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塊

“水鬼?”沐鈺兒驚訝, “為何這麽說。”

老婦人神色驚懼不安,看著被風車高高揚起的水珠,聲音都在發抖。

“那日老身起夜, 經過門邊時隱約聽到外麵有聲音,心中好奇,便打開門看了一下……”

——深夜,兩側店鋪大門緊閉, 一盞晦暗的油燈掛在她家正前方的那顆柳樹上, 柳樹盤根錯覺的樹根被晃出一道道隱晦的影子,數不盡的柳枝在宛若披頭散發的女人坐在岸邊,樹蔭倒影在水麵上, 斑駁陸離。

“那日外麵下著小雨,天色格外暗, 我聽到好像是呼吸的聲音……一個摻雜在瀑布聲中的,巨大呼吸聲……”

——暗淡的月光落在街麵上, 風中是那種奇奇怪怪的聲音,很像呼吸聲, 可呼吸聲並不會如此朦朧卻清晰, 那聲音太過近,就好似在耳邊一樣。

“老身怕極了, 正打算關上窗, 突然看到原本一直平靜的水麵突然**起一層層漣漪, 那漣漪很奇怪,尋常是一層層打開的,可他好像是有人要破水而出, 一圈圈**開的……”

——燭火在風中被吹得搖搖欲墜, 虛無縹緲的光暈落在漆黑的水麵上, 照不亮任何東西,可就在此時,平靜的水麵就像煮沸的水一般,一陣陣波動起來,水麵上的波紋一圈又一圈**開。

“我便看到,有一隻手……”

老婦人臉色蒼白,一雙眼直勾勾地看著沐鈺兒,渾濁的瞳仁泛不出一絲光。

楊言非聽得後脖頸冷汗直冒,下意識靠近沐鈺兒。

——平靜的水麵在一層層漣漪之後,安靜了好一會兒,燭火即將熄滅時,一雙慘白,四指纖細瘦白,指甲足有半寸的的手,緩緩伸手,最後慢慢扒在岸邊的石頭上,似乎微一用力就能破水而出,與此同時,一股濃烈的水腥味在風中回**。

“我當時害怕極了。”老婦人捏著雙手,神色驚恐卻又木訥,嘴角微動,卻又說不出話來。

“幸好當時巡邏的金吾衛來了,那隻手就下去了。”老丈人摟著妻子的肩膀,替她說了下去,“之後好一會兒都沒看到動靜,我老伴就哆哆嗦嗦地回來了,之後好幾天,我也特意觀察過,可再也沒有奇怪的事情,直到,昨天晚上……”

老丈人瞳孔緊縮,麵露驚恐之色。

“我也親眼看到了,這次我看到了那隻完整的手臂。”

——綿綿細雨中,那隻一直宛若壁虎一般趴在濕漉漉河岸邊上慘白滑膩的手指,在暗淡的燈籠映照下終於往上伸出,露出一直不似人手的奇長手臂。

尖銳,瘦長,宛若鬼爪。

楊言非頓時後背汗毛直立,隻覺得背對著那條洛河直起雞皮疙瘩。

洛陽城不乏鬧鬼的消息,一條洛河貫穿整個洛陽,更是鬼怪林立,可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如此清晰的描述出鬼怪的痕跡。

沐鈺兒順手拍了拍楊言非的肩膀,隨後無情把人推開,認真問道:“一次是昨日,還有一次是什麽時候。”

老婦人神色萎靡,抿了一口熱茶,這才小聲說道:“隻記得是二月下旬的日子了,那日受了驚,老身記性便一直不太好。”

“是二月二十,我記得清楚,第二日隔壁回春堂終於進藥材了,我老伴被嚇得病了好幾日,那幾日的藥材恰恰不太貴,我便記得清楚。”

“昨日老丈你除了看到那隻手,還曾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嗎?”沐鈺兒冷靜分析道,“若真的是水鬼殺.人,何必把人攪碎,就水鬼那本事淹死人不是綽綽有餘,再說水鬼上岸做什麽,那不是和魚上岸一樣蹦躂不了了嗎。”

她的聲音太過鎮定,理由太過充分,楊言非滿肚子鬼畫麵頓時被清理得一幹二淨。

——謝謝,鬼見愁的外號果然不是白叫的。

“確實,你們仔細想想,有人裝神弄鬼肯定不是為了嚇人,十有八九就是做壞事。”楊言非喝了一口茶,壓壓驚,也跟著分析著。

“從昨日白天你們開始想,白日有什麽古怪的沒有,暮鼓響時,人流最是多的時候,可有什麽異樣,或者你們入睡前,有聽到什麽奇怪的動靜。”

沐鈺兒的神色實在太過鬼神不侵,老夫妻被她安撫著,也跟著定了定神。

“清明前後,總是下雨天,我們茶館的生意也差了不少,白日裏也沒幾個客人,我和老伴就在櫃台上算帳,今年洛陽的東西都貴了不少,我們每日都要對賬。”老婦人蹙眉,“若說有異樣,倒也看不出什麽。”

“金吾衛算嗎?”老丈人猶豫說道。

沐鈺兒點頭:“自然算,這條路布控森嚴,金吾衛都有嚴格的規章製度,按理是不能有錯的。”

老丈人點頭:“這邊金吾衛每半個時辰就會經過我家店門口,可昨日自午後,金吾衛卻隻經過兩次,若是按照慣例,直到暮鼓鍾響時,至少也該是六次的。”

金吾衛的巡街是有嚴苛死規的,更別說是洛水附近,往上走一次是曲園、東宮和紫薇宮,往下走也是大的街坊,北麵全都是公侯聚集的地方,南邊右側靠近南市,左側又是內坊,守衛乃是重中之重,不會有片刻鬆懈。

“分別是什麽時候,您還記得嗎?”沐鈺兒問。

老丈人仔細想了想:“好像是未時和申時,都是正刻,我們這邊的茶水每個時辰都要換一撥的,免得煮久了味道不好,我記得我當時正準備去後院換水,聽到動靜便下意識往外看一樣,具體時間記不清了,大概就是這個時間段。”

沐鈺兒頷首,鼓勵問道:“金吾衛沒有按時來巡街的時候,街上可有什麽一樣?”

夫妻兩人對視一樣,各自搖了搖頭:“和往常一般,人來人往熱鬧得很,倒是隔壁回春堂又沒有藥材了,鬧了好一會兒,逼得少東家出麵許諾明日一定會進貨。”

“那不就是今日?”楊言非說,“現在洛陽藥材水漲船高,汴水一直不通,他怎麽保證。”

“回春堂做了這麽多年,想來是有自己的門路。”老丈人說,“如今城外有不少居民都會一起去山上采藥再簡單炮製後賣過來,許是這樣拆拆補補的過日子。”

沐鈺兒手指摩挲著杯壁,沉吟片刻:“那暮鼓響後,金吾衛還有按時巡街的嗎?”

“有的,暮鼓之後巡街會更加嚴密,每半個時辰就能聽到腳步聲,今年開始已經比往常更嚴密一些,去年都是一個時辰一個,如今半個時辰就能轉一圈了。”

“那夜間的巡邏有少的嗎?”楊言非問。

“這,我們睡得早,也睡得熟。”老丈人不好意思說道。

“不礙事。”沐鈺兒安撫著,“那你們睡前可有什麽動靜。”

老婦人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這幾日都風大,洛水邊的風更大,這個水車一直發出的動靜更不小,蓋住了不少聲音,我們確實沒聽到。”

沐鈺兒頷首:“若是你們有新的發現,可以來北闕找我或者刑部找他。”

楊言非點頭:“我是刑部員外郎楊言非,你們隻要報了我的名字,門房會把你們帶進去的。”

老夫妻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如此便打擾了。”沐鈺兒起身說道,“不必送了,回春堂就是隔壁的那家嗎?”

老丈人點點頭。

沐鈺兒帶著楊言非就來到回春堂門口。

大概剛剛發現命案,整條大街都空****的,唯有風車巨大的水流落下聲,聽著有些震耳,藥店隻有一個小二無聊地撥弄著算盤,見人站在門口也不主動迎上去,隻是懶懶說道:“藥材還在搬運,現在沒藥。”

那聲音被背後的水聲一攪,隻能聽到零星隻言片語。

沐鈺兒扭頭去看那座巨大的風車,風車無知無覺,渾然不知發生何事,在大雨中慢慢悠悠地轉動著,任由高處的水被傾斜而下,砸出震耳的動靜。

“怎麽了?”楊言非問。

沐鈺兒收回視線:“這麽大的聲音,若是晚上發生什麽,這裏的人也很難聽見。”

楊言非點頭,痛苦說道:“確實太吵了,也不知他們怎麽睡得著的。”

“哎,你們買不買……呦,二位官爺,快裏麵請。”

小二見人遲遲不走擋在門口,不耐煩抬頭嗬斥著,誰知一眼就看到楊言非身著官袍還有沐鈺兒腰間的長刀,話鋒立馬一頓,殷勤走出櫃台。

沐鈺兒入內:“你晚上也一直住這裏?”

小二搖頭,指了指外麵的風車,聲音提起,大聲解釋著:“太大聲了,根本睡不著!也就隔壁那對老夫妻耳朵不好,睡得著,小人平日都是回家睡得,也不遠,就在隔壁,走兩刻鍾就到了。”

“那你們這一代是不是基本都沒人會晚上住這裏?”楊言非問。

小二點頭:“基本如此。”

“你家是不是有藥了?我想買抓一些。”沐鈺兒打量著櫃台後麵高高的藥櫃,隨口說道,“什麽都有嗎?”

小二得意翹了翹大拇指:“自然,少東家早上剛進的貨,隻是價格要比之前要貴一些,貴人若是不介意,隻管來買,要什麽有什麽。”

“川穹和川烏頭也有?”沐鈺兒盯著其中兩個櫃子,笑問道。

小二笑了起來:“貴人一看就是打聽過的洛陽城藥材的,這兩樣東西是一定要從南邊進的,許多藥店已經沒有,但不巧,小店今早剛進了一些。”

沐鈺兒笑:“那就每個給我來三兩。”

小二點頭,隨後委婉說道:“如今這兩樣的藥材可不便宜,川穹要八十文一兩,川烏頭要七十文。”

“怎麽還漲價了?”沐鈺兒揚眉,不悅說道。

小二搓了搓手:“進來的價格就很高了,小人是看幾位貴人是衙門人這才給了進貨價,若是尋常人一律是這個價。”

他比劃出‘一’的手勢。

楊言非大驚:“一百文一兩!”

小二笑著搖了搖頭:“是一兩銀子一兩。”

沐鈺兒臉上的笑意頓時斂下。

“嗬,你們怎麽不去搶錢。”楊言非大怒,“若是往常便是一株小人參才一兩銀子,你們現在兩種草藥都敢買一兩銀子一兩了。”

小二被人劈頭蓋臉罵了一頓,頓時不樂意了,提高嗓門嚷嚷著:“現在物價就是如此,諸位愛買不買。”

“你!”楊言非見她如此強詞奪理,頓時大怒。

“李二。”側門簾子被掀起,露出一張圓潤白胖的臉,“吵什麽?”

小二立馬委屈說道:“少東家,這兩位官爺不買東西,對著小人就是一通罵,說店裏的東西買貴了,可現在世道如此,便是有錢也買不到這些東西,外麵都是水匪,這些官老爺不去打匪,對著我們老百姓吆五喝六起來。”

“你這個小二好生會顛倒黑白。”楊言非大怒,“律法自來就有規定參市,謂人有所買賣,在傍高下比價,以相惑亂而規自入者,杖八十,你們如此哄抬物價,賣物以賤為貴,毫無誠信,本官定要稟告洛陽府尹,嚴懲不貸。”

少東家見兩人一人佩刀,一人穿官服,眼珠子轉了一圈,笑說道:“小二年級小不懂事,諸位別見怪,可是要買藥,今日剛進了貨,幾位官爺辛苦,這些就當是回春堂孝敬你們的。”

沐鈺兒冷臉,自楊言非腰間掏出腰牌,淡淡說道:“官差辦案,詢問口供,兩位還請配合。”

少東家臉色微變。

“昨夜可有人住在此處?”

沐鈺兒厲色盯著麵前兩人,隻見小二悄悄斜了一眼少東家,卻聽少東家馬上答道:“這裏這麽吵,基本上沒有人會住在這裏。”

沐鈺兒摸著腰間的漆黑刀柄,皮笑肉不笑說道:“若是被我發現你撒謊,你猜你身上這層皮還在不在。”

少東家臉色微變,驚懼說道:“你們衙門還屈打成招不成。”

“你帶小二去外麵。”沐鈺兒揚了揚下巴對著楊言非說道。

楊言非立刻把小二揪到門外。

“你,你要做什麽。”小二被人拎著後衣領,慌張問道,“少東家,少東家。”

沐鈺兒擋在少東家麵前,抬了抬下巴,笑說道:“少東家打算在這裏老實交代,還是去北闕地牢裏老實交代。”

少東家眼光朝外麵看去,隻看到小二一開始還趾高氣揚,可在那綠衣官吏幾句話之後,立刻彎腰勾背,再見那綠衣官吏臉上帶笑,心中越發不妙。

……可我不過是賣個草藥而已。他咬牙想著。

“想清楚了再說。”沐鈺兒含笑的聲音,打斷他的思考。

少東家一抬頭,就看紅衣女郎,宛若貓兒一般踱到他麵前,意味深長說道:“帶功立罪的機會可不多。”

她口氣溫和,神色含笑,可偏偏眸光卻似含刀,刮得人心頭直顫。

少東家嘴角微動,最後肩膀垂下,喪氣說道:“草藥我確實是買的。”

沐鈺兒歪頭:“哪裏買的?”

少東家盯著她的眼睛,眼波微動,最後咬牙說道:“黑市。”

沐鈺兒揚眉:“黑市?你是說洛陽城處南市通寶錢莊入口處,還有另外一個黑市?”

“你,你竟然知道通寶錢莊?”少東家大驚,看她的目光頓時警惕起來。

“你問我還是我問你。”沐鈺兒抱臂,不耐反問,“哪裏的新黑市,如何入口,憑證是什麽,位置在哪?”

少東家猶豫一會兒,蹙眉說道:“我不知道哪裏入口,每次都是被人蒙眼帶進去的。”

沐鈺兒嗤笑:“你少匡我,洛陽城平白多了一個黑市還能逃過北闕的眼睛。”

“你是北闕的人?”少東家大驚。

沐鈺兒懶懶拱手:“不巧,北闕司直沐鈺兒。”

“你就是那個玉麵羅刹鬼見愁。”少東家嚇得往後倒退一步,“你,你怎麽……”

沐鈺兒嘖了一聲:“我怎麽了?”

“你怎麽是這個模樣。”少東家盯著她的模樣,嘴角微動,諾諾說道。

“少廢話,你快說。”沐鈺兒眉間揚起,不耐煩說道,“老實點,不然我就把你一根根骨頭都打斷,叫你好看。”

少東家嚇得連忙收回視線,一雙眼卻又忍不住去看她的臉。

“你們是如何進去的?”沐鈺兒緊盯著少東家的眼睛。

少東家就想被一隻大貓盯著一般,後背汗毛直立,苦著臉說道:“我不能說,說了我就進不去了,我這藥店就沒法開了,司直也不看看如今洛陽倒了多少藥店,開著的幾家中就我家還算便宜,我要是倒了,百姓就真的沒法治病了。”

沐鈺兒冷笑:“強詞奪理,若非你們把藥價抬高,洛陽的百姓怎麽會不能治病。”

“可如今困局叢生,不論如何都是我生存下來了,那就是本事,司直這話有失公允。”少東家反駁著,麵露得意之色,“您瞧我能找到黑市的邀請函就是就是厲害,再說了藥材這東西買得起就活,買不起就是自己命不好,如何怪得了我們。”

“命、不、好?”沐鈺兒揚眉,笑臉盈盈問道,“那我現在殺了你,也可以說是你命不好,犯到我北闕手中嗎?”

少東家嚇得麵色大變,連忙往後退了幾步,防備說道:“鬧市殺人可是罪加一等的。”

沐鈺兒手指打在刀柄上,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微微一笑:“你聚眾鬧事,襲擊差役,你說該不該殺?”

“你,你,你這是誣告。”少東家雪白麵皮嚇得直哆嗦。

“可你都死了。”沐鈺兒手指微動,刀鋒在天光中倒映出麵前之人驚恐的雙眼。

風車巨大的聲音在耳邊激**,連著女郎慢條斯理的聲音都被空氣中彌漫的水氣稀疏得近乎多了些溫柔。

“是你命、不、好罷了。”

少東家被那銳利刀鋒嚇得眼睛緊閉,兩腿一軟,直接跌坐在圓凳上,牙齒都在打顫:“別,別殺我。”

沐鈺兒手指微動,錚亮的刀鋒立刻重新歸鞘。

那道逼人的光芒自自己臉上消失,就好像高懸在頭頂的尖刀終於消失不見,少東家就像重新回到水裏的魚,大口大口喘著氣。

“說吧。”沐鈺兒涼涼說道。

“就每月逢九,我的臥室就會出現一份黑色的邀請函,讓我當夜在店中等候,之後就回來一個黑衣人蒙上我的眼睛,帶我上了馬車,之後就來到一個屋子裏,讓我帶上一個麵具,就開始尋常的買賣草藥,隻是價格貴了些。”

沐鈺兒蹙眉:“馬車坐了多久?朝哪方麵開?路上有沒有其他動靜?”

少東家苦著臉:“我真的不知道啊,這眼睛一黑世界都好像變了個樣,我連自己是坐是站都分不清了,還怎麽判斷車的事情。”

“你沒眼睛,你還沒耳朵嗎?”沐鈺兒冷眼看著他,“仔細想想。”

少東家絞盡腦汁,最後小聲說道:“路上依稀能聽到有金吾衛巡邏衛鞋子上鐵釘的聲音。”

“聲音近還是遠?密集嗎?規律如何?一路上聽過幾次?沿途還有更夫的聲音嗎?”

少東家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沐鈺兒氣笑了:“那條黑布敢情還順帶蒙你耳朵。”

“就,就,正常人誰會知道這些。”少東家不服氣偏又不敢大聲嚷嚷,隻好嘟囔反駁著。

“那把你如何做交易的事情也說一下,那個時候你總看得見吧。”沐鈺兒譏笑著。

“那沒什麽好說的。”少東家剛說出口,就看到沐鈺兒麵無表情的臉,立馬嚇得轉移口風。

“就我被人扶下馬車,走了好一會兒台階,然後在一件黑漆漆的房間裏帶上麵具,之後被臉上畫滿一整朵玫瑰的丫鬟們領到一間屋子裏,對了,那屋子還挺潮的,臭死了。”

沐鈺兒手指微動。

“然後就大概七.八個一樣被請來的人,雖然我們全程不說話,台上有個人那草藥和價格,你要了就舉牌子就行,但我看身形就知道那幾人就是現在還開著藥店的各家管事或者少東家。”他頗為得意地說著,“我一眼就看出了。”

沐鈺兒也不知道這有什麽好得意的,隻好木著臉繼續問道:“都有哪些人,寫個單子給我。”

少東家心中猶豫。

“快寫。”沐鈺兒不耐煩敲了敲桌子。

少東家隻好提筆,一邊寫,一邊不甘心的抱怨著:“司直可千萬不要說是我幹的,不然這些人一定會把我撕碎的。”

沐鈺兒掃了一眼名單,果然是目前還在開著的幾家藥店,裏麵甚至還有一家百年老藥店。

“你昨日可在店中,可有聽到什麽動靜?”沐鈺兒收好名單,隨口問道。

少東家神色猶豫。

“老實交代。”她順勢敲了敲桌子,威脅著。

少東家嚇得一個哆嗦。

“我昨日去富貴樓玩了一會兒,怕家中母老虎發現,便在樓上西麵睡覺,離風車遠一些也沒這麽吵,到後半夜的時候……”少東家眉心緊皺,臉色微微發白,“我好像聽到有鬼哭的聲音了。”

沐鈺兒心中一動。

“你起來看了嗎?”

少東家和她麵麵相覷,隨後膽怯搖了搖頭:“沒呢,膽子小。”

沐鈺兒無語:“我本以為你隻是眼睛耳朵不好使,現在發現原來是你腦子不好使。”

—— ——

“那小二是真的不知道,而且他好像沒腦子。”楊言非無奈說道,“一問三不知,偏偏也不是說謊的樣子,好像是真的天生腦子少一跟弦。”

沐鈺兒也跟著無語:“大概是回春堂特色吧,那少東家也活像腦子缺一塊。”

兩人剛上了安然橋,就看到張一騎著小毛驢慢慢悠悠走過來。

“趕集回來啊。”沐鈺兒笑眯眯說道。

張一爬下小毛驢,委屈說道:“毛驢的腳程就是這樣的,也不是我的問題。”

小毛驢大眼睛也跟著撲閃一下,嬌嬌地咩了一下。

“少廢話,這一代有鬧鬼傳聞,你帶人盯著點洛水,還有走訪一下這一帶的人,看看這幾天都有什麽異樣沒有。”沐鈺兒吩咐著。

“鬧鬼!”張一大驚,看向洛水的視線頓時警惕起來,“什麽鬼?”

“裝神弄鬼。”沐鈺兒懶洋洋說道。

“我得去看看那些屍塊了,這裏就交給你了,對了還有那個回春堂的少東家,叫人盯著他。”

“好咧!”

楊言非跟在身後猶豫問道:“這人倒賣藥材,要不要找洛陽尹把人抓起來。”

沐鈺兒牽著韁繩,淡淡說道:“洛陽尹是個糊塗蛋,最會兩件事情,一個是裝糊塗,一個是裝死,這事他不會管的,而且這人留著,我還有個大用。”

楊言非皺眉:“如何用?你是覺得和屍塊那案子有關。”

“放長線釣大魚。”沐鈺兒冷笑,“和不和屍塊有關還不清楚,但我倒要看看倒賣草藥的到底是哪群人。”

楊言非忿忿說道:“這些人若是戰亂時期就是發橫財的賣國賊,不但不揭發這些事情,反而助紂為虐,美其名曰是為了百姓有藥吃,說自己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把自己標板成高高在上的神人,簡直是寡廉鮮恥,不知所謂。”

沐鈺兒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臂,翻身上馬:“不必為這些人生氣,時機到了,自然就可以收拾他們了,現在先把屍塊的事情查清楚。”

楊言非點頭,仰頭看著她:“你先回北闕,我去一趟洛陽府看看最近有沒有人報失蹤的,大活人莫名其妙失蹤總該有點線索的。”

兩人很快分道揚鑣,沐鈺兒冒著逐漸變大的雨回到北闕。

“菲菲呢。”沐鈺兒把蓑衣遞給任叔,隨口問道。

“在停屍間呢。”任叔說,“東西剛送過來,她就過去檢查了。”

沐鈺兒點頭,穿過第一進的院子,來到第二進的右廂房。

今日天色昏暗,右廂房早已點滿蠟燭,燈火通明,照得房中正在認真擺弄屍體的紅裙女郎莫名有些驚悚。

“看出什麽問題沒有。”沐鈺兒麵無異色地套上麻衣和羊腸套,接過記錄的本子,隨口問道。

陳菲菲扭頭,一雙眼睛莫名晶亮。

“有兩個。”她氣音說道,一雙眼睛倒映著閃耀的燭火,鬼氣森森,“你先想聽哪個?”

沐鈺兒看著白布上毫無人形的屍塊,直接說道:“你想先拿哪個嚇唬我,你就先說哪個。”

陳菲菲咧嘴一笑:“這裏有兩具屍體。”

沐鈺兒瞬間抬眸,再一次看著那一塊塊屍塊,揚眉:“你確定?”

陳菲菲指了指白布上明顯被分成兩堆的屍塊:這是兩具屍體目前能拚湊的樣子,兩個人連一條腿都不能完整拚出來。”

“這幾日風大,風車速度快,屍體太零散了,而且連腦袋都沒有。”沐鈺兒說。

陳菲菲點頭,隨後從正中處撥弄著兩塊慘白色屍塊:“但運氣比較好,有這兩塊盆骨被撈上來了,盆骨不算大但比較硬,洛水上的那座風車實在太大了,不屑這種小東西,反而留下這個證據。”

她直接把其中一塊稍小的長形屍塊捧起來,露出一麵還帶著血蔭橫截麵,悠悠說道:“你看這個骨頭整體狹長又高,而且深,呈漏鬥狀態,這個位置是盆骨上口,前後距離小,這是典型男人的盆骨,因為男人不生孩子,所以總體長而窄。”

沐鈺兒仔細看了片刻,點了點頭。

陳菲菲又捧著另外一塊,這一塊明顯更大一點:“你再這塊,整體偏大,但很矮,卻很輕。”

她把東西遞到沐鈺兒手中,也順手把那塊男的盆骨送了過去。

沐鈺兒一手一個,上下比劃了一下。

“確實,這塊大卻輕一些。”

“對,而且你看她的開口是圓形的,前後距離大,寬但淺,裏麵呈一個圓桶樣子,這就是一個女人的盆骨,這些都是因為這裏是胎兒出來的通道,所以要為胎兒鋪路。”

“所以這裏有兩具屍體?”沐鈺兒嚴肅看著白布上的零散屍塊,不過十八塊,連一個人的都湊不齊,更別說是兩個人的了。

“但是拚不出一具屍體。”陳菲菲聳肩,“第二個就是兩人是死前被人分屍的。”

沐鈺兒目光一凝。

“也就是說兩個人活著被分屍的。”陳菲菲篤定說著。

“兩具屍體無身高無體重,這具男性腰部右側有一個桃花紋,女性沒有任何特征,懷疑生前被人分屍,骨頭都有紅色紋路和淡淡血蔭,骨頭端損處皆有血暈色,今日無日光,若是天氣好,放在日光下就會發現骨頭是紅潤的。”

“是被人分屍還是……被風車分死?”沐鈺兒問道。

“骨骼麵幹淨利索,若是人為分屍便是你這樣的本事都不能這樣平整。”陳菲菲沉吟片刻,“我推測最大可能是風車直接把人切碎。”

沐鈺兒瞳仁一縮。

“你是說,認識在活著的時候被投入風車的……”

陳菲菲臉色嚴肅點頭。

“目前找到的是男性的半截右手手掌、臂骨、股骨、膝蓋骨、半截左大腿、半截右小腿,一隻右腳掌。”陳菲菲的手自上而下慢慢劃下,一個個解釋著,“這人的手掌上有繭,手臂無明顯肌肉,半截下小腿有三寸,但肉鬆垮,大腿缺一截共計十一寸,偏瘦,膝蓋骨沒有明顯損傷,腳掌偏瘦,腳趾正常,無明顯標記繭子。”

沐鈺兒在案記上快速寫著,腦袋卻不停地思考著:“可能是讀書人,偏瘦,身高大概六尺左右,腰部有桃花紋。”

“對,目前屍體是如此指向的,至少不是幹苦力的人。”

沐鈺兒停筆,仔細打量著那具零零碎碎的屍體:“能看出幾時死的嘛?入水前是清醒的還是昏迷的嘛?”

“沒有找過頭顱和喉骨,所以看不到到底有沒有嗆水的痕跡,不知是昏迷還是清醒,但風車巨大的絞殺,便是下了十倍蒙汗藥,風葉落在身上,也該清醒了。”

陳菲菲自己說著說著都疼得齜了齜牙:“凶手有點心狠手辣。”

“落水水流這般喘急,屍體位置不固定,加上春日的水還比較寒,皮膚上的屍斑至今還沒出現,你看,隻有這塊手臂上的有一點點淡紅色的不明顯的斑塊,有點像被凍傷的感覺,屍斑是在人在死亡後一道兩個時辰小時出現,經過六道七個時辰發展到最高度,十二到十八個時辰是完全固定下來後不再轉移。”

陳菲菲伸手積壓手臂那一塊屍斑,那淡紅色的血痕立馬變成慘白之色。“這人情況有所不同,是屍塊本就很難形成屍斑,加上浸在水裏,三月春寒料峭,洛水更冷,我判斷大概四到八個時辰,我還需要時間去驗證,用鹽白梅等一塊塊貼覆才能看屍斑到底會不會顯眼,至少要一天時間,才能確定出再縮小一點的時間,但很難縮到平常屍體的一兩個時辰內。”

陳菲菲蹙眉:“屍塊實在太小了,若是能找到腦袋就好了。”

“腦袋會被直接絞碎嗎?金吾衛說水下腸子內髒全都被絞碎了。”沐鈺兒一臉嚴肅地問道。

“應該不會,腦袋的堅硬程度超乎想象。”陳菲菲比劃了一下,“但大概是掉在風車附近,撈不到了。”

沐鈺兒歎氣。

“那女的呢?”她看向那具屍塊明顯更少一點的屍體。

“這女的生過孩子,還有花柳病。”陳菲菲指了指那塊盆骨以及下麵的半截肉塊,肉塊上有深褐色的疤痕。

沐鈺兒神色一凝。

女人一般這種病無外乎兩種途徑,一種自己就是花柳巷的人,一種被自己的枕邊人傳染的。

“這女人有一截頸骨四節,兩節下臂已完整,七寸,盆骨一截,**處一塊,右小腿少一節七寸,膕骨兩隻完整,左小腿脛骨一截,八寸,左腳掌完整,大約八寸,這女人腿長,腳小,看膚色並不粗糙,手腿肌肉少,腳掌心無繭。”

陳菲菲直腰,慢條斯理說道:“推斷此人應該家境不錯,不曾做過活,身形修長纖細,五尺半以上,生過孩子,生活的環境並不算平順,還有我猜測她應該三十幾歲了。”

沐鈺兒心神一震:“為何這麽說。”

“這個骨頭三兩了,正常人譬如你這樣的年紀,這四節加起來大概會有四兩,年級越發,骨頭會越輕,這人這個輕度,大概三十靠近四十。”陳菲菲拿起那四節還帶著皮肉的頸骨,放在一側的小秤上,比劃給沐鈺兒看。

“這個年紀若是花柳巷的人十有八九是暗娼了。”沐鈺兒分析著,“這男的有花柳病嗎?”

陳菲菲搖頭:“不確定,他的**都沒找到,現在屍體上也沒有明顯的跡象,有三個可能,第一得病的時間短,第二沒有得病,第三有病發的屍塊都沒找到。”

“人總不會自己不要命的跳入風車旋渦中,捆綁或者毆打的痕跡一點也看不出嗎?”沐鈺兒蹙眉,看著白布上的兩具屍體沉默。

“我能把這些上鍋蒸一下嗎?”陳菲菲問。

沐鈺兒抬眸看她。

“這幾日都是陰天,天也冷,屍體在水中至少浸泡了六個時辰,所以所有正常人該有的體表特征都不顯示,不顯示卻不代表沒有,屍體是會說話的,所有我們隻要把重新放置在高溫下,再用酒醋一點點貼上去,屍體上到底有沒有被毆打過的痕跡就會顯示。”

上鍋蒸屍體一定會破壞屍體,如今死者還未找到家屬,若是之後找到了,死者家屬不同意,鬧起來便是北闕理虧。

沐鈺兒抿唇:“你再仔細看看還有什麽線索,我去找人找個批複手續。”

“唐不言哪裏去了?”陳菲菲不悅說道,“好歹是我們新上峰,來了一天人就不見了,這事怎麽也要他拍板才是。”

沐鈺兒慢條斯理地燒著辟邪丹,任由淡淡的木香縈繞在鼻尖:“我現在去唐府找他。”

陳菲菲點頭:“辟邪丹和三神湯不多了,但我昨日去南市各大藥鋪,藥價漲了不說,白術和川穹花錢都買不到了,我常年購買的蘇和香丸是在南市木樨街的局方堂裏買的,如今因為缺少大量草藥也關門了,這裏隻剩下一瓶十丸了。”

蘇合香丸是每次驗屍都需要含在口中的,可以辟除惡氣,效果特別好,至於辟邪丹和三神湯一個是辟死氣,一個是辟穢氣,一旦全都售空,菲菲這邊的驗屍便做不下去。

沐鈺兒歎氣:“最近先節著用用,我已經找到一點草藥事件的眉頭了,等這具屍體破案了,就把這群禍害一鍋端了。”

“一窩水匪不除,端一窩還有一窩。”陳菲菲撇嘴,“上麵的人到底怎麽想的,難道就任由他們這般欺上瞞下,擾亂洛陽。”

沐鈺兒神色凝重,把麻衣手套慢吞吞脫下來。

“這女的有可能是花柳巷的人或者暗娼,我讓人去看看。”沐鈺兒仔細說著,“男的除了那個紅色桃花標記就沒其他痕跡了嗎?”

陳菲菲搖頭:“這個案子毫無頭緒,若是張一他們也排查不出線索,隻怕要成為無頭公案了。”

沐鈺兒扭頭看了一眼白布上的不成人形的屍塊,沉默著。

“那你再複核一遍,等張一王新排查一遍,若是還沒有動靜,就張貼公告,等人來認屍體。”她跨過火盆上燒上來的蒼術煙,心事重重地離開了。

她剛一出二進院子,就看到楊言非冒雨,懷中抱著一大堆案卷走了過來:“我要了近三個月來衙門報過失蹤的人,好家夥人還不好,男女老少都有。”

沐鈺兒嗯了一聲:“這次撈上來是兩具屍體,菲菲那邊已經有一點眉目了,你先排除一下,等會王新張一回來了讓他們去洛陽花柳巷去找,近期有沒有一個四十歲上下,五尺半上下,修長白皙,但得過病,可能生過孩子的暗娼失蹤。”

楊言非臉色怪異,敏銳問道:“兩具!是嫖客和娼妓?”

“現在不好下結論,我現在去唐府找唐不言開驗屍特殊單子。”

兩人很快分道揚鑣,各自離去。

沐鈺兒撐著雨傘出了北闕,天色已經完全陰沉下來,遠處烏雲密布,瞧著馬上就有一場大雨傾盆而至。

唐家大門注定是很難進去的,守門的小廝恭敬又冷漠地說道:“我家三郎不見人。”

沐鈺兒撐著傘看著高大的唐府大門,隻好輕輕歎了一口氣。

她不信唐不言是言而無信的人,隻是他如今十日不見,許是被事情牽絆了。

隻是今日驗屍的單子就得批下,她便又去找了容成女官和春兒女官,卻都吃了閉門羹。

她在洛陽城奔波數個時辰,卻無功而返,隻好先回到北闕。

就在這時暮鼓就驟然響起,大雨隨之而來,水霧瞬間騰空而生,豆大的雨水自地麵濺落,瞬間染濕沐鈺兒的衣擺。

“老大,快回來,就等你了。”張一的大嚷嚷聲在雨幕中響起。

沐鈺兒自傘下抬頭。

北闕大門微開,隱約可見其廊簷下坐滿了人,簷下觀雨,細雨如絲。

小孩子們蹲在廊簷下接水玩。

歡聲笑語,絡繹不絕。

“麗娘聽說你搬家了,給我們送了一隻烤羊,快來吃。”張一舉著蓑衣立馬跑過來,為她披上,“你看我們還挖了地爐。”

他得意笑起來,小眼睛眯得更加小了。

沐鈺兒見狀也跟著笑了起來。

“那可真是破費不少。”她跟著張一入了北闕,一股肉香迎麵而來。

隻見簷下搭了了一個黃油布塔子,下麵挖了一個三尺大的地爐,周圍拱著一堆堆木材,鐵盤上放著一隻小羊羔,上麵用柳枝覆蓋著。

小孩子嘰嘰喳喳圍著跑。

“總算回來了。”麗娘還是穿著那聲暗黃色的坦領半袖,間色長裙,腰間圍著一塊耐髒圍兜,聽到動靜抬起頭來,“大家都等著你呢。”

原本正在廊下聊著天的人也悉數看了過來。

“小鈺兒回來了啊。”人群正中的陳菲菲抬首,招貓逗狗似的搖了搖,“快換身衣服,準備吃飯了。”

沐鈺兒在雨中看了一會兒,這才去屋內換好衣服再一次出來,廊下不少人正圍著一口鐵鍋,見麗娘在攤餅。

“我新學的,說是山東的薄餅。”麗娘順手把一張薄如蟬翼,大若茶盤,柔膩無比的薄餅自鍋裏掀開。

“到時候裹一些羊肉,再放一點菜,正是好吃。”麗娘手腳麻利,說話間已經做了三四張。

“你們怎麽都回來了?”沐鈺兒也坐在廊下,捏了一顆杏子,隨口問道。

“打聽清楚了唄,一無所獲。”

張一笑說著。

“花柳巷那些人向來自顧不暇,沒找到符合司直要求的人。”

王新說。

“衙門中的失蹤人口也沒有這一號人。”

楊言非也為難說著。

沐鈺兒哦了一聲:“那就發布告吧。”

發布告一般是最後一種尋人方式,等家屬自己上門。

“就是。”陳菲菲渾然不在意地說著,“我們北闕雖想要肅清天下不平事,可天下不盡如意之事如此之多,你們也不是沒盡力,吃飯吧,不說這些了。”

“就是。”張一和幾個小孩蹲在搭子下偷偷開始自己割烤羊肉吃,“老大跑了這麽久,衣服都濕了,也不是不努力,洛陽府一年沒破的案子壘起來可比我們全部的案子都高,也不見人家愁得吃不下飯的。”

北闕一夥人一排懶懶坐在屋簷下,看著雨水一串串落了下來,羊肉烤製特有的香味在潮濕的雨汽中彌漫。

第二天一大早,沐鈺兒貼好尋人布告,正打算拎著新做好的郫筒酒和整三千字的檢討書再去看看新鄰居搬家了沒,不料剛出了街口,一輛深藍色馬車停在她麵前。

“司直,我家郎君有請。”

一個帶著鬥笠的矮小男子下了馬車,把人攔著,恭恭敬敬說道。

作者有話說:

古代律法對哄抬物價卻是都有規定,我這裏選取的是唐律

這個頸骨的說法,我是之前查質料的時候看到一個清朝末年的一個案子,裏麵一個仵作說的,但我後來沒查到這個到底有沒有依據。

這個故事大概就是一個女的嫁給一個吃喝嫖賭的男的,男的接過和他小媽有不正當關係了,小媽對女的這一會很苛刻,叫女的給她做鞋,然後有嫌棄不合腳,女的就說他是做人不正,然後小媽就和男的告狀,男的就用木棍抵住女的脖頸,讓小媽打她出氣,結果把人弄死,兩個人就開始謊報人是病死的,又用錢收買了女的爸媽(清朝法律我查過命案是必須有血緣關係的人報案才能受理的),直到女的弟弟一年後回來發現不對,這才報案,但第一人官是糊塗官被收買了,就不受,直到五六年後新官來了,查到這個案卷,加上女的弟弟來報案就重新受理,找了一個很有名的仵作,仵作這才支出這個人的喉骨不是女的喉骨,說重量不對,後來查明是男的買通了原先的仵作,那個助紂為虐的仵作因為害怕一直藏著喉骨有損傷的骨頭,這才讓案情沉冤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