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印證紅油辣椒蘸啥都好吃, 劉廚役繞到一處灶台邊上,從盤子裏挑了個肥碩卻缺了塊皮的雞腿,放進裝著一小勺紅油辣椒的碗裏。

他拿的是燉煮時破損了不能上桌的, 意曰有礙瞻觀不宜上桌。

這場宴請的都是官場商場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照唐管家和魏掌廚的意思,就是一丁點紕漏都不能有。

清水燉煮出來的雞肉鮮嫩,沒有軟嫩的雞皮包裹,白花花的雞肉暴露在外,一層一層的雞肉包裹住雞腿骨, 形成一個尖錐形的包。浸上琥珀般的紅油,再夾住連接著雞肉的那跟腿骨, 順時針翻轉, 將包裹著腿骨的那大塊雞肉每一處都裹勻紅油,粘上辣椒。裹上了紅油的白嫩雞肉被遮擋住,整整一圈肥碩的雞肉都蘸上了紅油, 提起腿骨的時候, 還能看見下方正在往下掉落一滴滴的紅油。

晶瑩剔透, 香氣勾人嘩嘩流口水。

幫忙擺盤的小廝們沒急著走, 前頭擺翡翠白玉卷的時候有幸嚐了幾個, 這豬腳杆片的數量比較少, 他們嚐不到, 那一大盆子的紅油就有他們的份了吧?

想著, 大家夥都有點摩拳擦掌, 就等劉廚役一聲令下就衝上去分了。

被人希冀地看著的劉廚役正抓著腿骨, 拖著碗將沾滿了紅油的雞腿移到嘴邊。一滴一滴紅色的紅油掉落下來, 最後和碗裏的紅油們又融為一體。

劉廚役期待地轉了轉腿骨, 隨著他的動作, 雞腿肉也旋轉了一周。每一條縫隙,每一片雞腿肉,都沾滿了紅油,期間還能看見幾塊細碎的辣椒麵。他再也忍不住了,張嘴就咬下一口雞肉,嘴唇碰到雞肉的那一瞬間,香濃的辣椒香撲鼻而來,一口咬下去,紅油下的雞肉滑嫩,壓根不需要怎麽咬那一塊雞肉就完成了脫骨,掉落進嘴裏,和舌尖共舞。

雞肉香攜著紅油辣椒的辛香,在嘴裏來回跳動,清新的雞肉碰撞微麻微辣的口感,提味的同時不油膩,整個人都十分滿足。咬下來的那一處地方又空出了以前白花花的雞肉,依稀還能看見腿骨。

劉廚役將那空白的地方又蘸了蘸紅油,隨著他的動作,一塊軟爛的雞肉從腿骨上脫落下來,但連著腿骨上的筋,並沒有掉下來。

劉廚役周圍幫忙的小廝都在看著他,見他吃得這麽香,齊齊咽了口口水。

坐在一邊的盛昭池用袖子擦了擦額頭和下巴上惹出來的點點細汗,剛剛見劉廚役從身後那灶台上的一個大碗裏夾出來一個雞腿時,她就在想,或許可以利用那些破損的肉做一道椒麻手撕雞?

反正,需要用到的材料這裏都有了。

劉廚役很快就扒拉完了雞腿,他回味無窮地砸吧兩下嘴巴,擦了擦吃辣而冒上來的汗。這上等辣椒的辣味後勁有點上來了,導致他張嘴說話帶著點倒吸氣的聲音,“嘶……真不錯,不錯,嘶……”

“大家夥辛苦了,都回各自的崗位上去吧,這邊已經沒什麽需要幫忙的了。”劉廚役端起茶壺牛飲了一杯,隨意衝小廝們擺了擺手。

幾名小廝麵麵相覷,抽了抽嘴角不願意離去,但礙於這地方是別人管轄的,隻能不情不願地動了動腳,一步一挪地出了屋子。

盛昭池無奈搖頭笑了笑,剛想喊一聲劉廚役試試她的椒麻手撕雞,唐禹就從門口背著手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他裝模作樣地環顧了一下四周,接著轉過身摸著下巴看向門框的兩處角落,衝屋外揚聲招呼:“搬進來吧,就放著。”

盛昭池好奇地抬起眼,什麽東西搬進來?

一個挑著扁擔的男人率先進入了視線,緊接著是個較大的木桶。

裏麵的東西大塊,盛昭池和它的角度持平,但這角度足以看清木桶裏高得冒出頭的東西,是冰塊。

她挑了挑眉毛,現在的時辰越來越接近正午,空氣也越來越悶了,更別提是源源不斷傳送熱氣的後廚了。

盛昭池環視了一圈,才發現好多廚役們已經是滿頭大汗了,脖頸處的扣子也都汗濕地解開了。

也許是礙於後廚裏有盛昭池一個女的在,不大好意思脫衣服涼快涼快。在盛昭池的認知裏,古時候的廚役們在後廚裏熱的滿身大汗淋漓,都是光著膀子的。

唐禹安排人抬著三四桶冰塊放在角落裏,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盛昭池感覺是有點涼快了。

早前製作的都是些蒸煮的菜式,雖然也有人煸炒,但那油煙味並沒有特別重,現在的時辰差不多接近正午,已經有幾個廚役開始忙碌著炒菜了,而油煙味和煸炒的聲音也在愈漸加大。

這不正好,距離盛昭池最近的一個廚役正將一樣青菜撥進鍋裏,濃煙翻滾而起,伴隨而來的還有熱油遇水的劈裏啪啦聲,不絕於耳。

唐禹安排完冰塊桶就朝盛昭池走來,他皺著眉捂著口鼻嫌棄地繞開那一口灶台:“盛姑娘,要不我扶你去外麵待著吧?”

盛昭池站起身看了眼屋子,想了想說:“不了吧,我坐在這比較方便,萬一缺人手我好頂上。”

劉廚役盯著盛昭池的舉動,見她站起來一臉不讚同地走過來,“盛姑娘站起來做什麽?”

唐禹接:“這屋子裏油煙太重了,盛姑娘腿疼空氣又悶熱成這樣,可她就是不願意出去待著。”

“她還說怕你們人手不夠她好頂上。”

他補充著說完,衝盛昭池眨了眨眼。

盛昭池噎住。

劉廚役回過頭環視了一圈,也跟著唐禹一起勸說:“盛姑娘,唐禹小哥說得對啊,要不你先去院子裏呆一會?這一會兒還有幾道熱菜要做,油煙味嗆人得很勒。哥幾個人不缺,還有人閑著呢,放心吧。”

劉廚役一邊說,一邊挪動腳步讓開路來,伸了伸手比了個動作指引。

盛昭池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她要是不出去劉廚役又要開始之前的話頭了,於是她隻能無奈地點了點頭,站起身往屋外走。

坐在那地方休息了一會兒,又經過自己的揉捏,她的腳已經沒那麽痛了。

因為宴會時間逼近,院子裏趕早收拾食材的廚役們也都忙會的差不多了,這會院子裏隻零星地坐著幾個收尾的廚役,其他的都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去忙活了。

避開幾個裝著洗幹淨的食材的木框,盛昭池走到一處石沿邊,隨便拍了拍就一屁股坐下了。

唐禹看她這麽不拘小節,猶豫了片刻也一甩衣擺坐在石沿上。

盛昭池拖著下巴,抬頭看了眼天色。

沒清早那時候暗了,亮了很多。

院子空曠,地上又全是洗食材的水,小風吹來,確實還挺舒爽的。

屋子裏沒法比。

“唐小哥,你不是說已經沒什麽冰塊了麽?”盛昭池突然想起來什麽,眯了眯眼,歪過頭看向唐禹。

唐禹正逗弄著地上的幾隻螞蟻,聽見盛昭池問他,頭也沒抬地回複道:“對啊。”

未等盛昭池惱火,他接著說:“我剛才去茅廁的時候撞見唐叔了,應該是冰窖那小廝同唐叔說了冰窖沒冰了,所以他就上外邊買冰回來了吧?本來應該是他帶著冰塊來後廚的,但我被他發現了,就被他叫去幫忙送冰來了。”

他揪住地縫裏的一根被太陽曬枯黃的雜草,戳著地麵上被他糊弄著找不到東南西北的螞蟻。

盛昭池“哎”了一聲,“那照你這麽說,已經不缺冰了?”

“唔,應該是的吧。”

盛昭池轉了轉眼珠,“唐小哥,你還想不想吃美味的東西?”

唐禹頓住手上的動作,疑惑地扭頭看向盛昭池:“嗯?”

盛昭池笑,這麽個不冷不熱的天氣,來一樣冰製品那可是幸福極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