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家

若是心中藏了一件事, 唐不言估計能藏一輩子,張一卻是一刻鍾也呆不住,沐鈺兒卡著兩人中間, 忍了好幾天,終於忍不住晃晃悠悠動了起來。

她站在一戶大門前,仰頭打量著高高懸掛的牌匾——苗府。

大門上的紅漆因為年久失修而露出魚鱗模樣的痕跡,頭頂的兩側燈籠也在風吹日曬下泛出白色。

苗家瞧著不太富裕。

沐鈺兒打量著, 卻沒有進一步上前, 反而腳步一轉,來到苗家對麵的一處茶棚。

小二的格外熱情:“客官要喝點什麽,本店有最是解渴的楊梅渴水, 爽口回甘的紫蘇飲,還有通氣消暑的五苓大順散, 便是連白水都是有的,您瞧瞧, 這是我們的單子,應有盡有。”

沐鈺兒隨意掃了一眼, 笑說道:“來個綠豆水吧。”

“好嘞, 客官稍等。”小二和氣說道,話鋒一轉, “綠豆水可要配個糕點, 亦或是果脯, 小店的綠豆水是出了名的清甜爽口,配些吃食最是解膩。”

“來兩塊糯米糕吧。”沐鈺兒好脾氣說道。

小二臉上笑容更加熱情殷勤,沒一會兒就給人端上一大碗綠豆水耳環和兩塊雪白冒著白煙的糕點。

沐鈺兒手指打在碗邊隨意摸索了一下, 好一會兒才故作不經意說道:“聽說對麵那戶人家最近在招丫鬟男仆, 你最近可有看到什麽人牙子亦或者奇怪的人上門。”

小二露出警覺之色。

沐鈺兒笑了笑, 隨手掏出幾枚銅板放在桌子上,笑說道:“您瞧著也是做了很久生意的,不瞞您說,我是做生意的,最近聽說有一個姓苗的客人在南市說要給家中即將出嫁的女郎挑選侍女男仆,這種為子女挑人的可都是大買賣,我打聽了一下,好像就是在這個附近。”

她把指尖壓著的幾個銅板推了過去,眼睛微微眯起,市儈又老練:“如今做個買賣都講究一個耳聰目明,腿腳利索,您也是做生意的,想來也是清楚的。”

小二盯著那八枚銅錢,眼波微動。

“或者你且和我說……”沐鈺兒指尖微微一點,銅錢發出清脆的聲音,“他們家最近可有眼生的人走動過。”

小二咽了咽口水,心中思索良多,最後忍不住開口說道:“沒有沒有,這戶人家是個窮的,家中的丫鬟男仆都是一個掰成兩個用的,怎麽可能賣人,您悄悄他家的大門,我在這裏擺攤五年了,都不見修繕的,不過,他家中卻是有一個適齡的女郎,但身邊一直跟著兩個丫鬟,生下一個小娘子才七.八歲的模樣,想來不是您要找的大客人。”

沐鈺兒遺憾說道,順手鬆開壓著銅錢的手,無奈說道:“又找錯了,那真是可惜了,不過這戶人家真的不招人了,你不是說也沒人嗎?我這裏的貨物又聽話又便宜,不瞞你說,全洛陽就沒有我這麽好的貨源了,您若是有認識的人,不妨去問問,或者我與這家大管事聊聊,定是能說動一二的。”

小二連忙把銅錢放在手心掂了掂,隨後放進兜裏,笑說道:“這家主人倒是嚴苛,主母大小事一把抓,家中隻有一個管事的,您還真問對人了,這人最愛您手中的這碗綠豆水,得了空就要喝一杯,與我關係不錯,且您今日是注定要發財的。”

沐鈺兒點著案桌的手一動,笑問道:“借您吉言,哪裏的財。”

小二長歎一口氣:“這家不是有一個及笄的娘子,身邊原是有兩個丫鬟的,不過昨夜有個丫鬟不小心摔死了,天還沒亮就抬出去了,那個時候我剛出攤,那管家親自送屍體走的,等到天亮了,這才回來,還在我這裏喝了一盞茶呢,不過許是有些晦氣,臉色不太好看。”

前幾日的宴會上,沐鈺兒並未見過那個苗玉蓮,更不清楚她的丫鬟是那個,隻是前腳珍珠閣才出事,後腳苗府不偏不倚也跟著有一個丫鬟走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沐鈺兒手指動了動。

“不過這生意也沒有這麽上趕著做的,且白日剛出事,這戶人家也沒空采買了,您若是放心,不如留個地址,到時他出來在我這喝個香引子,我在這麽一推薦,這筆生意不就成了。

“這倒是極好的。”沐鈺兒也上道,掏出三文銅錢遞了過去,“就在這個坊的山清道觀附近的張家車馬行,您報三水的名號,店員就知道啦。”

小二開開心心結果三文錢,高興點頭:“好嘞,這筆生意我瞧著一定行。”

沐鈺兒在茶鋪裏坐了一會兒,盯著苗家緊閉的大門,若有所思,隨後把茶飲一飲而盡,又把兩塊糕點打包起來,掏出十三文錢放在茶碗邊,這才起身離開。

“客官慢走。”小二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高聲說道,目光看著她離開,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來。

沐鈺兒走了幾圈,最後繞道苗府後院的那條街上,順手蹲在一個小乞兒身邊,把兩塊糕點遞了過去。

小乞兒眼睛一亮,伸手就來抓。

沐鈺兒把手舉了起來:“這家屋主人你認識嗎?”

小乞兒順著她下巴指了指的位置看了過去,撇了撇嘴:“認識啊,還挺窮的,這戶人家整天板著臉,前幾天還傳來郎君的罵聲,凶得很,好幾次我看到有人躲後麵偷偷哭了,對了,昨天夜裏,又好像還出事了。”

“是的啊。”原本懶洋洋坐在地上的小乞丐也跟著挪了過來,“死了一個人,說是走路摔死的,這家子整天喪著臉,我瞧著遲早出事。”

沐鈺兒點頭,把兩塊糕點一人一快分了:“這戶人家不是有一個大娘子嗎?性格如何?三日前,他們家應該有一個娘子參加宴會回來,回來許是快子時了,你們可以影響。”

小乞丐們沉默了一會,其中年紀小一點的那個小乞丐驚訝問道:“是不是就是那天晚上,那天苗家這麽窮的人平日一入夜就燈也不點的,那天倒是燈火通明,快到子時的時候,也有一個馬車停在門口,有個小娘子有哭又鬧,差點摔了,被一個嬤嬤背下馬車的,嘖嘖,小娘子就是辛苦,連著哭都不能大聲哭,整張臉都憋紅了。”

沐鈺兒揚了揚眉,嗯了一聲:“身上可有受傷?”

“反正我看著外麵是沒什麽傷口的。”小乞丐低聲說道,“不過若是摔了也有可能的,我也不懂,後來他們家好像還熱鬧了一陣,不過很快就安靜下來,然後又把燈都滅了。”

“之後除了有個丫鬟死了,還有發生什麽事情嗎?”沐鈺兒又問。

年紀稍大的乞丐不耐說道:“有啊,怎麽沒有,那天回來,下半夜有熱鬧起來了,聽說是有人病了,去請大夫了,折騰了好久好久,我們兄弟兩個一晚上沒睡,第二天都沒精力去道觀搶東西吃了,之後倒是沒了,這戶人家很少有人登門的,整天冷冷清清的,後門也沒個不吃的飯倒出來,嘖,窮。”

沐鈺兒嗯了一聲,有各自遞了一文錢:“苗家對麵的那個茶鋪是什麽時候開的?”

“苗家是誰家啊。”

“啊,那個字念苗啊。”

兩個小乞丐異口同聲響起。

“我瞧著能言善辯的,一臉精明,生意倒是做的溜。”沐鈺兒又說道。

“嗐,新來的。”年紀大的乞丐把銅牆放進嘴裏咬了咬,隨後心滿意足塞進鞋底,嗤笑道,“就前幾天吧,精明腦袋笨心腸,生意擺這裏哪有賺頭,這一代的人都不富裕,哪有閑錢喝茶啊。”

“就是,我瞧著幾天都沒生意的。”小乞丐也不甘示弱說道。

沐鈺兒眯了眯眼,笑說道:“怪不得座椅這麽幹淨。”

“可不是,沒人坐啊。”大乞丐大聲嘲笑著。

沐鈺兒笑說道:“去山清道觀附近的張家車馬行,他跟他們說若是碰到這個人來找三水,就送人一程。”

“這可不行。”大乞丐拿喬,“使喚我們可是有規矩的。”

小乞丐連連點頭。

沐鈺兒失笑,又掏出三文錢遞了過去。

小乞丐眼睛發亮地看著今天的天降橫彩,和哥哥對視一眼。

大乞丐連連拍著胸脯:“沒問題,一定把話帶到。”

“還有,去和你的朋友打聽一下今天這家送出去的屍體埋哪裏了。”沐鈺兒又遞了三文銅錢,“有了消息去北闕找張一。”

大小乞丐大吃一驚。

大乞丐嘴皮子抖索了一下:“你就是飛天無敵,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白長一副好麵容的的那個北闕司長。”

沐鈺兒起身,拍了拍衣擺,居高臨下俯視著麵前兩個小乞丐,小秘密說道:“巧了不是,正式我。”

“我一定給老大辦好事情!”大乞丐話鋒一轉,信誓旦旦保證著。

“我也是!”小乞丐緊跟著說著。

“赴湯蹈火,一定定的。”大乞丐繼續奉承著。

“我也是!”小乞丐大聲說道。

“老大的錢這麽能收這麽多呢!”大乞丐人小口氣倒是世故,故作大方地把錢還回去。

“啊,這不好吧。”折回,小乞丐緊張地直咽口水。

沐鈺兒擺了擺手:“少貧嘴,注意安全,去幹活吧。”

“好嘞!”大乞丐一把收回銅錢,清脆應下,很快就拉著弟弟,開開心心跑了。

沐鈺兒站在苗家後門摸了摸下巴,選擇直截了當翻了牆。

苗家果然清貧,一個格外小的二進的院子,尋常人家的花花草草在這裏全都成了蔬菜,甚至還養著一隻雞,怪不得奇怪兩兄弟在後門沒有撿到剩菜。

主家大都在住在第二進院休息,沐鈺兒剛順著西廂房滑了下來,就聽到一陣沙啞不成聲的哭聲。

“我不想進東宮。阿娘,你和阿耶說,我不要去東宮。”

“貫韻香和裴眠都死了,隻能你去了。”

“可小菡死了!”那聲音突然尖銳起來,“下一次,是不是就是我。”

“我不想死,貫韻香和裴眠都死的好慘。”

已經哭不出的聲音斷斷續續響起。

“阿娘,我看著裴眠摔下去的,嗚嗚嗚,我看著她掉下去的,所以她來報複我了。”

“我害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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