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庭晚”鬧中取靜,坐落在渝城市中心不遠處,距離渝中大概半小時車程。

淺家和夏家的關係好,連帶著兩家的司機也熟絡,一前一後開,也好有個照應。

淺舒欣還沒等女兒回來,就已經吩咐保姆李阿姨準備好牛奶跟小蛋糕,就等著淺音一回來就能喝上溫得剛剛好的牛奶,新鮮烤製的小蛋糕。

高三的孩子容易餓,淺舒欣雖然也盼著女兒能考上好大學,卻更舍不得委屈她自小嗬護的嬌花,聽說渝中管得比春城那邊的學校嚴格多了,甚至連空調都沒有,淺舒欣聽著都要心疼壞了。

“就你把音音當小孩呢,我看咱們音音適應得蠻好的嘛。”許振華坐在客廳內翻報紙,瞧見自己妻子每晚到這時的神態,就覺得好笑,無奈地出聲勸。

這麽一說,可真是點著淺舒欣心頭的那小撮怨念了,“你還有臉說。”淺舒欣喝口茶,毫不客氣地白了自己的丈夫一眼,“要不是公司業務,我們音音現在可在春城好好呆著呢,高三換環境多不好呀,我看你就是欺負我女兒懂事,不跟你計較。”

“是是是,太太說得對,我道歉。”許振華放下手中的報紙,起身坐到妻子身旁,雙手輕柔地扣著她的雙肩,哄人的話張口就來,“但音音也是我女兒,我怎麽可能會仗著她懂事不疼她的嘛。”

淺舒欣可沒那麽好哄,“哼”了聲別過頭,再也懶得搭理許振華。

淺音剛剛推開門,就看見爸爸衝自己擠眉弄眼,她抿嘴偷笑,心下了然。

爸爸估計又惹媽媽不高興,讓她幫忙哄呢。

許振華和淺舒欣看著是豪門聯姻,實際上卻是許振華這個青梅竹馬死皮賴臉追了淺家大小姐好多年,才終於讓淺舒欣點頭,抱得美人歸。

倆人婚後,許振華對淺舒欣言聽計從,大到資產分布,小到女兒的姓名,全都依著淺舒欣,從無二話。

有句話叫“被偏愛的有恃無恐”,用來形容淺舒欣最為合適不過,無論她怎麽發脾氣,許振華永遠小心翼翼哄著,多年如一。

淺音從小時候就經常接受爸爸的賄賂,讓她幫忙哄媽媽,現在淺音已經習慣到隻要爸爸的一個眼神她就明白媽媽今天是什麽心情。

她將書包遞給張媽,然後輕輕走到媽媽身邊坐下:“媽媽,吃不吃小蛋糕呀?”

判斷淺舒欣生不生氣,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看她吃不吃東西。

淺舒欣瞪了眼許振華,沒說吃不吃,隻是捧著心口對淺音:“哎喲,我們音音可真是命苦,也不知道托哪個爸爸的福,非要跑這裏來受罪,教室裏連個空調都沒有……”

連“哪個爸爸”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可見淺舒欣心底裏是早就怨上了,隻不過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發泄出來。

許振華心虛極了,甭管怎麽樣,讓老婆不高興肯定就是他的錯,他拚命朝淺音使眼色,現在這種情況,女兒說一句頂得上他說一百句。

許振華這人在外麵和在家裏角色切換得特別自如,反正追淺舒欣那些年他什麽臉都不要了,現在在淺舒欣和女兒麵前反而特別放得開,根本沒半分總裁架子。

“媽媽。”淺音挽住淺舒欣的胳膊,靠在她的肩上,聲音又軟又糯,“您就別怪爸爸啦,現在天氣已經沒那麽熱啦,再說我很喜歡這個學校的,您看我在春城,都沒有夏至這樣好的朋友呢。”

淺舒欣心疼女兒,卻並非過分溺愛,心頭這口氣出了也就算了,隻是依舊冷著臉衝許振華哼了聲,再轉過頭來麵對淺音時,立馬切換成慈母麵容,“還是我們音音懂事,從不惹媽媽生氣。”

言下之意,不懂事的就是許振華。

話是這麽說,好歹拿著麵前的小蛋糕淺淺咬了一口。

心裏的氣其實已經消了。

許振華暗地裏朝女兒豎了個大拇指,家庭危機解除。

-

月考結束,沉寂多日的教室充斥著歡騰的氣息。

孫玉婷看著底下喜氣洋洋的學生,冷著臉叮囑:“這次的成績不代表以後的成績,高考之前大家一刻都不能放鬆!”

沸騰的班級瞬間冷卻,不少躍躍欲試的同學垂頭耷腦拿出課本。

伴隨著幾聲若有若無的歎氣。

孫玉婷板著臉,幾不可察地笑了下,收拾好自己的教案,跨出教室的最後一步前回頭:“對了還有件事,明天放假,後天早上大家給我準時到教室早讀。”

然後頭也不回,留下一教室的歡呼和幾聲大膽的“師太萬歲”。

勞逸結合嘛,渝中月考後放一天是不成文的規定,隻是這其中可操作的彈性空間比較大,有的老師真的放,有的老師讓學生在教室自習,一邊天堂一邊地獄。

淺音笑了笑,心想今天一定是孫老師這一個月以來在同學們心中形象最高大的一天。

難得放次假,要好的同學們約著一起出去玩。

市中心新開了一家火鍋店,生意火爆得很,天天排隊到半夜。

夏至熱衷吃喝玩樂,早早就遣家中司機去排隊,這才在將將放學的時候訂到了一間包廂。

吃火鍋嘛,肯定人多才熱鬧。

夏至索性做東,組了個局,喊了不少關係不錯的同學。

還差一位。

夏至左想右想,看了眼音音,咬咬牙問陳澈:“陳澈,你去嗎?你去的話我就不喊別人了。”

陳澈一如既往瀟灑,搖搖頭,大踏步離開了教室。

看著陳澈的背影,夏至惋惜地朝淺音搖頭。

淺音笑笑,倒是沒在意這個小插曲,她就說是夏夏自己八卦,誤會了嘛。

-

“渝味”做的最好的是九宮格紅油鍋底,端上來滿滿的紅辣椒,這嗆人程度比小吃街厲害多了,淺音默默找了個離鍋底比較遠的位置。

夏至倒是記得淺音不能吃辣,但離譜的是這家剛剛開業,竟然沒準備其他的鍋底。

“音音,怎麽辦呀,我給你再點個微微辣吧。”說完夏至懊惱地抓了把頭發,“可我們這的微微辣,也就是辣椒少一點,還是很辣……”

夏至一臉愧疚,倒是淺音輕輕搖頭:“沒關係夏夏,我可以試著吃一點呀,總要適應的嘛。”

夏至還是很愧疚:“真的可以嗎,音音?”

“可以呀。”淺音端起麵前的白開水,小口抿了下點點頭,夏至這才放心。

理想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一回事。

淺音雖然想試著吃點辣,但這哪裏是一頓火鍋就能成功的。

不過才吃了幾口,胃裏就燒起來,淺音坐在角落,本就不引人注意,見大家聊得開心,她偷偷從角門出去透氣。

市中心的晚上燈火輝煌,音樂聲從遠處朦朦朧朧傳來,渝城氣溫有些下降,晚風帶著絲絲點點涼意。

淺音沒換衣服,依舊穿著渝中的校服,素麵朝天的小姑娘在精心打扮的人群中難免顯眼。

陳澈一眼就看到了她。

小姑娘一邊悄悄吐舌頭,一邊排隊買冰淇淋,看樣子是辣壞了。

明明不能吃辣,也不知道逞的什麽能。

淺音隻想趕緊拿到冰淇淋,根本沒注意周圍有哪些人,剛拿到準備吃,就被人順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碗冰粉。

和突然出現在她麵前的陳澈。

淺音隻覺得詫異:“你怎麽在這呀?”

陳澈:“路過。”

淺音“哦”了聲,又委委屈屈開口:“把我的冰淇淋還給我呀。”

陳澈不懷好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在她可憐兮兮的目光中舉起冰淇淋結結實實挖了一勺,笑得得意:“現在是我的冰淇淋了。”

淺音好氣呀,可是她搶不過陳澈,更打不過他,隻能委屈低頭,坐在茶幾旁有一勺沒一勺地吃冰粉。

一句話都再沒跟陳澈講,誰讓他搶她吃的呢。

小姑娘吃得不情不願,眼見著小半碗沒了,陳澈才繼續開口:“再帶你去吃點別的。”

淺音還在生氣呢,立馬表示:“不去哦。”

兩個字說得堅決又認真。

隻是語氣帶著股春城特有的軟糯,哪怕賭氣,聽著也沒什麽刺。

反而像是在撒嬌。

陳澈不動聲色地撚了撚垂在桌底的指尖,再開口語氣就軟了許多:“冰淇淋解辣傷胃,冰粉好一點,老子沒成心欺負你,別氣了,行不行?”

淺音臉驀得有點紅,小聲開口:“對不起呀,誤會你啦。”

陳澈這人慣會蹬鼻子上臉,嘴角輕挑,“小同學,我好心幫你,現在被你當壞人,心裏傷心得很,有沒有補償啊?”

校服寬鬆,淺音習慣紮馬尾,此刻垂頭,正好勝雪的脖頸暴露在陳澈的視線裏。

偏小姑娘毫無所覺,將頭垂得更低。

陳澈盯著看了幾秒,便“淡定”地移開視線。

“請你吃晚飯,好不好呀?”

小姑娘耳尖都紅了,半天憋出這麽一句,陳澈靠在椅背,掀眼看她:“好啊。”

-

陳澈想喝粥,淺音隻好跟著他去附近的粥店。

店麵不大,滿滿當當全是人,隻剩一張兩人桌。

兩人落座,也沒點太多。

生滾的粥冒著熱氣端上來,陳澈拿起勺子翻滾,散掉最初的那股熱氣,才揚了揚給淺音盛了一碗。

這家粥帶點甜絲絲的味道,淺音隻喝了一口就喜歡。

喝完最後一口,胃裏感覺舒服多了,淺音記得請客的事情,起身去結賬。

光顧著看前麵,轉身卻撞上一抹泛著熱意的胸膛。

陳澈抬起手又放下,半晌才垂眸看她:“結過了,走吧,送你回家。”

淺音皺眉,疑惑開口:“說好我請你的呀。”

“對,所以過會我們把微信加上,免得你賴賬。”陳澈眼中閃出不易察覺的笑意,麵上卻繃得十分嚴肅。

小姑娘真的掏出手機,認認真真掃上了陳澈的微信二維碼。

陳澈垂眸,從他這個角度,恰好能看到小姑娘額前的幾縷碎發,甚至耳廓的那顆小痣也格外清晰。

側臉混著夜晚的燈光,朦朦朧朧的。

陳澈兩指夾回手機,“行,我回去就同意。”

擺了十足十的架子。

晚上洗完澡出來,陳澈才拿出手機,看著通訊錄位置多出的那個紅點。

小姑娘頭像是個可愛的卡通團子,圓滾滾的。

陳澈隨手擦幹頭發,倚在床邊點同意。

【音:在嗎?】

【音:轉賬。】

陳澈一時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小姑娘加微信還真就隻惦記著還錢一件事。

【C:退回轉賬。】

【C:先欠著吧,小同學?】

淺音有句話說錯了,她在有些時候,是真挺好騙。

微信聊天框再也沒別的消息,陳澈也不急,翻來覆去把僅有的兩句話看了不下幾十遍。

作者有話說:

陳澈:老婆真好,還要請我吃飯。

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