好功夫不負有心人,他掛尾巴中了。

弘農主家那邊立刻有了動作,很快就把他塞入刑部,自此也算在家中有了一定地位。

這些都不會秘密,唐不言雖不在洛陽多年,但肯定也算有所了解。

“說起來,少卿讀書的時候和誰一起逛街的啊。”沐鈺兒又問。

“和兩位同窗。”唐不言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來,“他和我當年同一場科舉,第十二名,如今已經在禮部任職,還有一位靠祖上蔭蔽如今在京兆府。”

沐鈺兒驚訝:“好厲害啊,那不是和少卿差不多大,也是誰家郎君嗎?”

“禮部那位本是一家農戶獨子,比我大三歲,當年考學國子監時,因為成績太好,被幾位博士聯名送進國子學。”

沐鈺兒驚歎:“好生厲害。”

“確實,明兄性格溫和,學問極好,稱得上是心澄體明,玲瓏剔透之人。”唐不言難得如此誇人。

“在禮部啊。”沐鈺兒摸了摸下巴,“那不是過幾天就能見麵了。”

唐不言頷首:“陛下明日上山,我明日便要伴駕相國寺。”

沐鈺兒笑說道:“和好友會麵,當真是天下最開心的事情。”

唐不言跟著笑了起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沐鈺兒話題轉得快,之前還在問唐不言讀書時的事情,後來又開始問他放任外地的事情,最後又問起他的喜好來,手中的小貓兒花燈顫顫巍巍地晃著。

“咦,這不是高足正嗎!”沐鈺兒走到買金玉首飾的街麵上,一眼就看到不遠處正在買糖人的人,驚訝說道。

高足正臉上有一道疤,傷口還未愈合,所以帶了布巾,隻是沐鈺兒眼神好,還是一眼就看穿他的偽裝。

“他,他沒事吧?”沐鈺兒站在原地,問著唐不言,“怎麽瘦了這麽多啊。”

若是說一開始見高足正還是一個陽光秀氣的年輕人,可現在他穿著那件衣服,空****掛在身上,肩膀幾乎要支棱出衣服,露出的手腕完全不見肉,整個人跟一個瘦麻杆一樣。

唐不言搖頭:“昨日陛下召見他,兩人是秘密說話,我們也不知說了什麽。”

“所以他現在是沒事了。”沐鈺兒鬆了一口氣。

“應該吧,陛下……”唐不言話鋒一頓,淡淡說道,“到底不會為難一個小輩。”

“高足正給足了誠意,她更不會如此趕盡殺絕。”

沐鈺兒點頭,突然問道:“若是高足正想要恢複自己的身份……”

唐不言盯著頭頂一排排彩色的燈籠,臉色冷淡,聲音平靜,就像一簇冷沁沁的雪:“那他就活不了。”

沐鈺兒歎氣:“皇權富貴,當真是迷人眼,幸好,高足正沒有迷失自己。”

唐不言側首去看沐鈺兒,意味深長說道:“他是個聰明人,現在這個選擇,不僅能保全自己的姓名,也算為他阿耶,死去的梁王求來一個身後諡號。”

沐鈺兒一驚。

“陛下今日早上下詔追封燕王,追贈太尉、揚州大都督,陪葬於幹陵。”

當年被庶民賜死的燕王,荒野埋屍,如今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安寢的地方。

“陛下……”沐鈺兒喃喃自語,失笑道,“雷霆雨露皆君恩,我算是明白了。”

唐不言沉默。

高足正拿著糖人正往回走,突然看到沐鈺兒和唐不言,立刻笑了起來,快步走過來:“司直,少卿,你們也逛街啊。”

沐鈺兒點頭,看著她手裏的蓮花糖人和桃花糖人,隨口問道:“怎麽還吃兩個糖人。”

高足正笑,摸了摸腦袋:“不是給我吃的,給我阿耶阿娘吃的。”

“他們也來了?”沐鈺兒目光掃視一圈,最後在一顆柳樹下看到正在竊竊私語的兩人。

“我阿娘還沒逛過夜市呢,今日阿耶有空,我們就一起來逛逛了。”高足正說道。

不遠處高足酉正在給夫人帶簪子。

簪子是普通的桃花銀簪,但勝在模樣精細。

高足正神色舒朗,見唐不言的目光一直看著,便解釋道:“我阿娘一直都是木簪,之前家裏窮,舍不得買銀簪,今日阿耶高興,一定要給阿娘買這個。”

唐不言收回視線,矜持點頭:“是某冒昧了。”

“不打擾兩位逛街了,我要走了。”高足正眉間微微皺起,“天太熱了,這糖人化得好快。”

兩人目送高足正遠去,又最後看著一家三人離開,各自沉默。

“這樣也挺好。”沐鈺兒感慨道,“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唐不言目光落在沐鈺兒頭頂,隨後在一側的店鋪上掃過:“我先去一個地方,少卿等我片刻。”

沐鈺兒眼睛已經盯在一個麵具攤子上,連連點頭。

沒多久,唐不言便走了回來,看著沐鈺兒盯著那個麵具,問道:“想要?”

沐鈺兒收回視線:“不要了,張叔怕這些。”

她見唐不言不解,便聳了聳肩解釋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不過有些人就是天生有害怕的東西,大概張叔就是不喜歡這些。”

唐不言眉心一動,最後說道:“回去吧。”

兩人走走停停,終於走到大盤街,一進牌坊大門耳邊的喧鬧頓時安靜下來。

“少卿剛才去哪了?”沐鈺兒隨口問道,“這個鬆仁糖給奴兒吃好不好。”

“看到一個熟人聊了幾句。”唐不言並未多言。

“哦。”沐鈺兒點到為止的不再多問。

唐不言自垂首中抬眸看去,看著她開開心心地拎著手中的小貓兒花燈,嘴裏絮絮叨叨著。

“這兒等會給奶黃掛起來。”

“這個糖等會給紫電吃,這個糕點也可以給他吃。”

“這個餅給張叔吃……”

兩人終於站在沐鈺兒緊閉的大門前,唯有兩盞燈籠高高掛起,發出微弱的光。

“張叔還沒回來啊!”沐鈺兒驚詫。

“司直明明看到我並未和人說話。”唐不言冒昧開口。

沐鈺兒吃驚,眨巴著眼,一時有些語塞。

唐不言隻是沉默地看著她,似乎想要得到她的一個答案。

沐鈺兒沉默著,最後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我確實看到少卿進了一個首飾店。”

“司直不好奇?”唐不言想要上前,卻又隻是踟躕地動了動腳尖,腰間的玉佩流蘇微微一動,便又驟然停下。

這話對一向矜貴有禮的傲氣郎君來說,有些失禮。

沐鈺兒抬眸看他,似乎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不解,到最後也隻是無辜地搖了搖頭:“有些好奇,但想著少卿許是處理自己的事情了,問起來似乎又有些奇怪。”

唐不言沉默,盯著麵前坦然自若的人,那顆微微跳動的心終於在夜風中緩緩安靜下來,背在身後的手心微微捏緊,一顆小小的珍珠猝不及防跌落下來。

——瓊珠亂撒,不慰寂寥。

“我明日就要走了。”唐不言緩緩吐出一口後,這才繼續開口,可說了半句便又停了下來。

沐鈺兒扭頭,不解地看著他。

“北闕的月俸該去領了。”他笑了笑,溫和說道,“某的那份如今也掛在北闕。”

沐鈺兒歪頭,最後突然笑了起來:“正打算明天去領呢,原來少卿說這麽多,是叫我打算給你領俸祿啊。”

她大大咧咧說道:“少卿是不是買東西把錢花完了!”

唐不言隻是垂眸,神色不變。

“那少卿早點回去休息吧。”沐鈺兒把零食都抱回自己懷中,笑眯眯說道,“我明天一定給少卿把錢一分不差地拿回來!”

“嗯。”

唐不言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最後把手心的東西小心放回袖中。

——玉璫緘劄何由達。

——是他,冒昧了。

—— ——

日色冷櫻色,薄霧上雲間。

因為舍利會在相國寺召開,這幾日相國寺附近熱鬧得很,到處都是踏青拜佛的人,沐鈺兒便選了個一個日子去春遊。

她選了一個河邊的位置,既能看到相國寺,頭頂又是還未開敗的櫻花,這才停下來。

張叔領著東西下了馬車。

“張叔昨天玩的好晚啊,我回來了張叔都沒回來。”沐鈺兒用一個布兜把奶黃放在胸前,奶黃半個腦袋露出來,一雙琉璃色的大眼睛撲閃著。

她接過東西,笑著打趣道:“結果一大早就要起來做這些東西,我都說路上隨便買點了。”

張叔下了馬車,嗔怒地看著她:“這多花錢,不過這還要感謝三娘賴床起不來,不然還真來不及。”

沐鈺兒得意說道:“不客氣不客氣。”

紫電被解開韁繩就開始撒歡,見了鳥都要湊上去拱幾下,沒一會兒,所到之處就沒有一隻小鳥願意落下來了。

“狗嫌貓厭。”沐鈺兒叼著一根草,嫌棄道,沒一會兒,紫電果然就焉噠噠地跑回來,用大腦袋拱了拱她的腰。

奶黃好好地看著風景,突然半個身子被人擠出來,正不高興地喵喵叫著。

紫電眼疾嘴快,把奶黃咬出來就跑。

奶黃驚慌失措地慘叫著。

張叔正在擺盤聽到動靜,抬頭,擔憂說道:“可別把奶黃嚇到了。”

沐鈺兒盯著看了一會兒說道:“紫電帶著好一點,奶黃以前偷跑到麗娘家裏時不是膽子很大嗎。”

張叔不錯眼地看著,還是忍不住有些憂心:“小貓兒可禁不起嚇,別嚇壞了。”

沐鈺兒揪著一小塊奶酥,美滋滋放進嘴裏:“它剛才就耐不住寂寞想出去了,我瞧著紫電是看出它意圖了,這才把它叼走。”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奶黃就開始趴在紫電頭上耀虎揚威。

“去河裏玩,等會給你刷毛。”沐鈺兒看著它們玩了一會兒,突然大喊道。

紫電大眼睛水汪汪的,最後一個猛衝就下了水。

奶黃著急的喵喵聲立刻傳來。

“調皮。”張叔見狀,連忙把奶黃抱回來。

沐鈺兒在後麵看著,捂著肚子直笑。

張叔抱著奶黃安撫著,奶黃黏黏糊糊,可把沐鈺兒看的牙酸。

就在此時,隻聽到鍾聲徹天地,隱隱振山林。

沐鈺兒下意識看了過去,隻看到群鳥飛翔,樹林搖曳。

“好響的鍾啊。”她收回視線,“這麽早就結束了嗎?還沒到酉時呢。”

“應該是佛會正式結束了。”張叔笑說道嗎“這是相國寺鍾樓的鍾,能開啟的時間不多,今日也該結束了。”

沐鈺兒點頭:“原來如此。”

“三娘早上也沒吃什麽東西,先吃東西吧,等會也好給紫電梳毛。”張叔笑說著,“不然等紫電回來,也就沒時間吃了。”

沐鈺兒笑,看著布上滿滿的吃食,開心地迷了眯眼:“就是沒法帶熱食,都是一些糕點茶水。”

“家裏的食盒都不保熱,冷了就不好吃了。”張叔抱著奶黃坐下,小心撥了一點糕點喂貓,“下次我做一些油炸的帶過來,放一早上還是能吃的。”

沐鈺兒連連點頭,複又說道:“下次把張一王新騙過來搭灶,這樣就可以現煮了。”

張叔笑著搖了搖頭。

奶黃掙紮著又要跑去找紫電玩,張叔就把貓鬆開,任由它們在林間玩耍。

沐鈺兒掏出風箏準備放風箏玩。

張叔去摘了幾株櫻花放在手心玩著,又和幾個同樣來踏春的大人小孩閑談幾句。

直到天色微微暗下,晚霞西去,沐鈺兒也給紫電梳好毛,便準備套車歸家。

“老大,快快,春兒女官找。”就在此時,就看到張一騎著他的驢,氣喘籲籲地說道,“讓你立刻上山去相國寺。”

作者有話說:

最近7.1好像查的有點嚴,昨天評論被刪了兩條評論,好像是色.......誘兩個字?我也不知道,因為被口口了,作者也看不到,大家留評,要是有違禁字,可以跟我一眼中間打....

1.洛陽當時的人口大概有一百多萬,實在是很多很多了,很大程度上就是得以與武則天的這個政策

感謝在2022-07-01 23:58:32~2022-07-02 23:55: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有時、遇她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