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你是不是害怕上麵的賬夠不上容老板給的數?”柴文站在盛昭池的身邊,杵了杵她。

“什麽?”

盛昭池回過神,“怎麽會, 我都讓小盼盯著呢。”

柴文點了點頭:“對了, 姑娘,上回你舅母那事到底是怎麽個原委?我看她們下樓時的臉色……嘖嘖嘖。”

前兩天上去一個唐小姐,下來一個唐硯則可是驚呆了他和小盼,緩衝了兩三日才明白她就是他,他就是她。

那隔間裏發生了什麽他們在樓下的不得而知, 但從哪對母子倉皇而逃的情形來開,應該是不太好。

接著這幾天盛昭池也是時不時就會發呆, 他和小盼對那天樓上發生的事情可是好奇死了。

舅母那件事情說來便讓盛昭池覺得渾身不適, 後來走前唐禹還貼著盛昭池同她說,宋汶書是個軟弱的,他們家這位主母待兒媳約束甚嚴, 本是一堆佳偶, 硬生生給她磋磨成陰陽兩隔了。

“我看那老婆子就不像什麽好人, 沒想到, 真是可憐了那姑娘了。”柴文唏噓道。

“我倒是更好奇, 為什麽唐小姐上去了, 卻變成唐大人下來了。”小盼沒瞧見柴文的顏色, 嘟囔著問。

柴文緊張地看向盛昭池,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走走走去幹活。”

說著, 便拉著小盼忙活去了。

留著盛昭池在原地無奈不已, 倒也不是不能說, 隻是想起那天夜裏盛夫人同她說的話,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說罷了。

盛夫人同唐夫人關係愈漸融洽,因為知道了盛夫人有意要給盛昭池相看郎婿,而唐夫人一早便看出來了唐硯則的小心思,為了不被人捷足先登,趁著大師的日子將近,便將唐硯則的身世挑挑揀揀地告知給了盛夫人。

盛夫人僅有盛昭池一個女兒,雖有心想為她相看郎婿,但最重要的還是盛昭池自己的意思。

二位長輩達成了一致的意見,便是讓他們自行選擇,可誰知道突然出現了這件事。

無法,盛夫人見盛昭池的麵色懨懨,便將唐夫人同她說的原封不動地告知了盛昭池。

盛昭池不知道原來原著裏的這位矜貴優雅,淡泊塵世的貴女身世背景竟是如此,怪不得他待人總是不善言辭,身邊也隻跟著一個年紀小上不少的唐禹。

盛昭池自己就是穿越而來的,這怪力擾神的東西,她不得不信。

從唐硯則突然將一切展示在她眼前開始,她的腦袋都是混沌的,知道清楚明白這件事情的具體原委以後,困澀之意頓時充斥胸腔,他明明不該……

明明沒有囚籠困住他卻有無形的阻力在攔著他上前,明明他的身世,在京城那種富饒之地文學之城,可以有一番很大的作為,到現在的背井離鄉,隻是到崇洛這一小地赴任知州,再無上升之地……

繼那天後,唐硯則都沒再上過門,倒是唐禹時常來見盛昭池,之前停下來的禮又送上了,每次來還總是神秘兮兮地告訴盛昭池,唐硯則那天說的話全出自真心,他不來是有原因的,希望盛昭池千萬別責怪他。

與他們想的都相反,盛昭池並不責怪他事先不告知,畢竟唐家在京城位居高位,這種事情當然不能隨便告訴別人……

電視劇裏的官場鉤心鬥角和後宮裏的總是不遑多讓,小心些總是對的。

人惱的時候事情都會一股腦湧上來,盛昭池這邊剛放下心,那邊又到了同容老爺對賬本的時候。

容夫人並沒有跟來,這會容老爺正和自己帶來的賬房先生坐在櫃台之上,清點著這三個月以來的賬目。

連久未出席露麵的林掌櫃都來了。

隻不過林掌櫃的臉色並不好看,見盛昭池看向他,還顫抖著瑟縮了幾下,像極了被洪水猛獸盯上。

盛昭池納悶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才幾日不見,難不成是她長得更凶悍了?

“盛丫頭,你這賬做得可真是好看。”容老爺背著手,看著賬本一邊說一邊點頭。

盛昭池笑著看了眼小盼,“這還多虧了小盼。”

容老爺看著賬本,“哎,賬做的好看前提也要有賬可做,你這數字看的我心生喜悅啊,當真是沒看錯人。”

說完,賬房先生便將筆放下,讓開位置。

容老爺接替著坐了下來,看著賬本嘖嘖其談:“別說是我給出的數字,這可超出去不少啊。”

柴文和小盼一聽,激動地笑對視一眼。

盛昭池對上他們兩個人雀躍的視線,笑著回視點點頭。

“之前說的,今日已然印證……不過,在那之前,我想,老林啊,你應該有些話要對盛丫頭說的。”

話音未落,盛昭池便見林掌櫃顫抖著雙膝,他麵色蠟黃,枯敗道:“姑娘,老夫……老夫向你認錯。”

盛昭池蹙眉,隻聽他繼續說:“那些鍋具和調料是我和店小二一起裝……偷走的,為的就是讓你知難而退,還有那些商戶,不少與我都有私交,故此……”

盛昭池蹙眉,下意識看向容老爺。

容老爺臉上帶著微笑,他說:“老林啊,我往年雖非在崇洛,但一方地自有一方消息,當年念你家道中落,老父老母無一所靠,我便邀你幫我看管著這家食肆,可我未曾想到,你近些年竟愈發麵目難識,挪用店中公賬……”

容老爺說著,臉上的笑意淡去,痛徹心扉地看著林掌櫃:“這便罷了,我請來盛丫頭幫你將這食肆起死回生,借此敲打於你望你回憶初心,你卻絲毫不改,妄圖使用毒辣之計構陷她,你這是為何啊老林?!”

“……是我,是我被利欲熏心……”林掌櫃突地跪坐在地,怔愣間猛地掩麵嗚咽了起來。

盛昭池看他的一係列舉動,愈漸疑惑他陡然轉變的態度。

“店小二是你從破廟中帶回來的孩子,但問你當日是如何心境?”

容老爺歎息一聲,“盛丫頭所致藥膳你是未曾看見百姓們的稱頌嗎?她知曉你犯下的事,卻在入我門前時掉頭而歸,並未撕破你這張老臉,此女之心何不良善?”

柴文聞言,歪過腦袋看向盛昭池,眼裏都是疑惑。

盛昭池訕訕,她確實走到一半掉頭了,她也是想到了林掌櫃能收留店小二的事情,這樣的人,多少還是有些善心的吧。

林掌櫃被說得羞愧非常,嗚咽著說:“是我錯了……”

他的身體本就不好,突然大喜大悲對他的身體更是損害,容老爺說:“這間食肆往後便是盛丫頭做主了,老林啊,是走是留,憑她所言吧。”

說罷,容老爺便邁步要往門口走去。

盛昭池跟了上去,二人站在門口,看著人來人往的街市,盛昭池忍了忍,還是發問道:“容老爺是怎麽知道……”

容老爺笑笑,說:“我還當你不會問,不過,我為商這麽些年,能做出點名堂來,你不會覺得就憑一腔熱血吧?”

盛昭池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笑。

“當官做商,可不能隻有一腔熱血,這背後的花名堂可多了,你有的學嘍。”

盛昭池笑著應是。

容老爺哈哈兩聲,作勢要走,臨了腳步一頓,他回過頭衝盛昭池指了指屋裏,打趣道:“你同那位知州大人的好事將近了吧?屆時可別忘了給我和我夫人發請柬,多嘴一句,那位我看著是個品行好的,你莫錯過了。”

盛昭池怔愣,看著他的背影,細細琢磨著這句話。

屋裏?

林掌櫃!

盛昭池失笑,她就說怎麽可能還沒對簿公堂,林掌櫃這樣的人就認了輸,原來是他。

盛昭池說到底還是沒將林掌櫃給解雇了,容老爺當著眾人的麵主動將事情揭露出來,言語之間並未有過多的指責,反倒是惱其不爭的意味更多些。

老無所依,林掌櫃自己便也是。

所幸這件事情得需要個人來管著,盛昭池想,她要著手準備自己的地盤了。

三個月的盈餘她有一半,這一半想在崇洛購置一家地段好的食肆還有些吃力,盛昭池打算好了,約莫再過個幾月,便可以在城東集市邊上買上一間食肆。

打算歸打算,沒等盛昭池敲上心裏的算盤,久久未見過的唐硯則便來尋她,還送上了盛家輾轉多方的老宅酒樓地契。

“我想,你該需要這個。”他說話的聲音有些抖,不細聽聽不出來。

盛昭池看著手裏的地契,心中感慨頓生,原主送出去,她接回來。

“你……”

盛昭池抬起頭,看向欲言又止的唐硯則:“怎麽了?”

“這地契……我能先賒賬嗎?等我賺夠了本錢……你想加利息了可以,我……”

“不用,”唐硯則眉心稍蹙,表情嚴肅地看著盛昭池:“你不用給,這是還給你的。”

盛昭池為怔:“可我之前確實是把這個……”

唐硯則耐心解釋道:“管家兄弟連及鄲崖寨一幹人為禍一方,你隻是其中一個。”

他的意思是還有很多像原主那樣被坑害的人?

盛昭池眨了眨眼,“那……好吧。”

唐硯則見盛昭池接下,沒了東西作為說話的媒介,二人頓時相顧無言。

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縮起來,唐硯則看著低著腦袋的盛昭池,掙紮猶豫再三,他說:“不知,姑娘待我之前的求親意下如何?”

盛昭池捏著地契的手一緊,臉上開始發燙,好半晌才嚅噎道:“我現下還不能成親……”

唐硯則眸中閃過一絲暗淡,再一反應,他溫柔地注視著低垂著腦袋卻紅透了耳廓的盛昭池,他舔了舔嘴唇:“可先定親,待你想成親,再成親。”

他從來沒對人這般直白過,說出這句話已然是耗費了許多勇氣,他的脖頸往上已然全紅了。

盛昭池也沒比他好到哪裏去,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約莫是喜悅吧。

畢竟她可從來沒被人求過婚。

還是這麽一個幾次三番救她於水火、默默幫她也不提的大帥小夥。

自那日過後,二人的婚約就算是定下了,唐夫人和盛夫人對此都非常滿意,唐夫人甚至說起要往返京城崇洛兩地,各辦一次婚典。

而盛家的酒樓和地契都已回到原本的人手上,盛昭池想的開一間自己的食肆直接就達成了,還是間豪華的食肆。

有了盛家酒樓化身的依華DJ盛家食肆,再經過盛昭池的雕琢和打扮,食肆裏每日的人數是嘩啦啦地漲,名聞遐邇還吸引了不少的遠來之人上門品嚐,好評紛紛。

“姑娘,您真打算讓我一個人去城南的分店啊?”柴文不舍地看著盛昭池,想用目光中的期盼讓盛昭池改變想法。

盛昭池將親自給唐硯則準備的飯菜放進食盒裏,搖了搖頭說:“這可不行,你在這光是跑跑腿可不行,得去幫我管店,這人才啊,可是一點都不能浪費的。”

柴文見她又開始收拾自己的妝發,幽怨道:“你最得心的要去別處了,也不見你給做點什麽送送行……偏心。”

“姐姐和唐大哥是要成婚的,你在中間睡得著嗎?”小盼從後院進來,無語道。

盛昭池頓時笑了。

“你這丫頭說什麽呢!也不臊得慌!”柴文訕訕,“我是在說這個嗎?你別給我瞎會意。”

“姐姐快去吧,”小盼擋在盛昭池麵前,看著柴文折了折袖子:“要吃送別飯?我來給你做啊。”

“你那斷魂飯不吃也罷!”

盛昭池剛走出來,就聽見這一聲,跨過門檻時差點跌了個趔趄。

胳膊上傳來的觸感讓她驚了一瞬的心落回原地,她抬起頭看向眼前的人:“剛好給你準備了飯菜,既然你來了,那便順道給出柴文‘送送行’吧。”

“好啊好啊!”唐硯則背後的唐禹探出頭來,穿過盛昭池的身側先進了門。

唐硯則看了他一眼,將盛昭池扶正後,嘴角展開一道溫柔和煦的微笑:“勿莽撞,下次小心些。”

說著,他輕巧地卸下盛昭池手臂上掛著的食盒,“走吧?”

盛昭池笑,二人相攜進門。

落葉蕭瑟滿地,枯黃顯了一頭,可人間煙火氣還在燃燒,它將經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