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東巡前, 青霓把九天攬月衣放到幾案上,往案底一摸,鋥亮的鐵質削刀被她舉了出來。

秦朝尚未出現剪刀,用來裁布的就是這樣的削刀, 同時也是用來削竹簡錯字的工具。

三下五除二, 青霓就把這件漂亮衣服裁開連接之處, 成為一塊漂亮的布。

係統發出問號, “你在做什麽?嫌棄款式不漂亮, 想要自己手工改一套。”

青霓沒有解釋, 她左右看了看,扯著布跑到內室, 把它往大**鋪了一半,剩下一半包過床沿, 壓在床底, 看上去就像是用一塊布將床包裹住小部分了。隨後,青霓抓住床沿, 用了點力氣,那張由兩米高的黑塔壯漢來都未必能抬起的大床,就被少女輕輕鬆鬆舉起來了。

“果然!”青霓重新放下床,還往裏推了推, 擺回原先是位置, “我的猜想沒有錯!”

一件衣服, 重新裁剪那它也是衣服,用的也是同一塊布,重點在這塊布, 而不是它是什麽款式。這塊布做成的衣服能讓人身輕如燕, 更容易跳出掌上舞, 那麽,把布披在其他東西上,那樣東西也當然會身輕如燕。

在係統商城裏,由於九天攬月衣隻能讓人身體輕盈,而不是讓人穿上後就學會跳掌上舞,在係統的判定中,它的售賣積分是68,約等於一套舞服的價格。

不算貴,但如果買足十萬套,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了。

青霓想了想,問係統:“如果我把衣服裁剪了,整改成幾套小衣服,是不是每一件衣服都能夠讓人體態輕巧?”

係統:“……”係統查詢了一下後台,聲音有些幹巴巴:“理論上是這樣。但是自己改造型,係統就不包衣服的質量了,如果你縫紉不過關,跳到一半衣服裂開,由你自行承擔社死後果。”

“我不怕!又不是我穿!”青霓理直氣壯。她果斷地把那塊布裁成了長布條。

係統重音:“前提是,它得是衣服,不是破布條。”

青霓震驚:“破布條就不能圍在身上當衣服嗎!這是風格,是特色,是時尚前沿!牛仔褲到處破洞都能當穿,我模仿木乃伊設計出來的衣服怎麽就不是時尚了!”

“……”係統鑒定了一下麵前的破布,發現它們的名稱已經非常智能地變成了【九天攬月衣·木乃伊款】後,震驚到雪貂尾巴不受控製地炸毛,“居然還可以這樣?!”

青霓一本正經地點頭,“時尚就是這樣!”說著,還把破布扯了一條,圍在胸口一圈,“是不是很性感!”

係統:“……”恕我直言,我覺得那就是一條勉強遮羞的破布。

偷窺的主係統起了壞心眼,暗戳戳上架一件新商品,【九天攬月衣·木乃伊款】,開玩笑一般標上售價1積分。

其他世界的寵妃係統宿主意外瀏覽到新上架的道具時,腦門幾乎長滿了問號,“主係統抽風了嗎?這是舞服嗎!穿這個在皇帝麵前跳舞,打的主意不是身輕如燕,恍若神妃仙子,而是在風吹過來時,布條被刮落,直接上色|誘吧!”

青霓沒發現自己的“創意”被剽竊了,不然鐵定拉著係統一天百八十條申請,抨擊主係統不給版權費。

她用破……長布條試過,裹成一圈圍在物體表麵,就能輕輕鬆鬆將其抬起。甚至風一吹,還將她圍起來的案幾刮移動了幾尺。

青霓忍不住想起關於趙飛燕故事的另外一個版本,據說,趙飛燕跳舞時,險些被風刮跑摔落池子,幸好有宮人將她抓住,才沒有乘風而去。想來,九天攬月衣道具屬性的參考,采用了這一版的故事。

嚐試完之後,她直接購買了五百套九天攬月衣,剪開連接的部分,看上去就是五百塊銀白色的布,這才叫來方士們,把五百塊布以及剪成一條條布條那塊布交給方士,告知他們使用方法。“爾等帶著炸|藥前去挖靈渠時,也帶上這些布,好方便運土。”

至於起重機定滑輪什麽的,並不需要青霓去點播,墨家早有類似的工具了。

方士帶著五百零一塊布離開了,青霓看著天邊愈來愈晴朗的天,心想,有這些東西,至少服力役的十萬黔首能省很多力氣,應該不會像曆史上那樣挖了三年才完成。

方士出發去了靈渠,始皇帝的車隊也出發了,從鹹陽一路向東,經過三川郡,到達博浪沙——這個曆史上張良刺殺始皇帝的地方。

“經過變數,也不知道張良還會不會選擇在這裏刺殺秦始皇。”青霓舉目四望,沙丘連綿起伏,荊棘叢生,看不見人煙。

在沒有地圖,沒有導航的秦朝,她很可能一出去就暈頭轉向,分不清路了。

青霓打開係統地圖,掠過一眾臣子近侍的綠點,查找起有沒有散落在外的小光點。如果有,八成可能是張良。

“係統,時刻關注始皇帝的馬車,發現有刺殺的動靜,不要管曆史,直接對始皇帝使用好運奇跡符。”

盡管曆史上,張良讓人扔大鐵錘去砸始皇帝的車架,沒想到始皇帝換了一輛車坐,刺殺失敗,然而從她來到秦朝那一刻,曆史就已經拐上不同的道路,誰知道這一回會不會就那麽巧,張良砸罐子真給他砸出了特等獎。

雪貂瞳中掠過綠色代碼,“交給我吧,在你們人眼看來,大鐵錘飛過來的時間很短,在我們係統看來,這一段時間長到我可以給秦始皇用上百種道具護身了。”

車隊緩緩向前走,這個地方多沼澤,馬腳往哪裏下都要謹慎三分,車馬慢行,正是適合刺殺的好場所。

王離駛著馬從車窗外經過,窗戶扣子輕嗒一聲,從裏麵拉開,露出蒙毅的臉,喊住了他:“武城侯。”

王離知道,蒙毅一向是被允許和陛下同車的,遂勒了韁繩控馬過去,“蒙上卿,可是陛下……”有所吩咐?

“陛下……”蒙毅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周圍起了驚呼聲,他眉頭一皺,正要訓斥,猝不及防地車子一顛,讓他將所有的話吞了回去。

出事了。蒙毅心中浮起這幾個字。

此時,周圍的驚呼才逐漸明晰了。

“天啊!”

“有刺客!”

“蝴蝶,是蝴蝶!好多蝴蝶!”

在外麵的郎官眼裏,之前的場麵極盡奇幻,那是隻有親眼目睹的人,方能被震撼到心神的奇跡——

隨著呼嘯的巨響,一柄帶有鏈條的大鐵錘淩空砸來,連風聲都在抖。在眾人驚呼聲中,眼見著大鐵錘要砸中始皇帝所坐的馬車,一群色彩豔麗的蝴蝶自天邊而來,托住了鐵錘,將它移往旁邊放下。

綺麗的蝴蝶飛翔在那充滿肅殺的鐵錘之下,化掉冷厲的殺意,日光似金砂,自它們翼翅的間隙漏下,震人心弦。

馬車的簾布被掀開,陛下從中出來,見到這一幕,眼底流露了一絲冷意,“搜。”

荒郊野外的,哪來的鐵錘平白無故飛過來,必然又是那些六國餘孽賊心不死。

遠處,張良恨恨地用拳頭砸了一下身旁的荊棘,任由尖刺戳進血肉,“如果那位神女不幫大秦……”

始皇帝出行謹慎,按理來說,他應該坐六駕的馬車以示身份,然而,他每次東巡,一整個車隊用的全是四馬拉車,根本分不清始皇帝坐了哪一輛車,想要刺殺得靠運氣才能成功。

他剛才明明已經賭對了車子,如果神女沒有……

鬼使神差地,張良忽然側頭,看去一個方向,那裏正對著的馬車被打開了車窗,風吹起作為簾子的輕紗,神女的容顏在其後若隱若現,似乎正在注視著他。

張良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笑了一下。

她不是隨便看過來,她是發現他了!

張良呼吸一滯,再不敢停留在原地,對著身旁的大力士道:“走!”

當郎官搜尋過來時,沒能發現任何人,唯有空****的地麵顯露在眼前。

始皇帝眸子黑沉沉地,看不出神色,唯有緊盯著去瞧,才能從眼瞳深處,窺見隱約的怒火。然而等他行到青霓的車駕外時,星星點點的怒火便熄滅了,“先生又救了朕一次。”像是雕塑褪去冷硬,陛下輕輕勾了唇角。

神女並未出現,僅是聲音從車中傳出,“陛下不必客氣。”

陛下想,她有時溫和,但是大多數時候,嗓音就是一副清清冷冷的語調,劃開神與人疏離的鴻溝。

車內,青霓默默捂住臉,瘋狂戳係統,“為什麽會有蝴蝶托鐵錘這麽瑪麗蘇的場麵!你說這合理嗎!牛頓要從骨灰盒裏爬出來了!”

被噎了那麽多次,這回居然輪到係統理直氣壯了:“合理啊!好運奇跡符嘛,千億份之一的奇跡,剛才那一幕不算奇跡嗎?”

是挺奇跡的,奇跡到直接逆了物理。

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那也沒辦法,反正後世記載裏,被蝴蝶救了的瑪麗蘇也不是她,而是秦始皇。

青霓這麽一想,頓時快樂了不少,懷抱著這個心情去查看係統記錄,上邊顯示:技能【褒姒之笑】已對張良使用成功。

刺殺被阻止的憤怒,以及被臨時降智的腦子,有這兩個驅使,比起逃脫,張良肯定會氣得不行地來找她。畢竟,不搞定神女,他別說搞刺殺了,就是拉起百萬大軍,也奈何不了大秦。

和係統的賭約,她贏定了,

*

翻過一座沙丘,大力士停了下來,甕聲甕氣地問張良:“張兄,接下來你準備躲去哪裏?”

張良目光緩緩地移動,隔著沙丘,仿佛落在了神女所在的位置上。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失了智的謀聖張良如此說道:“我準備男扮女裝,藏在國師身邊,然後,用時間來讓她看清暴秦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