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的視線落在她那白嫩的手上,一個鼓鼓的錢袋靜靜地坐在上麵。

隻見三虎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由紅轉綠。

“哎!我現在就去!”柴文驚喜地看著盛昭池手上的錢袋,等收到掌櫃傳來的眼神後,小跑離開。

這錢袋的出現讓掌櫃的態度瞬間轉變,原本那寫滿不信任的嘴角徹底咧開到耳根:“客官快請上坐!”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他這兩天還在懊悔當時見柴文可憐一時心軟招了他做工,等回過神來後悔都晚了。正發愁該怎麽安置這細胳膊細腿的柴文,沒想到柴文給他送了這麽一個驚喜。

掌櫃微微偏過身,瞥了眼背後木楞著的三虎:“沒聽見這位小姐要麵嗎,愣著幹什麽!還不去拉車?”

“……是,小的這就去。”三虎咬牙低聲應道,他的眼眸閃過一抹悔恨之色,跟吃了蒼蠅似地看了眼盛昭池和她手裏的錢袋,轉身離去。

掌櫃笑盈盈地領著盛昭池來到外院,正要殷切地給盛昭池倒上一杯茶:“客官請坐。”

盛昭池攔住他的動作,瞥了眼屋外的烈日:“就不勞煩了,還請掌櫃盡快算了賬。”

掌櫃見她這麽急迫,自然無不應從,笑眯眯地摸了摸胡須,繞到一邊撥起了算盤。

他邊敲著算盤邊用餘光瞟著盛昭池,看這通體的氣質應當是某個大家的小姐,可他怎麽不知道崇洛城的富人小姐已經開始流行起這種穿衣風格了?

“……掌櫃的,車在後院備好了。”三虎一把掀開幕布,就看見掌櫃站在櫃台後,臉上掛著怎麽也掩蓋不住的笑意。

他緩緩放下幕布,臉上僵住的肌肉搐動了幾下。

“站著幹什麽,還要我替你去幫著上貨啊?”掌櫃笑著敲算盤,也沒抬頭看三虎。

說著他又想到了柴文,那小子一鳴驚人給他招待了個金主回來,這打賞就再厚上幾分罷。家裏有個病弱老父也不容易,既能收買人心又行了善,兩全其美矣。

“這樣吧,你去把柴文替回來,讓柴文來招待前院。”

話音一落,三虎的手立時握緊成拳頭,肌肉繃直僵在原地。

早前沒把柴文當一回事,沒想到這次卻讓那小子撿了個大便宜……可若不是他以貌示人,這單子就該落在他頭上,掌櫃更加重視也會是他。

三虎僵在原地,一時之間後悔不已,直到掌櫃連聲催促,最終一言不發地扭頭進了內院。

掌櫃有些不快,三虎懈怠貴客差點讓他丟了生意他都還沒處罰他,現下居然連他的話都不聽了。

不管掌櫃心緒如何雲雲,但麵上還是含著笑對盛昭池說:“讓您見笑了。”

盛昭池挑眉,無可置否地回了一笑。

正巧,盛昭池剛將手上的銀錢交給掌櫃,後院的貨就上好了。

掌櫃暗暗顛了顛手上的分量,抖著胡子樂嗬嗬地將盛昭池送到店門口,考慮到三虎先前對盛昭池的不敬態度,他決定讓柴文跟著送。

盛昭池處理完基礎材料,就剩下讓她最頭疼的雞蛋了。

和現世的批發不同,古代的雞蛋一般都是農家自產自銷,數量十分有限,這兩日的供應還是盛昭池跑了好幾家有飼雞的農家才買上。

“客官,小心看路。”柴文幫著扶車,見盛昭池前方有顆石塊連忙提醒道。

盛昭池回過神,低頭就看見那顆石塊在她腳前。她感激地衝柴文道了聲謝,突然想到什麽扭頭詢問道:“柴文小哥可知道附近有什麽地方能買到大批量的蛋嗎?”

雖然雜糧煎餅不加蛋光卷菜也好吃,但加了口感會更滑嫩,能錦上添花。

無奈原主的記憶裏關於生活起居柴米油鹽的認知少得可憐,都是些胭脂水粉畫卷長裳,指望不上原主的盛昭池隻能指望土著了。

柴文微微皺眉:“唔……我有位堂兄在離這不遠的一處莊子上的禽莊裏做工,但聽說那都是供給貴人的,不知道能不能通外商。”

盛昭池眼睫忽抬,真切道:“還請小哥幫著問問,若是事成有重謝。”

“不妨事不妨事。”柴文連連點頭,走前掌櫃悄聲和他說了會給他厚賞,甚至以後都由他來招待前院。而盛昭池可是給他送這大福的貴人,感激她都來不及遑論這麽點小事。

等一行人晃晃悠悠地出現在長街上,盛昭池朝攤位眺望而去,隻見已經有幾個人影站在攤位邊等著了。

可越走近這傳來的聲音就越不對勁。

“小娘子帶什麽麵紗,摘了給爺看看吧?讓爺好好疼疼你。”

“哎大哥,你這麽說小娘子會害羞的,要學文人的那什麽……對,以書情致相思。”

盛昭池眉頭微蹙,腳步不由加快,離攤位越近表情越凝重。

隻見一個帶著麵紗的姑娘被幾個地痞堵在攤位邊,隔壁攤位上的婦人此刻縮在攤位後邊,背著身顫抖個不停。

盛昭池眉尾微揚,環顧四周後回頭跟柴文道了兩句,就擼起袖子衝幾人走去,“幾位,光天化日之下在別人的攤位邊上這麽做不大好吧?”

幾個地痞應聲看來,其中一個眼神略顯飄忽地朝盛昭池走來:“喲,又來一個美嬌娘,留下跟爺幾個好好聊聊?”

盛昭池眼尾微挑,淩厲地看著他:“先前坐在這裏的小姑娘呢?”

“什麽小丫頭,爺隻見到你們兩個小丫頭。”那地痞臉上閃過一絲疑惑,接著眉眼挑逗,嘿嘿奸、笑兩聲。

盛昭池放下心來,看這人的神色那小姑娘應當是先他們一步離開了,沒撞上就好。

盛昭池微微側過身去看那被欺負的姑娘,她的頭發被簪子簡單挽起,一件素白色的古煙碧霞羅裳飄然的披掛在她身上。臉上帶著一張輕薄的麵紗,露出白皙的小半張臉,全身上下寫滿了飄飄欲仙,可望不可即。

唯一違和些的就是站在一眾高壯地痞裏,那格外奪目的身量。

現世高個子的女生盛昭池見過不少,這麽吸睛的小姐在古代還是頭一回見到,氣質也屬上上乘,應該是哪個貴族家的千金。

見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對美女向來沒有抵抗力的盛昭池慢慢朝她挪去,擋在她麵前,看著幾個地痞:“剛來的路上隱約見著幾位官爺正往這走來,幾位爺何必為了我們倆惹上禍事?這樣吧,我請幾位爺吃餅,行否?”

先前和盛昭池搭腔的地痞邁著步子走近,眯起眼看她,“這攤子是你的?”

盛昭池點點頭,指著正在幫忙運東西的幾個貨夫:“幾位爺稍等片刻?”

幾個地痞相互對視,搭腔的那地痞莫名詭笑一聲,對著盛昭池一撇腦袋,算是同意了。

盛昭池垂在兩側的手直接扣住身後姑娘的手,還沒感歎姑娘的手摸著軟玉又骨節勻稱,就感覺到她身子驀地一僵,她稍微往後靠了靠:“姑娘,你別害怕,跟我一起過去吧?”

姑娘沉默,盛昭池見她不說話,以為被幾個地痞嚇著了,便放軟了聲調,道:“那我就當你同意了。”

盛昭池拉著姑娘回到攤位上後,扯開幾個麵袋,用小碗把各種麵控好量裝進大盆裏。

攤前路過幾個食客見盛昭池開始做餅,眼睛一亮就想要來買,但見一邊站著幾個麵目不善的地痞,腳步瞬間一拐不敢再上前。

盛昭池攪和著盆裏的麵糊,見狀輕歎一聲,得趕緊把這些人弄走,不然太敗她生意了。

將麵糊繞著抹了豬油的鍋邊緩緩澆下,一陣濃鬱的麥香和滋啦滋啦聲瞬間湧起。

站在一邊圍觀的那地痞撇嘴道:“嘖,這種泥能做成什麽好吃的餅?我看你是忽悠我們爺幾個吧。”

盛昭池疑惑地瞟了他一眼,賣餅不稀奇,用麵糊烙餅她應該是這條街上的獨一份,食客們除了點評她的手藝,就是討論這稀奇的麵糊成餅。

她在這賣了兩天,來的新客人絕多數是衝著這份稀奇來的。可這個地痞知道這小攤子是賣餅的,為什麽會不知道餅是用麵糊做的?

“幾位爺看著就是。”

原本還是泛著水光的麵糊,一邊冒著香氣,一邊在這張鍋裏緩緩變成啞光餅麵而用新麵做的煎餅麥香味格外的濃鬱。

突然身側傳來一陣咕嚕咕嚕聲。

盛昭池挑眉回看,原是那地痞的小弟肚子不爭氣,聞著味道抵不住了。

“看什麽看,還不快做。”被小弟拆了台的地痞臉一黑,一直掛著的詭笑也消失在嘴邊。

盛昭池轉過頭,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撇了撇嘴後,抽出筷子給餅翻麵。

被她拉到身邊的那位姑娘眼睫輕動,將放在煎餅上的目光緩緩上移,落到了她的臉上,恰好把她的小表情看的一清二楚。

盛昭池給烙好雜糧煎餅加上重頭戲香菇臘肉醬後,在長街上飄了一早上的香味重新出現,攤位前一個個路過的行人按耐不住,頂著幾個地痞的視線上前買餅。

盛昭池剛想跟這位食客說稍等,不料那地痞往前一步不屑一顧道:“走走走,沒空招待你們,哪涼快哪待著去。”

盛昭池麵不改色地將餅盛進盤子裏,對著攤前的食客笑道:“客官先稍等,容我招待完這幾位。”

那食客左右看看,在那地痞惡狠狠的目光下梗著脖子點點頭,下一瞬快步走開。

盛昭池見那地痞眯起眼,迅速將手上的盤子放在那地痞的手上,拉回他的注意,“餅好了。”

麥香肉香從下往上一股腦衝進鼻腔,那地痞張到一半的嘴緩緩閉上,盯著手裏的煎餅半晌,喉結滾動,一道很輕的吞咽聲緊隨著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