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會

沐鈺兒這一覺直接睡到第二日的中午, 這才在外麵嘰嘰喳喳的吵鬧聲中醒來,一睜開眼,就看到中午熱烈的日光正投射在帷幔上, 落下斑駁的光暈。

難得清閑的日子,當真是舒服啊。

她在**翻了個身,繼續聽著外麵任嬸教訓孩子。

“從哪裏打滾回來,鞋上怎麽都是泥。”

“怎麽衣服破了, 小昭, 你是不是又去玩泥巴了。”

“再給我胡亂跑,我就叫司直揍你們。”

“沒有玩泥巴,去街上買東西吃回來, 我隻是摔了一跤。”小昭委委屈屈地聲音響起,“手手都摔紅了。”

北闕六個小孩中, 小昭年紀小,最愛撒嬌, 偏一向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取,沒有人不吃這一套。

“哎呀, 摔了, 小寶貝怎麽摔的!”任嬸果不其然,立馬把人小心摟起來, 仔細看著她紅撲撲的小手, “哎呀, 都破皮了,等會拿個藥水給你塗上,呼呼就不疼了, 身上其他地方有沒有摔疼的。”

小昭乖乖依偎在她懷裏, 笑眯眯說道:“沒有哦, 就是摔了一跤,安生姐姐一下就把我拉起來了。”

“跟你說了裏麵的人是在吵架,別擠進去,不聽我的,非要擠進去看熱鬧,這麽小的人,可不是被人推了一下。”陳安生大人樣地蹲在廊簷下,抓著蒲扇用力扇著,不耐說道。

“任嬸你快把人放下來,讓她去換個衣服,我等會去找小水他們一起玩花繩的。”

小昭就像一個小團子,一點也不會生氣,隻是軟綿綿點頭:“對對,玩花繩。”

任嬸仔細檢查了小昭,這才把人鬆開:“快去換衣服,等會先來喝個涼茶再出門,免得亂吃東西上火了,安生,錢還有嗎?要不等會還是等王新醒了,陪你們一起出門。”

“不要不要。”陳安生看小昭還在磨磨唧唧,頓時來氣,“還不快去換衣服。”

小昭被罵了,這才哦了一聲,可動作還是慢慢吞吞地走著,走兩步,吃一口手裏的乳餅,看一下沿途從石縫裏長出來的小花。

陳安生看得眉頭高高揚起,可到底也沒再發火,隻是虎視眈眈地跟在她身後,盯著她背影看。

沐鈺兒走了出來,看著兩個髒兮兮的小朋友正在奇怪的對峙著,不由揚了揚眉,恐嚇道:“出門要帶大人,我說過沒有。

一旦開夜市就是小孩婦女丟失最頻繁的日子,各家各戶出門都是結伴而出的,這幾日也是洛陽府和金吾衛最忙碌的日子。

陳安生立馬站起來,眼珠一轉,隨後正兒八經說道:“你們都在休息,不好意思打擾你們。”

小昭也敲邊鼓,奶聲奶氣附和道:“就在邊上玩玩。”

“你手裏拿著的南大街的街頭李大娘子家的乳餅,南大街叫在邊上嗎?”

南大街是玄武大街主街最南邊的那一條街道,也是最靠近永鼎門的一條十字街,一到集會夜市就是雜技零食擺滿一條街,非常受小孩喜歡。

北闕雖在其邊上,但也要穿過承義坊和淳風坊,甚至還要在長長的河道邊上走一會兒,成人都要曆時三刻鍾。

陳安生立刻杵了杵小昭的胳膊。

小昭下意識把餅塞進嘴裏,含含糊糊說道:“沒有乳餅。”

在一側的任嬸看得大驚,連忙伸手把她的嘴巴捏住:“小祖宗耶,別吞,別吞,小心噎道,哎呦,哎呦,小祖宗。”

小昭梗著脖子,不肯把乳餅吐出來,一張小臉漲紅,好一會兒才把那餅艱難咽下去。

她臉上的笑還沒完全展開,就看到沐鈺兒陰沉的臉,頓時嚇得巴在任嬸腿邊,小聲說道:“沒有乳餅了。”

“陳安生。”沐鈺兒陰惻惻地叫道,“你就是這麽教弟弟妹妹的。”

陳安生心虛,卻又擰著脖子不低頭:“乳餅不大,很軟的,一下就咽下去了,小昭喉嚨小而已。”

“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沐鈺兒咬牙,拎起邊上的棍子就要揍人。

院中頓時雞飛狗跳。

陳安生如今已經跟著大人學武,身姿輕盈,帶著一個傻乎乎的小昭,還能狼狽逃竄。

“好了好了,司直睡了這麽久,可是餓了。”任嬸一手摟過一個小孩,無奈說道,“廚房燉了黑豆雞絲粥可要吃一些?”

沐鈺兒眼睛一亮:“任嬸現在都會這手藝了?”

北闕的廚娘就是任嬸,老實說手藝不咋地,屬於能吃,但不太好吃。

“是美人叔叔邊上的那個大高個送來的。”小昭被任嬸夾著身子,也不忘仰起頭熱情介紹著,“好吃的,吃過啦。”

沐鈺兒被氣笑了,虛空點了點小昭:“遲早要被人賣了。”

小昭隻是看著她,傻乎乎地笑著。

“那我吃一碗。”沐鈺兒說,“等會帶這群皮猴去外麵玩。”

任嬸笑著點頭:“司直帶著我就放心了,我去盛粥。”

小昭被人放下來,立馬記吃不記打地朝著沐鈺兒靠過來:“老大,今天外麵好多吃的。”

她黏糊糊地說著:“剛才路邊上有一個人在做糖人,那個小兔子長得好可愛啊,味道甜甜的,我也想要。”

沐鈺兒揉了揉她的腦袋:“等會帶你去吃,”

小昭立馬歡呼一聲。

“其他皮猴呢?”沐鈺兒問。

陳安生背著手,大人模樣說道:“在寧人坊萌萌哥哥家的那個糖鋪裏玩呢。”

楊言非的母親雖是妾侍,但娘家是南邊的商人,在洛陽長安兩地有不少產業,如今悉數都在母子兩人身上,幾個靠近城門的街坊,還有人流量大的街坊都有他們的店麵。

“那我們等會就那裏。”沐鈺兒接過任嬸端來的黑豆雞絲粥。

粥在灶上燉了許久,表麵已經有一層滑膩的白膜,輕輕撥開就聞到雞湯的味道,黑豆已經都化了,和雪白的粥米夾雜在一起。

“少卿在我睡覺的時候給我們發月俸了?”沐鈺兒抿了一口,立刻開心地眯上眼。

白粥入口即化,黑豆綿軟,雞絲已經完全和粥融化在一起,清淡的鹹味,油而不膩,原本還饑腸轆轆的肚子立馬被這口粥安撫下來。

“沒啊。”任嬸笑,“月俸都是司直自己去戶部的太倉領錢的,少卿怎會管這些小事。”

沐鈺兒聽著也覺得有道理,隨後不解問道:“那這個東西是哪來的?咱們還有錢買白米,買黑豆,買雞?”

倒不是沐鈺兒妄自菲薄,實在是已經是月初了,按道理上個月的錢已經花完了。

“是高大個拎過來。”小昭眼巴巴地看著白粥,流著口水說道,“他還拎著很多吃的,還有糕點,都在廚房,任嬸不給我吃。”

沐鈺兒揚眉。

“對,今早天剛亮,那個昆侖奴就送了一馬車的吃食來,說是這幾日辛苦北闕了,這些都是犒勞我們的,那昆侖奴還特意囑咐我做個黑豆雞絲粥,說對胃好,等司直醒來吃,怕我不會,還特意寫了條子。”

任嬸失笑:“我說我不識字,那昆侖奴還立馬歪頭去看任叔,誰知任叔也不識字,可把他急壞了,抓了好幾個人來問,還好有安生那小混蛋,認識幾個字,不曾想那昆侖奴看著高高大大,竟也識字,給安生念了幾遍,後來安生記住了,我才開始做的。”

陳安生立馬驕傲地停了停胸膛:“好說好說,腦子聰明就是厲害。”

沐鈺兒拍了拍她的腦袋,以示鼓勵,隨後心思微動。

昆侖奴識字不奇怪,小雪人身邊的人不識字才奇怪。

隻是唐家一個昆侖奴都識字斷句,趕著這麽一大堆東西出來單獨出府,一點也不耽誤事,可見讀書時真的重要,不一定要跟唐不言這樣學富五車,但字總該認識的。

沐鈺兒蹙眉,不得不佩服一開始唐不言給北闕的建議。

——不如直接辦個學堂。

她第一次開始認真思考這個事情,越想越覺得可以。

春闈剛結束沒多久,每年都會有不少讀書人沒考中就索性留下洛陽,靠教書抄書,甚至寫話本賺錢,價格很便宜。

——哦,錢?

——再便宜,北闕也請不起。

沐鈺兒爪麻。

錢去哪裏拿?總不好真的要小雪人出錢。

“哎哎,你怎麽偷吃老大的飯啊!”陳安生老早就注意小昭了,一個恍神就看隻看到她的腦袋,立馬伸手把人抓起來。

小昭是所有小孩中最貪吃的,走在路上都要緊緊抓著手,免得被吃的勾走的人,這一會兒沒顧,腦袋已經邁進碗裏,偷偷吸了一口。

小昭被人抓著後脖頸拎起來,還不高興地扭了扭,強詞奪理:“老大在發呆,一定是不好吃,但不能浪費!”

陳安生氣笑了,把人抓起來:“走,換衣服去,磨磨唧唧,你是小蝸牛嗎?”

小昭被人緊緊抓著手,一步三回頭的坐著,舌頭把嘴邊的白粥舔幹淨,隨後不解問道:“小蝸牛不好嗎。”

陳安生大人樣說道:“不耽誤別人的事就可以,現在明顯耽誤我出去玩的事情了。”

小昭哦了一聲,小短腿快走了幾步。

沐鈺兒看著被小昭偷吃了半碗的黑豆雞絲粥,對著任嬸哭笑不得:“小昭也太貪吃了點。”

“小孩子長身體呢。”任嬸笑了笑,隨後又忍不住說道,“而且她也貪吃。”

沐鈺兒把剩下的粥一飲而盡,隨後起身來到石台裏洗碗。

這是張一前幾年沒事情搗鼓出來的,從水井裏掏出一根竹管子,要洗碗時就可以把水抽出來,洗好的水也不浪費,放在木盆中,也可以用來澆菜喂馬。

“難得休息,你們也去玩一會兒,我晚上就不回去了,得回去看看張叔了。”沐鈺兒歎氣,“好幾日沒見了,之前風寒就一直沒好,腿也疼,也不知道給他買的藥吃了沒。”

任嬸歎氣,感慨道:“他年紀也大了,司直多看著點,年輕吃了這麽多苦,老了要遭罪的。”

沐鈺兒十三歲入的北闕,前三年張叔不論多晚都會牽著馬,打著燈,站在北闕門口等人一起回家,直到她開始獨立帶人出任務,這才歇了下來,可隻要沐鈺兒回來,一定是親自把人帶回家的。

前年張叔大雪天給沐鈺兒送飯時,摔了一跤,著病了許久,這才被沐鈺兒強烈要求不準來接她,也保證自己一完事就回來,隻是後來碰上張柏刀意外身亡,整個北闕壓在沐鈺兒肩上,她回家的次數便驟然少了許多。

沐鈺兒點頭:“我先把小孩送去不萌那邊,到時候張一王新醒了,你讓人去看著點,晚上大家都各自散去吧,每個人從賬房裏支半貫錢。”

她沉默片刻,隨後委婉說道:“如果還有的話。”

任嬸笑說著:“不用了,沒必要花公賬,各自都有各自的月俸,上次一口氣發了三個月的,手頭都鬆了不少,倒是帶那幾個小孩費錢,司直也不要自己掏錢了,從公賬裏出吧。”

兩人說話間,便聽到陳安生和小昭的說話聲從身後傳來,小孩嘰嘰喳喳,和即將到來的夏蟬一樣,片刻縫隙都不給人留。

沐鈺兒出門候,左手拽著橫衝直撞的陳安生,右手為不停被吃的吸引走的小昭糾正走路方向,心力憔悴。

“就是這裏摔得。”小昭突然停下腳步說道。

沐鈺兒扭頭看去,隻看街麵上擺了一個擂台,一麵幡子高高豎起,正在迎風獵獵而動。

——鬥法大會。

看台上站著兩個讀書打扮的年輕人,正在高談闊論。

“要我說還是天台宗厲害,教義《妙法蓮華經》當真是世間不二瑰寶,以蓮花自喻,象征佛法潔白完美,自來就有不入蓮華,不知佛恩浩瀚的說話,而且天台宗又是教下佛家,深受本土影響,這才是我們要皈依佛法。”

“可別這般說,要說厲害,禪宗可是別稱教外別傳,可是如來言教之外的特別傳授,過幾日陛下要在相國寺大辦舍利會,可就是禪宗的地方。”青衣男子大拇指一翹,得意說道。

沐鈺兒驚訝的發現,這竟然是一場世俗間的鬥法大會,俗家弟子參戰,香燭店資助。

——現在做生意的人真是腦子靈泛得很。

沐鈺兒的視線自香燭店內掃過,隱約可見老板笑的睜不開眼的銀牙。

“說起來,過幾日相國寺本來就要辦佛法大會。”旁邊有人說,“到時那些高僧說話也這麽直接嗎?”

“得了吧,我之前有幸去相國寺聽了一場法會,聽了全程,啥也沒聽懂。”他的同伴自嘲道,“俗人一個,注定沒法學這些。”

“說起來,那些千裏迢迢來洛陽的高僧都住哪裏啊。”又有人問。

“相國寺吧,這點氣量總要有的。”有人答道,“聽說就在舍利會的最後一天辦佛法大會,三年一次,各大寺廟可都是派了得意弟子來,聽說這次就連密宗都來了,還有日本的密宗也來了。”

沐鈺兒一聽‘日本’那兩個字就忍不住跳了跳眉頭。

“密宗,可是大興善寺的那個密宗,他們不是一向避世嗎?”有人驚歎,“那裏可有不少佛經聖典吧,前朝的東西都在哪裏呢。”

“可不是,這次聽說一個長老帶隊來的。”

“這次怎麽來了這麽多人?”有人驚歎。

“我家三姑媽的妯娌的表妹的兒子可是在千牛衛當差,聽說陛下打算選一個做主教呢,大家可不是要卯足了勁來爭一下,揚名立萬的事情呢。”

沐鈺兒一聽‘千牛衛’三個字再一次忍不住歎氣。

“走得好熱啊。”小昭聽不懂這些,聽一會兒就聽煩了,眼珠子轉了轉,隨後扯了扯沐鈺兒的手指,仰著頭,軟軟說道,“想吃青梅香飲子,要冰的。”

沐鈺兒見後麵都是一些怪力亂語,便帶著兩個小皮猴去了一家劉家香飲子店,買了兩個竹筒的冰飲子,一人一個地遞過去。

三人再走了一刻鍾這才擠出人群,來到楊言非所在的鋪子,正巧看到楊言非正在和掌櫃的說話,剩下四個小孩正乖乖坐成一排,吃著糖果。

“你怎麽來了?”楊言非見了人笑問道,“給這兩個也一人一塊糖。”

掌櫃的明顯對這幾個小孩都很熟悉,招手招呼道:“小昭,安生快來,給你們留著薄荷糖呢。”

天氣逐漸轉熱,薄荷糖格外暢銷。

“把人送來,等會讓張一王新帶回去,免得丟了。”沐鈺兒頭疼說道,“我現在得回去了,張叔好久沒見我了,估計急死了。”

“我門口有馬,要不你先騎,然後叫車馬行幫忙送回來。”楊言非指了指門口拴馬樁上正睜著圓滾滾眼睛看著人群的馬,說道。

沐鈺兒搖頭:“算了,直接去車馬行叫一輛車比較方便。”

“那行,這些糖你拿去。”楊言非動作利索地勺了各色糖果,又另外打包了果脯,麻利的係上繩子,“之前喬遷也來不及上門,這些你先拿著,等我得空了,再重新補上。”

沐鈺兒也不客氣,接過東西隨口問道:“好久沒看到你了,刑部這麽忙?”

楊言非苦著臉,小聲說道:“別說了,我頭頂那個侍郎也不知道發什麽瘋,平日裏喝喝茶,聊聊八卦,半月前突發奇想,非要整理這十年和和尚有關的案件,本來這幾天因為相國寺要辦佛法大會,洛陽已經夠亂了,我們被京兆府拉去和了好幾次稀泥,現在還搞這個,快把我累死了。”

“為何要整理和和尚有關的案件。”沐鈺兒不解問道。

楊言非搖了搖頭:“這我哪知道,但我隱約聽他說是之前抓了一個和尚瘋瘋癲癲的,說是十年前有個和尚殺了好多好多人,還放火了……”

沐鈺兒揚眉。

“依我看就是和尚腦子不靈清了,死了很多人怎麽會沒有反應,而且還放火了,洛陽還有這周邊,水鋪這麽多,放火怎麽會找不到呢,按道理是凶案啊,可我是聽也沒聽過。”

沐鈺兒笑了笑:“做事情認真是好事,不過這麽大海撈針確實是苦了你們。”

楊言非歎氣。

“算了,今日休沐不說這些晦氣事了。”他把賬本夾在腋下,隨後轉似無意說道,“菲菲今日想出來玩嗎?”

沐鈺兒似笑非笑:“自己去問,我又不是媒婆。”

楊言非歎氣:“那我等回去拿些布料送去,對了,最近不是佛會嗎,我家的首飾店做了幾個蓮花首飾很暢銷,你要不要,到時候給你送來。”

沐鈺兒懶洋洋擺了擺手:“不要不要,給你的菲菲送去,她是流行什麽要什麽,拿這些給她,一定能讓她對你有幾分好臉色。”

她擺了擺手,目光自街上日益增多的僧侶道尼上掃過,隨口說道:“我走了,晚上玩的開心。”

—— ——

修業坊大盤街是民居,一過拐彎,外麵喧囂的氣氛便倏地安靜下來。

沐鈺兒剛走到家門口,就看到立麵傳來奶黃憤怒的叫聲,心中一驚,也趕不上等人開門,直接翻牆上去。

誰知一爬上牆頭,就看到家中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一隻長毛小白貓正趴在屋頂瓦片上,懶洋洋地甩著一條蓬鬆的大尾巴,整個蓬鬆的身形正躲在一側的開葉散枝的梨樹陰影下曬太陽。

小奶黃跳不上去,氣得在地上直叫喚。

小白貓見了人也不跑,可見是人贍養大的,隻是睜著懶洋洋的大眼睛看了過來。

一雙眼睛油綠深邃,被頭頂的梨樹葉子一襯,翠幕煙綃,春綠無涯。

沐鈺兒立刻被迷住了,癡癡喊道:“好傲嬌的小貓兒啊。”

奶黃見人叛變,越發生氣了,來回踱步,聲嘶力竭。

這動靜終於把張叔叫出來了:“怎麽了,乖乖,快進來吃點小魚幹……”

他還未說話就看到屋頂上的人,臉上頓時露出喜色:“三娘回來了啊,上麵熱,快下來。”

“這貓是哪裏來的?”沐鈺兒笑說道,“長得也太好看了點。”

奶黃好看,小臉大眼睛,不諳世事的天真模樣,可這隻小貓卻帶著一點傲氣寡言的嬌氣,那雙眼睛宛若錦上添花。

“許是隔壁不小心跑來的,來了兩日了,一直趴在上麵,怎麽也叫不下來。”張叔無奈說道,“前幾日下雨,屋頂的苔蘚還沒祛,真怕它摔了。”

沐鈺兒腳步輕點,趕在貓兒警覺跑掉之前把她抓在手中。

小白貓一開始還掙紮,後來長長的幾根胡子動了動,便安靜下來,暗綠色的眸光盯著沐鈺兒的袖口。

沐鈺兒掏出帕子,一看,頓時失笑。

——是小雪人的帕子。

“真的是少卿家的貓。”沐鈺兒笑,把帕子塞進貓爪中安撫著,“我給人送回去,瞧給我們奶黃氣的。”

奶黃就像巡視領地的小版大貓,正在屋簷下來回跑了,時不時叫一聲。

張叔笑著點頭:“隔壁少卿搬來了我們還未送禮呢,隻是我們畢竟是小戶人家,東西都上不了台麵,不過這些日子因為佛法大會,洛陽城中的蓮蓬很多,我做了蓮子糖和蓮子糕,你去櫃中拿一些,順便給人送去。”

“又是佛法大會啊。”沐鈺兒笑著跳下屋頂,奶黃立刻在她腳底打轉,喵喵叫著,爪子一直想要爬上來,去和她懷中的小白貓一較高下,“這一路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小孩子就知道胡說八道。”張叔呸了幾聲,連忙把奶黃抱在懷裏安撫著,隨後嗔怒道,“還不快去快回,我做了三娘愛吃的荷葉餅,配料都在井水裏湃著呢,冰冰涼涼的,免得三娘等會吃得熱。”

沐鈺兒立刻高興起來:“那我馬上回來。”

她打開櫃中見裏麵有一個沒見過的石頭,笑問道:“怎麽把石頭放進來了。”

廚房內,張叔無奈說道:“那是準備壓鹹菜的東西,不要動,還不走。”

沐鈺兒被人嫌棄了一番,連忙打包好東西,剛撈起小白貓準備出門時,便聽到門口傳來三聲彬彬有禮的敲門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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