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的集市上攘往熙來,耳邊充斥著商販的叫賣聲,看著自家攤前越來越多人離隊,劉嬸收回視線咬了咬牙,輕輕閉了閉眼。

雙手蹭了蹭蔽膝,慢慢往上撫摸掛在腰間鼓鼓囊囊的錢袋,劉嬸突地睜開眼,轉過頭看著還在自己攤前等著買餅的食客,低聲道:“客官要什麽配菜?”

她沒發現就剛才的那會兒驚愣,她手裏裝著麵糊的勺子頓在半空中,微微傾斜的勺子裏那麵糊將落不落掛在勺沿,最後緩緩滴在滾燙的鍋裏,發出一聲“滋”。

她低下頭一看,連忙將拿著麵勺的手往旁邊擱了擱。

身前的那名食客左右看了看,見後邊排隊的人好幾個都去了隔壁,眼中猶疑不定。

都是餅,一個價格貴一個價格不貴。

“快點,我還等著呢。”

身後等著賣餅的一個男人不耐地催促,那食客糾結的心思被打斷,袖子一甩:“就,就隨便加點吧。”

劉嬸欣賞地看了一眼後邊催促的那名食客,眼下這情景,和盛家撕破臉皮已經大差不差了。再說,盛家搶了他們家的生意,她憑本事搶回來也沒什麽不對?

這麽想著,劉嬸歡歡喜喜地應上一聲。

那食客回頭看了眼催他的那男人,見他眼睛一瞪目光格外不善,身上的肌肉一動一動的,便害怕地縮了縮脖子轉過頭。又看見劉嬸直接把麵糊鋪在圓鍋裏那已經焦糊的那一小片餅皮上,他忍不住對比了旁邊的攤位,這好像和之前買的不一樣,能好吃嗎?

他立馬改口道:“算了算了,便宜不好吃也虧了,還是吃正宗的吧。”

說完,那食客身子一轉,等劉嬸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從攤子前離開了。

她望著鍋裏不斷鼓著泡的餅皮,眼中閃過一絲怨毒。指關節用力地泛起了白,那布滿繭子的手捏著勺柄,好似要將勺柄捏斷。

“老板,稍安勿躁,”

劉嬸**嘴角,努力壓下心頭的怒火,無聲地低罵了一句後,飛快換上微笑抬起頭,正要開口問這位食客要什麽配菜。

“放心吧,她們幹不久的,”那男人眉峰一挑,了了眼旁邊的巷子,眼中閃過一絲煩厭,接著低聲道:“你撞大運了,我們家小爺要見你。”

從隔壁轉移來自家攤子前買餅的人越來越多,盛昭池自然察覺到了。

劉嬸的做法按常理是正常的,卻還是有些膈應人。但盛昭池不會去破壞她的生意,能學走是她的本事,能不能做得好也看她的本事。

何況煎餅本身是沒什麽味道的,最重要的還是那一份醬料,最起碼香菇臘肉劉嬸沒能學去。

她看著鍋裏均勻分布的臘肉丁,輕輕抿了抿唇。

盛夫人看著攤子前停留的人越來越多,眼中的黯淡漸漸退去,神色也略舒緩了些,站在一邊等著盛昭池做的第三張餅。

盛夫人腰上的傷處被盛昭池每晚揉按以後好了很多,她本想著出攤上和盛昭池換著做餅,好減輕負擔,但因為盛昭池覺得傷筋鬆骨一百天不讓盛夫人過於勞累,盛夫人隻能退而求其次,在邊上幫著裝餅收錢。

“客官是分開還是一道裝起來?”

盛昭池將做好的三張餅擱置在旁邊的碗裏,等著向書生發話。

向書生揮動著折扇,輕聲道:“一……”

“好你個向征詞,我說書院怎麽到處都找不到你,原來偷偷溜出來買餅了啊。”

一聲話音裏帶著驚喜的男聲從背後響起,打斷向征詞的話。接著一隻胳膊突地搭上他的肩膀,將他帶的一個踉蹌,差點磕在攤子上。

“席仲文,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向征詞推開席仲文,緊張地環顧了一下四周,接著轉過頭看著席仲文疑惑地問道。

滿頭大汗的席仲文微微晃了晃腦袋,皺著眉捏住飄落到胸前的發帶外後甩去,“我當然也是來買餅的。”

向征詞將折扇在手心收攏,從袖口裏拿出一張手帕遞給席仲文,嫌棄地說:“拿去擦擦吧。”

席仲文也不客氣,從他手裏拿過手帕就給自己擦了起來。

“你跑著來的?”向征詞見他臉色紅潤得不正常,開口問道,“你小子膽子變大了啊,也逃學,不怕你兄長拿雞毛撣子打你了嗎?”

“人這麽多!你別說這個。我哥最近忙著呢,他可沒空管教我。”

席仲文惱怒地擺了擺手,尷尬地看了眼盛昭池和盛夫人,拿過向征詞手裏的折扇給自己扇風,壓低聲音道:“這天太燥了,書院裏不止夫子,連好幾位同窗都有些身體不適,夫子就準我們先回家就習了。”

盛昭池抬起眼瞼瞄了他一眼,身體不適?難道是中暑?

盛夫人見席仲文臉上的緋紅遲遲不見消散,拿出一個幹淨的碗倒了些茶遞給他。

向征詞看著遞來的茶碗動了動嘴,發現盛昭池和盛夫人都看著他,趕緊道:“一道放就行。”

盛夫人點點頭,撚起兩張大荷葉將香氣四溢的煎餅裹進去,接著用細麻繩纏繞起來。

她將三個煎餅被荷葉包裹用麻繩串聯好後,遞給向征詞。

向征詞把銀兩放在盛夫人手上,退開兩步讓後邊的食客上前。

他站在一邊拍了拍席仲文的肩膀,看著他手裏不停揮動的折扇帶去的涼風卻絲毫不見褪去的燥紅,半打趣半擔憂道:“你不會也抱暑了吧,臉這麽紅?”

席仲文晃了晃腦袋,抬手搓了搓發燙的臉頰:“哎,你這麽說我好像確實有點暈乎。”

向征詞皺了皺眉毛,伸出手扶住席仲文:“要不你別買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來都來了,我也沒多……難受。”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忽視太久了,這一提起來那股眩暈愈漸強烈,胃部還有股酸脹感隱隱往上湧的架勢。

盛昭池將餅放在盤子裏讓盛夫人用荷葉卷好,看著麵色不正常的席仲文,拿起他放下的茶碗接了些清水,又往裏頭放了點鹽,攪和勻後送到席仲文手裏。

“客官,你試試喝點鹽水。”

席仲文看著逆著光突然站在他跟前的盛昭池,慢慢伸出手接過鹽水碗,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後端起碗一飲而盡。

攤前的盛夫人接過食客遞來的銀錢,見盛昭池站在那兩個書生麵前說著什麽。眼看下一個食客上前,她想了想,拿起麵勺就往鍋裏抹麵糊。

盛夫人往鍋裏抹著麵糊,也不怪被劉大姐學去了,連她看看都能學會。

她又看了眼盛昭池的背影,突然想到阿池的年紀也快到擇婿的時候了吧?

她的餘光輕輕瞟著那兩個書生,靠著的那位身體貌似不大好,容易病。倒是站著的那位,書卷氣上佳,容貌也佳,不過待人處事和家室背景還需再看看。

作者有話說:

我的新封麵太好看啦,愛住(*≧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