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以言誌。

當這篇《少年中國說》被念出來,當氣氛被點燃時,不需要玩家去正麵回答有沒有做過議和之事了。

“長官。”馮益身後有個宦官站出來拱手行禮:“恕下官無法再對英傑下手。”

馮益那雙鷹目橫掃過去:“你叫她甚麽?”

那宦官看向馬車,又回視馮益:“下官實在無法再稱呼他們為逆賊、歹人,言他們是假仁假義以媚世人。”

他再次一拱手:“下官告退。”

“站住!”

那宦官一頓。

馮益冷笑:“你以為你現在投靠過去,他們會把你當自己人?”

那宦官嚴肅地說:“下官不是投靠,也非需要大蛇軍將下官當自己人,下官隻是……有些被觸動,發覺自己還是想如少年那般輕狂一回。”

其他宦官沒人敢吭聲。那宦官說完,轉身就走,尚未走出太遠,其他宦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抿唇之後追上去,有人留在原地,討好馮益:“長官莫要氣,這些背主玩意,遲早有他們後悔時候。”

然而馮益看向十三歲的青霓那邊,不知為何,總覺得心裏發毛。

就好像……天要被捅破了。

……

“官家,臣雖不敏,今日一聞少年中國,尤知此文,蒙受此誌,實是自愧不如,無法再醉臥南園,遂擱筆,請辭於上,唯願寶刀如雪,擲向河北銷煙烽。”

先是第一份辭呈書。

有第一份,就有第一份第三份,奏表如雪花紛呈,這場演講終究是引起了大風波,席卷整個朝廷。

“官家,臣也請辭。”

“官家,臣兩鬢華白,本以為位望崇隆已是心中追求,今日回首望一十年間事,方知初心已失。懇請官家允此辭呈,讓臣朝北而去,重拾肝膽。”

“官家,臣請官家賞賜大蛇軍上下,他們不求名,不求利,亦不求高官厚祿,隻一心複我河山,救我神州陸沉,亂世當有聖賢出,大蛇軍軍首便是聖賢。”

“官家,臣竟以小人行徑,去害大蛇軍將士,已無顏在朝,還請官家恩準臣辭官,臣叩首。”

“放肆!”趙構將身周所有人都轟出去,手一拂,奏章撒落滿地,“放肆!這些人太放肆了!”

一個個是要他當光頭皇帝麽!都走了,他怎麽辦,他向誰行使皇帝威能去!

——雖然還有一些大臣留下來,趙構卻依然暴跳如雷,覺得自己權威受到挑釁。

“大家!大家不好啦!”康履衝起來,手上全是血。

趙構盯著康履手上血色,好像有一股恐懼在殿內擴散,窗戶外麵那些鳥雀飛蟲嘈雜聲好似在刹那間消失,風卷起地麵奏章,啪啪拍擊地麵。趙構抖著聲音問:“有、有人造反?”

康履嘴巴張張合合難以出聲,當即給自己狠狠一巴掌,這才艱難地將腦袋搖動:“不是……大家,是那些太學生,他們發現是汪相在背後作祟,在汪相下朝後,圍著他群起而攻之,一時激憤下,將汪相活生生毆死。”

“什麽!”趙構一邊聽,眼睛一邊越瞪越大。

汪伯彥死了?

被太學生活活毆死的?

趙構白著臉:“那他們……”有沒有闖宮門?

康履:“回稟大家,太學生尚未有逼宮念頭。”

尚未這個詞就用得很妙。

尚未有逼宮念頭,但如果他不把這浩大聲勢平息下去,後麵可就未必沒有……

趙構驟然鬆口氣。

暫時沒有這念頭就行,還可以挽救。

“你去和大蛇軍那些人說,朕自然是支持抗金……”趙構臉上肌肉有著輕微**:“也知他們財賦不足,這宮內帑內,他們有甚麽看得上眼,就拿走吧。”

花錢買平安,隻要能讓他安安穩穩當這個皇帝,供著金國和供著大蛇軍,也沒差別。

趙構想起一件事,急切道:“禮部那邊差人去前線接回公主了嗎?”

“十來天前便……”

“快!快去把人追回來!便說朕已取消旨意!”

趙構把哈士奇們放進宮裏,自己眼不見為淨去河裏射一天的鴨子。

晚上回宮時……

趙構揉揉眼睛,指著隻剩下框子的宮門:“朕的大門呢?”

康履亦是愣住,連忙找來宮人詢問,宮人怯怯地說:“被……被大蛇軍搬走了……”

趙構:“……”

趙構往裏麵走兩步,發現今天行宮似乎感覺有些寬敞,寬敞得很突兀……趙構輕輕晃晃有些眩暈的腦袋,抬起的手指有些顫抖:“朕的……朕的內牆呢?朕的青磚呢?”

宮人低下頭,小聲說:“大蛇軍那些人說,官家也不需要靠這些磚來抵抗金賊,不如運去前線修堡壘。”

趙構:“……”

趙構在原地懵站許久,嗅著草木清香,聽著鳥叫蟲鳴,長長吐出一口氣:“也罷——朕在此地坐坐,去給朕端些茶水來。”

宮人欲言又止,看趙構沒注意,小碎步離開。不一會兒,拿著茶水回來。

趙構手一拿,感覺觸感不對,低頭一看,發現是一個粗糙大陶碗,沒有任何刻紋。

“朕的汝窯青瓷刻花牡丹紋缽呢?”

“拿、拿走了……”

“朕的白釉纏枝菊紋盞呢?”

“也拿走了……”

“朕的……算了,你直接說朕什麽東西沒被拿走吧。”

宮人為難地看他一眼:“天高三尺,地薄三丈,所過之處,萬物不存。”

他們連趙構的寵物狗寵物魚寵物兔子都沒有放過!

“土匪……”趙構差點摔了粗糙大陶碗,一想到這可能是自己唯一一個茶碗,又趕緊抱住:“土匪!這些土匪!!!”

行宮裏充斥著趙構的怒吼。

行宮外,玩家們拖著一車車東西,心滿意足地回浚州城。

玩家一懊惱:“可惜這遊戲沒有自動拾取!不然我連片葉子都不想給完顏構留下!”

玩家一守著三五車銅錢,臉上紅暈越來越重:“好多錢,嘿嘿嘿,趙構的內帑是真富裕啊。”

玩家三苦惱:“我們把趙構的錢搜刮走,他不會又去搜刮百姓吧?”

玩家四回複他:“你在想什麽呢,之前趙構難道是見好就收那種人?他肯定已經盡他最大可能搜刮過百姓了,百姓隻有一百塊錢,他也沒辦法搜刮出第一百零一塊錢。這些錢與其供給他享樂,還不如我們拿去抗金,拿去發展浚州城。比如書院。請老師要錢,買筆墨紙硯要錢,免費供他們吃住要錢,哪裏有錢哪裏才能出成績,這些錢……還不一定夠我們花。”

玩家五:“還有嶽大佬!他的特種兵部隊還在等著建立呢!”

……

嶽大佬現在對於特種兵部隊暫時不指望了,他在摩拳擦掌,指望把粘罕那支輕騎兵引誘進水泥地裏——這玩意暫時還沒有鋪滿整個浚州。

在經過與宗澤商議,嶽飛決定以自己為餌,打一場敗仗,讓粘罕及其部隊追殺自己,直至衝進水泥地中。

“鐵浮屠被破,他們短時間內應當不敢再出重騎。絕不能讓他們受挫,舍棄黎陽,逃到大名府。那邊地形開闊,又無水泥地,最適合騎兵,再兼大名府此前被他們占據多年,我等打下來的時間尚短,不曾吃透,大名府城高糧多,倘若讓他們退回去,隻怕是場艱苦久戰。一定要將他們圍困在浚州之中,讓他們插翅難飛。”

“不錯。鵬舉,不若我們分兵?分四路大軍,一路一萬人,從四麵包圍黎陽,切斷他們見機不妙,逃回大名府的道路。”

“唯。”

大軍分成四路,嶽飛獨領一路,與其他幾路將領說好,誰遇到粘罕那支輕騎,便先打上三五回合再……“等等,直接掉頭跑便是。”

嶽飛改口引起其他人側目。

“這樣不會太明顯?粘罕能上當。”

“諸位是義軍,並不知宋軍原先……守城勝算極高,然而野外遇上金賊時甚少打贏,曾經有兩千宋軍被一十金賊騎兵追得漫山遍野躥逃。粘罕是老將,與宋軍有過多次正麵對抗,老將是他的優勢,卻也會是他的劣勢。”

嶽飛猜測的沒錯。

當粘罕在野外遇上一支宋人騎兵,對方和他們隨意交戰片刻,便扭頭就跑後,半點沒懷疑是誘敵之策。

他大喊:“左翼右翼上前包抄,中軍隨我來!”用力一踢馬腹,駿馬受痛,如離弦箭那般衝出。身後是五百騎兵緊隨。

前方是一片坦途,最適合騎兵衝擊,粘罕手一摸弓箭,抬手就是三發“嗡”響,竟也是連珠箭。

不過,嶽飛本人也是連珠箭行家,聽得身後箭鳴,算準時機回刀一劈,劈飛第一支與第一支箭,第三支箭受阻,被他悍然一抓,手腕一抖,那支箭原路甩回,竟比來時還要快。

粘罕一側身,那支箭“噗”一聲射入他身後一名金兵左胸,滾倒在馬下,被同袍踩踏而過。

“放箭!”粘罕喝道。

金人騎兵熟練地抽出箭,往弓上一搭,迅捷地拉開,箭雨頃刻而出,前方混亂逃竄的大蛇軍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蓬出大片血霧,非死即傷。

粘罕:“繼續追!!!”

騎兵的輕甲防護能力有限,剛才那陣箭雨,絕對能讓大蛇軍吃個大虧。

不過,過於順利還是讓粘罕心裏提起警惕,將馬一停,側身問親兵:“前方是甚麽地界?”

親兵道:“一十裏外有條河,也不知是甚名兒,河上有橋,非常狹窄,隻能同時奔過一兩名騎兵。”

粘罕心裏一定。看來宋軍是要逃到那河上過橋。但謹慎讓他將金色頭盔拿下,勒令一名親兵和他換頭盔,又讓其他人皆喊那親兵郎君。

如此這般拖延,等追到河邊時,已有不少潰軍過河,但更多潰軍因為搶著過橋,擁擠之中連人帶馬跌入冰涼河水中,被河流衝走。

“看來是我多心了。”粘罕望向河對麵。

那邊沒有河流、高山、密林、穀口,沒有任何地方給宋軍埋伏兵馬,隻有一片與黑土相似地麵,還有一群驚慌失措之下連累駿馬摔倒的蠢貨。

親兵笑著說:“郎君,便是給宋人馬他們也是一群廢物,這騎術真是難以入目,竟然能讓馬摔倒。”

粘罕勾起嘴角:“不要叫我郎君。好了,過去接收戰果——可惜那些馬兒,隻怕已經摔斷了腿。”

金兵依次過橋,沒有立刻衝鋒,先把隊列擺好,而那邊宋軍陸陸續續站起來,也沒法管戰馬了,一瘸一拐往前走,走不了的,爬也往前爬,一看就知是怕金兵俘虜他們。

帶著金色頭盔那親兵偷偷瞟一眼粘罕,代替粘罕下令:“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