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樞

據說天樞是波斯國大酋長阿羅撼聯通胡商上折請求陛下修建, 為歌頌大周功,願聯合一眾胡商並西域各國君主籌資百萬億購買銅鐵已造巨塔,敬奉恭敬之心。

沐鈺兒摸摸下巴, 看著遠處的一個深目高鼻胡人:“這個阿羅撼怎麽厲害,號召胡商也就罷了,怎麽連西域各國都聽的?”

“阿羅憾是高.宗年間隨著薩珊波斯的卑路斯流亡來長安的皇族之後,且後來又出使拜占庭有功, 被高.宗封為右屯衛將軍、上柱國, 封金城郡開國公,他身上有皇族遺孤的身份,在西域小國中本來就有麵子, 現在又有長安作為依靠,自然是一呼百應。”唐不言解釋道。

沐鈺兒眨眼, 突然靠近唐不言小聲說道:“我聽說如今在洛陽的西胡都是追隨波斯王室,說起來算不算是阿羅憾的人, 所以這次如此配合,拿出這麽多真金白銀。”

唐不言垂眸, 看著眼皮子底下毛茸茸的腦袋, 輕輕嗯了一聲:“此事更深層次涉及到到朝堂為鞏固在西域的影響力所設定的連橫戰術,阿羅憾也不過是各有打算而已。”

沐鈺兒長長哦了一聲, 後退一步:“那就不問了。”

“說起來將作大監泉獻誠又是誰?”沐鈺兒扭頭去看莫白。

莫白指了指正在一處銅料附近的一人, 此人長相和大周人有些相似, 卻又略微有些區別。

“是高麗來使,入朝為官,後被陛下委任押運銅料, 阿羅憾隻負責了錢財, 之後負責采買以及運輸都是此人負責。”

沐鈺兒點頭:“那為何關沒關門都要問這個人?”

“因為他是每日最早來, 最遲走的大監,天樞門的鑰匙在設計圖出來後共鍛造三把,一把在容成女官手中,一把在負責雕刻的高足酉手中,另外一把便在他手中,因為雕刻和運銅鐵都是眼下的大事,結頂在即,這兩位大監不敢懈怠,如今都和這些工匠同吃同睡。”

沐鈺兒頷首:“那他現在有空跟我們說話嗎?”

莫白點頭:“天樞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們比我們還著急。”

幾人在這裏站了好一會兒,工地上的大監們不約而同看了過來。

陳策便順勢走了上去解釋道:“這是奉旨前來調查天樞事情的大理寺少卿唐不言和北闕司直沐鈺兒。”

被眾人簇擁在正中的波斯人阿羅撼看了過來,他穿著典型的西胡白袍,披散著金色卷發,臉上的胡子被修剪的整整齊齊,露出的膚色卻是雪白的,兩廂對比下越發顯得那雙祖母綠的眼睛深邃如海,林濤震**。

沐鈺兒眨巴眼:“這波斯人長得還挺好看。”

唐不言睨了她一眼:“皮相而已。”

沐鈺兒眨了眨眼,跟在他身後繼續絮叨著:“他長得和外麵的那些胡人不一樣耶。”

“我之前在南市看的波斯人都是黑卷發,眼睛又大又圓,眼皮凹陷,所以眉骨就很高,他們的睫毛也格外卷翹,主要是他們沒這麽白,眼睛好像也不是祖母綠,深褐色的比較多。”她小心地碎碎念著,等快到那人麵前,便閉嘴不再說話,隻是撲閃著大眼睛看著他。

走的近了,才發現那眼睛越發深邃碧綠,這般垂眸看來,帶著商人特有的精明,卻又不會令人格外反感。

“早就聽聞唐家三郎雅名,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這位波斯王子開口就是一口琉璃的大周語言,雖在平翹上有些奇怪,但聲音低沉溫和,堪稱彬彬有禮。

沐鈺兒歪了歪頭。

這位波斯王子言行舉止和大周讀書人格外相似,想來也是經過一番苦練。

“這位便是北闕司直吧。”他八麵玲瓏,並不忽略任何一個人,目光落在沐鈺兒身上,“早些年和您的師父打過交代,當真一個豐神偉岸,剛正不阿的俊男子。”

沐鈺兒眼底笑意微斂,可臉上還是頗為熱情:“您還見過我師父,真是巧了。”

阿羅撼含笑點頭,隨後側了側身子,指了指身後三個人:“這是我們偉大天樞的設計人阿婆羅,巧絕過人,乃是東夷來的能工巧匠,世界少有,正是為陛下獻上設計圖的能人,不僅畫技了得,連對雕刻也略有心得,實在是世間少見的高手。”

那人身形矮小,五官扁平,下巴短下,眉眼下垂,此時聞言便笑了起來,那雙眼睛不安分地動了動,隨後叉手行禮:“唐少卿,沐司直。”

兩人齊齊回禮。

“這是我們的雕刻大將,高足酉,來自遼東,諸位請看天樞軀幹上的這條大龍,底座上的麒麟都是出自我們這位高足酉手中。” 阿羅撼驕傲地指了指青霄直上的天樞。

祥龍下遊,煙雲矯首,麒麟乾坤,風露咆哮。

一側的高足酉身形高大,手臂上肌肉格外突出,整個上身鼓鼓的。

他不太愛笑,一直沉默地站在後麵,被人引薦後也隻是對著兩人有些敷衍行禮,瞧著不太恭敬,心不在焉。

莫白眉心立刻皺起。

阿羅撼打著圓場:“高足酉嘴拙,一心記掛天樞上的事情,人卻是很好的。”

他很快就指了指最後一個人,轉移話題:“這位便是泉獻誠,天樞的銅鐵材料都是靠他采買押送的。”

泉獻誠長著一張圓圓的臉,見人三分笑,八麵玲瓏。

“唐少卿年少有為,某早已心儀已久。”他穿著大周男子的圓領袍,隻是袖口都做了收緊,整個人顯得格外幹練,一笑起來,眉眼彎彎,看得人格外有好感。

唐不言不冷不淡地回禮。

泉獻誠也不惱,扭頭去看沐鈺兒,笑說道:“早就北闕有一位司直,女中豪傑,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沐鈺兒立刻笑了起來:“過獎過獎。”

“不知兩位貴人並兩位統領今日是為何而來。” 阿羅撼恰到好處地溫和問道。

莫白這才說話:“唐少卿和沐司直想要了解一下天樞的情況,還有二十九號直至今日,天樞發生的古怪事情。”

“原來如此。”阿羅撼頷首,好脾氣說道,“我們剛好布置好任務,眼下正好得空。”

沐鈺兒掏出筆和紙,目光在阿羅撼臉上掃了一眼,恰好碰到阿羅撼垂眸看來。

他眸光極深,似春波深綠,又似綠玉無涯,水靜而光動。

沐鈺兒看著他的眼睛,眨了眨眼。

——若說他長得好似西胡壁畫上的那些高貴天神,時常令人好奇,那這雙眼便是天神下凡的烙印。

他便跟著笑了起來,眸光溫和,麵容慈祥:“是您主導這次詢問嗎?”

“嗯!”沐鈺兒揚眉笑了起來,露出一顆小小的虎牙。

“司直能擔此大任,前途不可限量。”他誇道,令人如沐春風。

沐鈺兒笑了起來,在本子上認認真真給人畫了一個小小的模樣,隨後問道:“那就從您開始吧。”

他行了一個波斯禮,溫文爾雅:“榮幸之至。”

“您是從天樞動土時就一直在這裏的嗎?”沐鈺兒問。

阿羅撼搖頭:“並非時時都在,隻是每七,八日就會過來看看,若有需要,也可以幫忙一下。”

沐鈺兒頓筆,抬眸問道:“所以出事那幾日您都不在?”

阿羅撼點頭:“鄙人之前一直在碎葉鎮,昨日剛剛回洛陽。”

沐鈺兒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扭頭去看唐不言。

唐不言還未說話,便聽到阿羅撼先一步和顏悅色地沐鈺兒解釋道:“碎葉乃西北邊境重鎮,鄙人的故友尚在那裏,無法回歸大周。”

唐不言垂眸,嘴角微微抿起。

沐鈺兒似懂非懂,在紙上把這個名字圈了起來。

“天樞這幾日的異樣,大監可有聽聞?”

阿羅撼點頭:“略有耳聞。”

“你有什麽看法嗎?”沐鈺兒抬眸看著他。

阿羅撼溫和地看著她,義正言辭說道:“鄙人並沒有什麽看法,天樞是陛下偉大的功績,是天神庇護的建築,不該被流言蜚語所玷汙,還請司直盡快換天樞一個清白。”

——滑不溜秋的老狐狸。

沐鈺兒很快就在阿羅撼的畫像上畫上一隻蹲坐的狐狸。

“聽聞波斯在進攻埃及時曾在每個盾牌上綁上一隻貓,最後不戰而屈人之兵,可半個月,波斯王在歸途上莫名被自己的腰刀劃傷大腿,隨後不治身亡。”唐不言的聲音慢條斯理在背後響起。

沐鈺兒頓時豎起耳朵。

阿羅撼臉上笑容微淡:“閣下這是什麽意思?”

“隻是覺得有些奇怪,畢竟自此波斯開始敬畏貓,將作大監倒是好心胸。”唐不言籠著袖子,漆黑的眸子冷沁沁的。

“幸得聽聞過一些陳年舊事,本也是心有感慨,卻又覺陛下偉大,不該被陰晦所擾,再者鄙人是無根流人,不願多說罷了。”阿羅撼神色依舊溫和,“貓兒本就是邪性之物,兩位貴人還是要早些查清才是。”

唐不言垂眸,淡淡說道:“貓兒不是,人才是。”

“自然。”阿羅撼的目光落在唐不言身上,恰恰和他對視著,卻又不肯移開,那雙祖母綠的眼睛意味深長,“人心溝壑自來難以寥寥訴說。”

唐不言和他四目相對,各自露出淺淡的笑來,隨後對著沐鈺兒說道:“下一位吧。”

沐鈺兒哦了一聲,目光在三位性格各異的大監上掃了一眼,最後看上那個貌似最好說話的高麗人泉獻誠身上。

泉獻誠剛和她的目光對上便了然上前:“司直打算問我。”

沐鈺兒點頭。

“還請司直詢問,某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叉手,笑說著。

“您是負責運銅的,所以是一直在這裏嗎?”

“前期的銅料是阿羅撼大監找了南市的諸多西胡商人運送的,頂了剛開始的空缺,後來才是某帶著手下一步步運回來的,如今銅鐵已經全都送到洛陽,天樞結頂在即,某自三月初便一直待在天樞,不曾離開。”

“天樞內,這幾日可有什麽異常?”沐鈺兒問。

泉獻誠搖頭:“都挺正常的,其實天樞內若不是諸位說……某甚至沒察覺出任何不對勁。”

沐鈺兒指尖的筆轉了轉:“天樞的大門鑰匙有一把在你這裏?”

“是。”

“天樞的大門都是關著的嘛?”沐鈺兒抬眸看他,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若今日大門是由某負責的,某都是關上的。”泉獻誠笑說著,“裏麵都是銅鐵料子,還是謹慎一些為好。”

“那二十九號的天樞大門是你關的嗎?”沐鈺兒冷不丁問道。

泉獻誠頷首:“是。”

“五日前的事情,大監記得如此清楚?”莫白懷疑問著。

泉獻誠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倒也不是某記得清,是單數都是某關門的日子,二十九為單,某一定是關門的。”

“那為何一號時,大門是開著的?”唐不言抬眸問道。

一號那日便是金鳳遇到貓女的那天。

“那天不是某最後一個走的。”泉獻誠扭頭去看身側的人。

“那幾日都是下雨天,還是電閃雷鳴的日子,空氣潮得很,天也黑得快,天樞是銅柱,大雨天會危險一些,某便提議讓工匠們早些回去,是以暮鼓剛響起第一聲,工匠們便打算離開,隻是雕刻工程有些趕了,高足酉大監當日手中還有一截龍身沒弄好,便說要晚些走,所以某才沒有關門。”

陳策聞言,也跟著解釋道:“當日是卑職輪值,暮鼓響後確實還聽到有敲擊聲,天樞內燈火通明,想來就是高足酉大監在內工作。”

沐鈺兒揚眉,目光落在沉默寡言的高足酉大監身上:“請問,當夜您是何時走的。”

高足酉抬眸,他麵容剛硬,眼尾總是耷拉著,如今被這麽多人看著也不抬一下眼睛,隻是聲音低沉說道:“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沐鈺兒揚眉,似笑非笑,指了指不遠處的日晷,“天樞大門口可就有一個日晷呢,大監不曾見過。”

“不曾。”高足酉沉下臉,硬邦邦說道,“我看不來這東西,當時天色也很黑了,也不會仔細去看。”

他說話又急又衝,粗黑的眉毛被緊緊壓著,顯出幾分戾氣來。

“高足酉一做事就廢寢忘食,常常忘記時間。”阿羅撼笑著打圓場,“這日晷便是鄙人初學也不太看得懂,高足酉初來洛陽沒多久,難免看不懂。”

高足酉被人壓著肩膀,便也不再說話,隻是瞧著格外不好相處。

這話說的有些道理,沐鈺兒便去看陳策:“你可有印象。”

陳策仔細想了想,還真說道:“具體多少也不記得,但這裏輪班白日是半個時辰一次,夜間排班從暮鼓響開始,一刻鍾一次,某記得大概在第四次還是第五次經過天樞時,發現裏麵的燈黑了。”

“一號那日是酉時正刻就響了,當時天已經很黑很黑了。”莫白說,“卑職還和秋兒女官說這天氣便是說戌時也有人信。”

“那就是說您是戌時之後才走的。”沐鈺兒懷疑,“當時天這麽黑了,外麵又是大風大雨,您看得清嘛?”

高足酉硬邦邦說道:“隻是雕刻龍鱗而已,有何看不清,燭燈打在頭頂,看的很清楚。”

“那您在當時可有聽到什麽異樣?”

“沒有。”

“那您走時為何不關門?”

“忘記了。”

“第二天天樞內可有什麽異樣?”

“沒有。”

高足酉眉毛已經不耐煩皺了起來:“今日要雕龍頭了,諸位若是無事,我該走了。”

沐鈺兒抬眸去看那半截還未完全成型的龍頭,隻從這裏看去便覺得已然是明珠吐耀,日月連輝,壯麗異常。

“雕刻的工期確實很趕,前半月天氣不好,都不能登高,唯恐再出事。”阿羅撼解釋道,“還請諸位見諒,高足酉是手藝人,最是珍惜這些工作,若是不能按期完成,別說陛下震怒,便是高足酉自己都心裏難安。”

阿羅撼這話看似溫和實則強硬,甚至搬出陛下,便是唐不言也不好說什麽,便點頭說道:“打擾大監工作了。”

高足酉很快就轉身離開了。

“您說又出事?”沐鈺兒去看阿羅撼,“之前還出過什麽事情嗎?”

阿羅撼歎氣:“出過一次飯菜不幹淨,許多工匠吃的上吐下瀉,差點無法工作,後來又跑來一隻黑貓,抓傷了一個工人,再後來便是連日暴雨,銅鐵光滑,那架子不知怎麽還鬆動了,差點鬧出人命。”

“黑貓。”莫白驚詫,立刻嚴肅問道,“什麽時候的事情?為何沒人上報。”

泉獻誠連忙解釋道:“是天樞剛開始搭建框架的時候,也不知從哪裏竄出來的,後來我們找都沒找到,天樞建在端門,外麵就是玄武大街,應該是外麵跑來的。”

莫白臉色格外嚴肅。

阿羅撼不解問道:“可是有什麽問題?”

陛下的事情至今都瞞得嚴嚴實實的,莫白也隻是聽了一個大概,不敢多說,隻是去看唐不言。

唐不言淡淡說道:“不曾,隻是陛下不喜貓兒,你們若是看到貓萬萬不可往宮裏趕。”

“原來如此,下次我一定盯牢一點。”一側的毛婆羅誠惶誠恐地說道。

沐鈺兒感慨到:“天樞防備這麽嚴密,沒想到事情還挺多。”

毛婆羅連忙擺手解釋著:“司直不知工地上這些事情多得很,天樞已經是天神庇護,至今不曾出人命。”

他是設計圖紙的,也是幾人中必須要一直待在工地的,許多事情一旦出錯,第一就會怪罪到他身上,是以他格外緊張。

“原來是這樣”。沐鈺兒摸了摸下巴,“您別緊張,我問你其他問題。”

毛婆羅點頭:“司直請問。”

“您是一直在這裏的嘛?”

毛婆羅又是點頭:“圖紙是我設計的,自然便由我監工,自天樞下土第一鍬,某就一直在這裏。”

沐鈺兒打量著他。

“天樞的設計有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她直截了當問道。

毛婆羅嚇得連連擺手:“自然沒有。”

他指了指天樞,又比劃了一下:“柱子全是銅鐵打造,和大周以往的風格格外不同,銅鐵若是要做小道,消耗格外得高,您若是不信,可以看冊子,甚至去問泉獻誠,每一處都是嚴格按照設計圖紙做的。”

莫白連忙安撫道:“自然是信您的,沐司直隻是問問。”

毛婆羅歎氣:“是我失態了。”

“你都是何時離開的?”沐鈺兒又問道。

“和工匠們一起,畢竟我隻是督工,工匠們不幹了,我便走了。”毛婆羅剛才說話太急,現在聲音都輕了下來。

“天樞到現在沒有任何異樣?”沐鈺兒緊盯著她看,“若是有人裝神弄鬼,天樞本體設計時最方便的。”

毛婆羅臉都變白了:“真的沒有,司直為何如此想,再說了設計圖紙都是分成單獨位置發下去的,便是我想造假,工匠們難道也不知嗎?”

沐鈺兒摸了摸下巴,隨後笑了起來:“我對此事也不懂,也是隨便問問,大監不要放在心上。”

毛婆羅垂頭喪氣地站著。

“您是設計師,大門的鑰匙您也該有一把吧?”唐不言看著他問道。

毛婆羅無奈說道:“按理是該有的,但一開始隻打造了三把,原先一把在我這,一把在泉獻誠這邊,後來工期來不及了,我那把便給了高足酉,現在其實我也不需要了,少了便一直沒有去配。”

“天樞的設計圖可以給我們看嗎?”沐鈺兒掃著紙上的信息,最後問道。

毛婆羅猶豫:“此事還是請旨陛下為好。”

沐鈺兒笑:“大監說得對。”

“如此,我們要不要去裏麵看看。”莫白建議道,“少卿和司直昨日便想去看看了,不如今日由幾位大監作陪,若是真有問題,也好直接詢問。”

沐鈺兒去看唐不言。

唐不言頷首。

“那就有勞啦!”沐鈺兒和顏悅色說道。

一行人朝著天樞走去。

走的越近越覺得天樞高大,高聳入雲一般,如今到處都是工匠敲打雕刻的聲音,還未靠近基座隻覺得吵鬧。

沐鈺兒皺眉。

“好吵啊。”張一掏了掏耳朵,覺得自己要聾了。

“是很吵,畢竟是在銅上雕刻。”泉獻誠提高聲音說道。

沐鈺兒走到大柱鐵山附近,抬起頭來,便看到高足酉正坐在一根纖細的鐵柱上,趴在龍頭位置仔細雕刻著。

高達一百五十尺的巨物把壯碩的高足酉都襯得越發渺小,兩腳懸掛著,沒有任何著力點,看得人心驚膽戰。

“司直瞧,這當真是一個危險但美麗的活計。”阿羅撼低聲說道。

沐鈺兒收回視線,冷不丁問道:“所以這些為了雕刻特意懸掛支出的柱子可以縮回去嗎?”

阿羅撼被她的不解風情怔了怔,隨後笑著搖頭,“自然可以,因為還未上油,不能被風雨吹,所以晚上便是縮回一半保存,另一半支撐龍體,且整條巨龍一旦雕刻完成,這些鐵柱就會被修繕成雲的模樣,完完全全和龍融合在一起。”

唐不言側首去看沐鈺兒。

沐鈺兒摸了摸下巴,認真說道:“金鳳大統領說看到那貓女好似在牆壁上爬走,你看若是有這些柱子,腰間係一條透明的魚線,別說爬了,我能給你飛起來。”

“你本來就會飛簷走壁。”唐不言說。

沐鈺兒眨眼,更加認真地解釋著:“可也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樣厲害的。”

唐不言嘴角抿出笑來。

說話間,大門被毛婆羅輕輕推開,還未上油的大門發出咯吱一聲,隨後微光傾斜而來,露出安靜的內部。

“裏麵怎麽沒人?”沐鈺兒驚訝問道。

“都在外麵呢,裏麵畢竟還能遮風擋雨,可以晚一些連夜加班趕工,可外麵的工期很受天氣影響,就想著今日天氣晴,趕緊弄好。”毛婆羅解釋著。

沐鈺兒站在大門口,終於一堵這座被人津津樂道的天樞全貌。

高聳的柱頂,八麵寬闊的柱麵,十二圈台階一層層繞上去,隱約可以看到工匠的身形,柱內被銅鐵料子堆滿,整個天樞內部沒有任何遮擋,一覽無遺。

“這裏之後就這樣嗎?會做登高台嗎?”沐鈺兒好奇問道。

毛婆羅搖頭:“天樞看的是外麵。”

“原來如此。”沐鈺兒隨口問道,“那這裏誰都可以進來嗎?平常門口都有人看著嗎?”

“白日肯定是進不來的,這麽多人看著。”泉獻誠連忙說道,“再者這裏都是銅鐵,自然不能誰都進來,需要經過幾位大監的同意。”

沐鈺兒在地上走了幾圈,腳步聲噠噠響起。

“是這個聲音嗎?”他扭頭去問莫白。

莫白仔細想著,隨後猶豫說道:“更重更響更沉悶一些,但一定是東西踏在銅鐵上麵的。”

“這下麵是空的嗎?”沐鈺兒又走了幾部,察覺出一絲不對勁,冷不低問道。

“自然不是……啊,這是什麽!”毛婆羅驚慌失措喊道。

沐鈺兒立刻凝神看去。

隻看到一塊鐵板注澆而成的地麵上,先是一道影子晃晃悠悠,隨後鮮紅的血好似自地下湧現出來一般,源源不斷,整個地麵瞬間被莫名出現的獻血攻占,隨後在光滑的地麵上宛若有生命一般遊走。

那血跡流動範圍極大,瞧著猙獰而奔騰,最後直逼沐鈺兒腳下,

唐不言拉著人後退幾步。

血跡點到為止停在眾人腳尖,豆大的血沒有繼續留下,就像懸在眾人心頭的一把刀,顫顫巍巍地滾動著。

所有人都注視著一道道血跡,目光下意識跟著流轉。

隻見地麵上,那些奇怪鑽出來的血跡離散遊走,到最後緩緩匯集成一個字。

通紅刺眼,血跡斑斑的字徹底映入眾人眼底。

——死!

作者有話說:

這幾個胡人都是曆史上真實存在的,本來想改個名字的,但是外國人的名字,實屬是有些爪麻,改不動

波斯是被大食滅掉的,波斯的王族一直在大唐生活,也借兵打過幾次,但畢竟有點水土不服,而且太遠了,加上當時絲綢之路被控製了,所以就沒複國成功,唐朝和波斯來玩很密切,等到了宋朝,宋有點自顧不暇,加上皇帝風格內斂,所以就斷了聯係。

武則天建這個天樞有一部分是為了籠絡這些外族人,鞏固自己的位置,所以這個天樞其實也不是中國古代的風格,石頭,或者木頭搭建,他是銅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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