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行動地很快, 盛昭池話剛說完,耳邊就傳來一些稀稀索索的聲音,聽起來動作有些遲緩。

時間不等人, 盛昭池聽著馬蹄聲好像越來越近了, 突然覺得要等這小姑娘磨磨蹭蹭地將帕子拿掉是不現實的。

她想到一個更便捷的方法,但是這方法有點……

盛昭池咬了咬牙,身子向後靠去,用氣音輕聲說:“小姑娘,要不你把頭扭過來, 我用嘴幫你咬掉帕子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盛昭池的語氣過於咬牙切齒,小姑娘明顯是遲疑了一會兒。沒時間猶豫, 盛昭池決定犧牲自己, 她用手杵了杵催促,“想要逃出去,我有些問題得問問你, 快沒時間了!”

不知道是哪個字眼戳中了小姑娘, 她突然動來動去, 反應瞬間大了很多。

盛昭池害怕她的動作鬧出動靜引起兩個婆子的注意, 心一橫就湊上去直接用頭摸索小姑娘的嘴。

沒有人比她更憋屈了。

很快, 盛昭池的額頭就觸碰到了一抹滾燙的溫潤存在。

她滯了滯, 這麽燙?

盛昭池抬起下巴, 努力讓自己的嘴更貼近前方。

一股酸腐味忽遠忽近, 盛昭池強忍著反胃, 用牙齒咬住那酸腐味的源頭一角, 一邊說:“鬆嘴”一邊咬緊往外扯。

將帕子扯出來的第一時間盛昭池就馬上鬆嘴了, 她飛速將膝蓋疊回胸前, 將嘴在膝蓋的布料上使勁搓。

小姑娘沒了東西堵嘴, 喘氣聲一聲比一聲重。

嘴皮子快搓冒煙的盛昭池幹嘔了一聲,扭過頭,看著身邊,是一片黑暗。

皮膚這麽燙,還大喘氣應該是發燒了。

但現在不是想怎麽退燒的時候,逃命要緊。盛昭池問:“小姑娘,外頭的紅布包裏頭真的是蛇嗎?”

小姑娘明白了情況,她忍住咳嗽的衝動,回道:“我不知道,他們來的時候就背著了,不過我沒見過那布袋子恩,動。”

盛昭池點點頭,那一定不是蛇,就是唬人的。

“這地方雖然偏僻,但今天我們運氣很好,外頭應該是有什麽人路過,聽聲音人數還不少。”盛昭池貼著簍子縫隙,一邊小心挪著屁股,用反扣在背後的手去觸碰小姑娘手上的繩子,試圖解開。她一邊摸索著繩扣,一邊說,“我們就這一次機會,我們的背後是一處木架子,年久失修應該很容易散架。等會你聽我的,我們一起往後撞,爭取把架子撞散架的同時,再把布袋子撞下去,到時候一定很慌亂,趁機我們需要大喊救命,明白嗎?”

盛昭池的語調很快,怕她聽不明白,又簡單地將自己的意思重複一遍:“聽我的,一起往後撞,再大喊救命,可以嗎?”

如果紅布袋子裏真的是毒蛇,那麽這兩個婆子為了防止自己被誤傷,肯定會將紅布袋子的封口用繩子紮緊。所以盛昭池最好能在把握住這次機會,將紅布袋弄翻,保證在外頭的人進門之前,這兩個婆子不能直接伸手就解開上麵的繩子。

很快,盛昭池就聽見小姑娘雖然輕但又很堅定地“嗯”了一聲。

盛昭池點了點頭,這種背對背的姿勢還挺有安全感的。

盛昭池這時候終於解開了小姑娘手上的繩子,她鬆了一口氣,緊接著將自己的手往後伸了伸。感受到柔軟的指尖在慢慢摸索著自己的手腕,盛昭池的精神緊繃著,開始認真略過上空傳來的阻礙聲,分辨屋外的腳步和馬蹄聲。

站在院子裏裝模做樣灑水的瘦婆子看著壯婆子挽起袖子,經過自我心理安慰,那股子害怕的情緒好像漸漸消失了。她小聲道:“哎我說,用得著這麽小心翼翼麽,來之前我聽他們說除非遇上個難纏難處理的,往常是肯定不會出現什麽別的變故的。這馬蹄聲……說不好就是外邊的過路商隊,要我說,我們這就是在自己嚇自己。”

壯婆子睨了瘦婆子一眼,嗤笑一聲,“我就是看不上你這種做派,這一定是我最後一次跟你出來。”

瘦婆子沒想到壯婆子這麽不給她麵子,一張嘴就將話說的這麽難聽。她的臉色瞬間不好看,疊成勺子裝的手僵在原地,本想破口大罵,但是想想壯婆子和自己的身量差距,隻能漲紅著一張臉反駁不出來。

她不是好心想緩和一下氣氛麽?嘁,說的她想跟著她出來似的。

壯婆子見她嘴唇**,想反駁卻一句話不敢憋出來,不屑地哼笑一聲,“也不知道你的腦子裏裝的是什麽漿糊,屋子外邊那條道,你用指甲縫想想,能是過路商隊麽?”

“像你這種蠢貨,還不如找塊土把自己埋了算了。”

這處地方的道路盡頭可不是什麽通往各處的大路,而是往山上去了,試問哪家過路商隊跋山涉水就為了上座山?

瘦婆子惱怒,氣得站在原地抖著嘴唇。

這種情況誰想的明白這麽多!

聽著壯婆子哼唧,瘦婆子青紫著臉,不敢惹惱了壯婆子的她隻能趁壯婆子背過身去時狠狠地剜過去一眼。內含的怒意和厭意好像化成了一把鋒利的刀,能從壯婆子身上狠狠地剜下來一塊肉似的。

他們離大簍子的距離有些遠,說話聲又被故意放輕,但盛昭池還是能聽見一些東西。她分出了一點心神,試圖聽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啪嗒——”

就在盛昭池努力分辨著壯婆子說出口的話時,不知道什麽地方突然傳來一聲陶土碗砸碎在地麵的聲音。

盛昭池一驚,剛想湊近大簍子的縫隙看外頭發生了什麽時,身邊的小姑娘倏地說了一句,“姐姐,對不起,我弟弟還在屋子裏!”

她隻來得及同盛昭池說這句話,沒等盛昭池反應過來,她的腦袋已經猛地向後邊撞去。大簍子能罩的下兩個人,重量大小那是有一定的分量,一陣紮眼的亮光在盛昭池的眼前倏忽閃過。

病中的人力氣比較小,大簍子沒被她掀開多少,最後又被反彈回來,扣回地麵。

又是黑暗。

小姑娘的動作一氣嗬成,一夕之間顛覆了之前她帶個給盛昭池的一種溫吞感。

預想之中那沒人使用應該坍塌的木架子應聲支離破碎的倒下,發出短促的一聲哐當聲。

隱約的,盛昭池感覺頭頂上好像有東西被移開了,她下意識仰頭去看,好像是被紅布袋子擋住的縫隙透出了光線!

小姑娘應該知道自己這來的一下子會讓盛昭池沒有準備,她忍住快要炸裂的腦袋和傳來陣陣疼痛的身體,強忍著眼淚大喊:“救命!救命!”

她沒有辦法,屋子裏躺著的是她的弟弟,如果讓那兩個人牙子進了門,一定會把她弟弟掐死的!

她沒辦法……

再多的歉意也換不回盛昭池想把握的機會,小姑娘拚命忍著身上的不適感,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地喊。

這時盛昭池也反應了過來,還沒等她跟著喊,接著眼前又閃過一陣紮眼的白光,大簍子被人拿開了!

掀開的人正是壯婆子,她目眥欲裂地看著盛昭池和那小姑娘,為自己擔心把人打死而不敲暈兩人的舉動後悔不已。

於是她惡狠狠地揚腿,一雙蓄滿了力量的腿朝她們掃來。

因為挪動解繩子所以盛昭池位置比較靠外,壯婆子的這一腳速度很快,盛昭池才適應光亮,就見到一隻腳朝她而來。

“唔……”

盛昭池愣愣地看著懷裏的人,小姑娘幫她擋了這一腳!

懷裏的小姑娘很瘦弱,全身沒有多少肉,撲上來時盛昭池隻感覺好似有一對木架骨砸在身上。一切都發生地太快了,先是小姑娘突然撞擊大簍子,再是壯婆子這一腳。

盛昭池發懵。

小姑娘大喊時沒忘了給她解開繩子,盛昭池的手懸在半空中,愣愣地不敢觸碰懷裏的人。因為遭受到了壯婆子這一腳,整個人都在小幅度地顫抖,隻能聽見微弱的抽泣聲。

壯婆子恨極,都這種情況了,她也不管人會不會死,又是一腳朝她們掃來,這一腳用了十成的力道!

嘭——

門開了。

一把未出鞘的劍從屋外直直飛進來,眨眼間就將揚著一隻腳的壯婆子打飛出去。

吃痛哀嚎聲緊隨著傳來。

“啊!”壯婆子咬牙捂著胳膊,眼看著人一個一個從門外衝進來,無形之中宣告著她的下場。她支著另一隻胳膊想奮力爬起來,用看厲鬼一般的眼神盯著盛昭池:“你們該死!”

盛昭池還有些發懵,視線從倒在木架子堆裏的壯婆子身上移開,略過不知道什麽時候躲在枯水井背後,瑟瑟發抖地看著門的瘦婆子。

一個個人衝進門來,盛昭池隻見其中一個人一腳將好不容易爬起來的壯婆子踢了回去。

“……”盛昭池扭頭,看向大門。

“快找人,這裏有人受傷了!”顧不上道謝,盛昭池看著院子外,看著先進門的幾個侍衛裝扮的人,哽咽著喊。

雨大嗎?

盛昭池被眼淚潤濕的眼睛有些看不清,隻覺著人影湧動之間,好像又一個身穿黑衣的人淋著雨從馬上翻身下來,朝她快步走來。

懷裏的小姑娘身體開始重重的**,盛昭池沒遇見過這種情況,試探著用自己顫抖的手摸了摸懷中小姑娘的身體,“堅持住,我找人來救你。”

話音一落,小姑娘的手抬了起來,“姐姐,咳咳,你不用救我,咳咳咳……能幫我救弟弟嗎?”

小姑娘這話說得盛昭池眼中蓄著的淚突然就到了臨界點,下一秒徹底脫離眼眶,一湧而出。

一滴一滴,打在小姑娘的衣服上。

“會救的,你放心。”盛昭池伸手試圖摸掉自己的眼淚,虛虛地抱了抱懷中的小姑娘,努力將自己的話聽起來誠信十足,能讓她安心。

“來個人,先找大夫!”盛昭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聲音太輕了,眼前都是走動的腳,沒有一個人聽見她說話停在她麵前。

感覺到懷裏小姑娘喘息聲輕了,盛昭池的眼淚瞬間就刹不住腳,一顆一顆地掉。

她抱緊小姑娘,試圖多給她點安慰。

“唐禹,帶她去找大夫。”一聲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盛昭池慢慢抬起頭,視線從下往上地劃過身前站著的這人,用碎金線繡著的衣擺,帶著一塊玉玨的腰帶,泛著墨色水跡的衣襟,最後一張恍惚熟悉的臉。

盛昭池用一雙眼眶通紅的眼看著唐硯則,唐硯則用一雙墨色深潭般的眸子回視著她。

他的視線將盛昭池從上到下,一寸寸地掃過,沒看見明傷後鬆開繃了一路的弦。又在看著盛昭池將懷裏的人交托給唐禹時腳步踉蹌了後,輕輕抬了抬僵了一路的手指。

須臾,察覺到自己莫須有的情緒以後,他僵在原地。

“唐小哥,你輕點。”盛昭池將懷中的小姑娘交托給唐禹,鬆手時胡亂地擦了一下臉上的淚痕。

唐禹擰著眉毛一絲不苟地從盛昭池手中接過小姑娘,弱小的身軀在不間斷地顫抖,他衝盛昭池鄭重地點頭,“盛小姐放心,我一定把她安全送到。”

他如視珍寶一般抱著懷中已然昏迷的小姑娘,透過淩亂的發絲瞥見她那煞白的唇,咬牙瞪向已經被丟在門邊的那兩婆子,走時為了不因為借力晃到小姑娘,遺憾又厭惡地威脅式地朝她們臉上虛晃著來了一腳。

瘦婆子頓時被嚇得花枝亂顫唉聲叫起來。

賀天寧對著兩個老婆子也是深惡痛絕,他懷中可沒有小姑娘,直接就是一腳踹上去,“…毒婦,閉嘴。”

突然加重的哀嚎聲聽到他說話,頓時又噎回了肚子裏。

賀天寧嫌惡地朝邊上站了站,嘟囔道:“真晦氣。”

“大人,屋子裏還有個孩子!”

手下人來報,賀天寧眉毛往深裏擰了擰,邁著大步衝進門裏。

見有人發現了小姑娘的弟弟,盛昭池徹底鬆了口氣。

她跪坐在原地,頭頂的聲音好像輕了,是雨小了吧。

盛昭池恍惚著覺得。

她低下頭揉了揉發麻的雙腳,現在好像已經感覺不到痛了,她勾了勾唇角,苦笑一聲。

衣料摩擦,唐硯則在盛昭池的身前半蹲下來。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勾住麻繩的一段,三兩下就將困著盛昭池動彈不得的麻繩解開了。

盛昭池試著將自己的表情變得好看些,下意識將被解開麻繩的腳收了收,“謝謝唐大人。”

盛昭池笑著看他:“救命之恩,這是第二次了。”

唐硯則盯著盛昭池泛紅的眼眶看了一瞬,接著垂下眼,盯著她的小腿:“腿傷了?”

盛昭池一頓,他怎麽知道?

唐硯則伸出一隻胳膊,一副神色如常的模樣,目光淡淡地看向盛昭池:“別動了,”

“我抱你走。”

作者有話說:

天不知道地不知道,但我知道,小唐耳朵紅啦( ?▽‘)下一章就可以回歸吃吃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