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霓:“……”

始皇帝:“……”

陛下哭笑不得, 沒好氣道:“給朕起來,哪來的賊人,是國師體恤運糧艱辛, 收走了糧草!”

治粟內史騰地起身, 看青霓的眼神好像在看再生父母, “國師, 下官——”一禿嚕嘴就出來了, 還沒想好後麵要說什麽, 卡殼了兩三秒,他才滿麵感激,深深作了一揖, “下官多謝國師高義了。雖說此對國師是舉手之事, 可確確實實幫了秦的大忙。”

感謝完後,治粟內史又紅著臉,為自己方才的言語道歉。

神女當然是要表現得對這些事情不放在心上,大度的原諒他。

嗯, 事實上,青霓也是真的無所謂。

她微不可查地瞧了一眼地麵, 說地上一粒米都不剩, 有點誇張了, 還是有一些散碎的在地上, 不過,沒人覺得神女沒有本事將它們都收走,隻會下意識認為,神女不在意地上的散粟。

神女:“陛下何日出發?”

始皇帝非常有行動力:“現在!”

“如此, 吾便先行了。”

懷孕一個多月的母牛早已等候在遠處, 神女施施然上了牛, 在眾人視野中緩緩遠去。

治粟內史糾結著:“陛下,我們不幫神女換一匹快馬嗎?”

靠牛走過去,恐怕要走到仗打完吧。

始皇帝失笑:“恐怕再快的馬,也比不過神女的坐騎。”

治粟內史拱了拱手,快步走出去,果真不見了牛的蹤影——大概是上天了吧。

……他真的是無知至極,居然拿凡間的事物,去對比天上的東西。

治粟內史嘲笑完自己,側頭瞧見遠處一個農婦駝背行走,還有高低腳,想來平時種地下田也很不容易,心裏生了憐惜,喊來下屬,摸出兩枚秦半兩,“你去問她願不願意去沽一鬥半鬥酒與吾,一枚秦半兩與她沽酒,另一枚與她做庸錢。”

——也就是工資。

“內史好心。”下屬恭維了一句,“一錢可以讓她買兩條羊腿了。”

治粟內史歎了口氣,擺擺手,“去吧。”

過了一會兒,下屬把兩枚秦半兩拿回來了,“那位婦人說,多謝內史好意,隻她腿腳不好,趕著回家為男人做飯食,顧不上做其他了。”

治粟內史便也微微鬆了一口氣。

——家裏還有一個勞動力,倒也不至於太難過。

農婦走遠後,角落裏,一頭雪貂瞧著周圍沒人,躥出來,往農婦身上爬,“你演技真好。”

“這不是為了營造神女的坐騎日行千裏的人設嘛,總不能真的讓他們看到我騎著牛慢悠悠走在路上。”青霓幽幽歎了一口氣,“還好我之前在泰山那一年的野外生存,衣服還沒有丟。”

青霓一邊說話,一邊往地上一坐,把鞋子裏的小石頭倒了出來。

雪貂:“那你要把樣子用道具變回來嗎?”

現在的少女,皮膚黝黑粗糙,毛孔粗大,五官也不大好看,哪怕是站在始皇帝麵前,他也認不出來這是神女。

係統界麵上,一條【使用了技能“貌若無鹽”】的信息,安靜地躺在記錄界麵的最後。

雪貂嘟囔:“這本來該是宮鬥時,給敵對方用的,而且是一天天的變化,哪有人像你,給自己用不說,上來就拉滿了效果。”

青霓彎了彎眼睛,哪怕少女變得難看了,可她的眼瞳依舊是幹淨且充斥著活力,“現在不行,不然路上被人看到神女,就會穿幫了。”

雪貂:“你為什麽不和秦始皇一起出行?”

青霓震驚:“你讓神女在人前快馬加鞭嗎?那太毀形象了!神女必須要在秦始皇他們到達目的地時,雲淡風輕出現在他們前方,淡淡說一句:來了?——不,還是不夠!對了!不要說來了,要平靜地,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淡然,直接話題轉到戰場,說:戰鼓響了。”

“這樣!才能有逼格!”少女說得氣壯山河,簡直讓貂無法反駁。

雪貂:“那你要去買馬嗎?”

“沒錢!”青霓理直氣壯,神女不需要錢,秦始皇也從來沒給過她送金銀珠寶,唯一值錢的隻有身上那塊飛玉螭龍佩,喝醉後從秦始皇那兒騙來的。

“那你準備……”

“極限馬拉鬆!”

“!!!”

雪貂目瞪口呆——這已經是它不記得自己第幾次的目瞪口呆了!

然後,它就眼睜睜瞧著它的宿主跟在秦始皇一行人的快馬之後長跑——牛被她收進係統背包裏,和小牛犢呆一塊兒了。

秦始皇馬上馳騁,她在後麵覓著馬蹄印拚命跑。

秦始皇停下來吃野外燒烤,她在後麵覓著馬蹄印拚命跑。

秦始皇放馬吃草稍作休憩,她在後麵覓著馬蹄印拚命跑。

秦始皇晚上睡覺,她在後麵……嗯,跑到秦始皇附近了,一整晚盯著地圖上的小綠點,監視秦始皇動向。

能堅持下來還得多虧了容光煥發露和一夜酣戰丸,前者恢複精神,後者能讓人體力充沛整整一夜——通常是偷偷給皇帝喂下去,方便他雄風大振,滿足他男人的自尊心。由於一夜太籠統了,詳細介紹裏有說,吃完後,能整整“大戰”十個小時不會覺得累。

係統:別的宿主都要侍兒扶起嬌無力,這他媽是我第一次看到把這玩意兒給自己用上的!

靠著不停嗑藥,青霓一直吊在秦始皇一行人身後,愣是用雙腿天天跑個五百裏,還沒有追丟。

此時,夏無且也快馬到達了沛縣。

蕭何根本就沒想到始皇帝會對自己如此看重,被堵在了房間裏,夏無且手一搭上去把脈,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意味深長地看了蕭何一眼。

蕭何尷尬地笑了笑,那些郎官還不清楚狀況,隻一個個問:“怎麽樣?能不能治好?”

夏無且慢條斯理地收回手,掂了掂胡子,“這就要看蕭主吏配不配合了。”

郎官連聲:“配合的,配合的,他不怕喝苦藥!”

院子外邊,兩顆腦袋從牆頭上冒出來,其中滿麵擔憂的那個,正是劉季,他旁邊那人直伸著腦袋想往裏麵看情況的,名叫曹參,是沛縣獄掾,和劉季非常意氣相投,同時也是蕭何下屬,與他關係非凡。

曹參:“蕭主吏不會被直接斬殺了吧?”

劉季:“放屁!”

曹參:“邦子,我知道你和蕭主吏關係好,按理來說,蕭主吏欺瞞了朝廷的人,應該會被擒下壓出來,但是,這麽久沒動靜……”

“放他娘的狗屁!”劉季急了,“蕭何腦子好使,一定能糊弄過去的!”

“劉邦,你小子再亂動,我們都得進去陪蕭何。”下麵,馱著劉邦的人雙腿打顫。

劉季低頭,“婉婉你忍一下……”

盧綰狠狠翻了個白眼,“再叫老子婉婉,老子就把你從小到大尿過多少次床都抖出來。”

曹參:“哎呀!你們都小點聲,生怕我們沒被發現嗎!”

一行人立刻噤了聲。

瞧了快一刻鍾了,院子裏依舊沒有多餘的動靜,劉季再也忍不住,從盧綰肩膀跳了下來,“我進去看看情況,你們都不許跟進來!”

盧綰瞪他:“我是那種人嗎?要去一起去!”

劉季也瞪他:“滾滾滾,老子的老子還要你養呢!”

“別急別急!”曹參跑到拐彎處,駛出一架馬車,往裏麵一鑽,出來時就抱了一壇子酒,“我早準備好了,邦子,你之前和他們熟,就假裝什麽都不知道,進去請他們喝酒,灌醉他們!”

馱著曹參的樊噲之前一直不吭聲,此刻抬起頭嗡聲嗡氣道:“我有刀。”

曹參嚇得冷汗連連,“還沒到這個地步,樊噲你的刀留著屠狗就好了——邦子,你灌醉他們後,千萬不要下手,問一下蕭主吏有什麽打算,如果他要跑,這裏有車,車裏還有我放的一些錢——不過,商鞅當年都沒跑掉,他要跑隻能往山裏跑,或者想辦法出關,去匈奴那邊。”

劉季用力捏了一下曹參的手,“謝啦兄弟!”抱著酒壇子就往門口去。還沒踏進去呢,蕭何就送著夏無且出來了,三人打了個照麵,皆是一愣。

劉季看著蕭何,蕭何微微點頭,劉季就對著夏無且笑得很爽朗,“這位侍醫,大老遠跑來實在是勞累你了。季備有小酒一壇,清熱解渴,正好贈予侍醫。”

然後,夏無且除了收到酒之外,還感覺自己掌心裏被不動聲色地推進了一枚豆型的小硬物——是金豆子還是銀豆子?

麵前這個尚未到壯時的青年臉色不變,笑意真誠:“侍醫千裏迢迢而來,正該好好酣睡休息,季便不請侍醫用飯了。”

半點不提所求。

夏無且收下了那豆子,側頭對蕭何:“你有一個好朋友。”

蕭何抿唇一笑,隻道:“方才多謝夏侍醫擔待了。”

夏無且淡淡:“你想通便好,何時啟程?”

“明日吧,我這病也病得夠久了。”

“也不用如此緊急,陛下如今不在鹹陽,也快到蠟祭了,過完歲首再出發也不晚。”

蕭何點了點頭。

秦以十月為正月,十月一日是蠟祭,需要拿出家中最好的肉食與酒做祭祀,也確實不用急這麽三五天。

夏無且離開後,劉季對著蕭何擠眉弄眼:“決定了?”

“決定了,我聽夏侍醫說了鹹陽的些許情形,還有陛下的政策——我之前有些狹隘了,人總是會變得,如今的大秦……或許並沒有我想得那麽糟糕。”

蕭何略有些歎息,卻又有些向往:“我想去鹹陽見識一番,若得其會,也想拜訪國師,看看是何等高人,竟能讓陛下動了收回土地的心思,此舉穩定了軍心,不可謂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