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之後, 陳澈每天都會看著淺音上車才放心離開。

同樣的事情,他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王屹不是善茬,一手欺軟怕硬玩得比誰都溜。

陳澈的家世他自己不想宣揚, 在渝城基本沒什麽人知道, 那夥人忌憚他不過是因為他之前下狠手收拾了職高個嘴巴不幹淨的種,事後那人見他就躲著走, 陳澈自己卻什麽事都沒有。

背景查不出,再加上一些人人雲亦雲, 胡亂猜測, 陳澈在他們眼中也算沾上“神秘”二字。

這次王屹也算吃了大虧,很難說他心裏沒點別的想法。

陳澈不想嚇著小姑娘,找了人盯著, 又派人去王家敲打一二, 聰明人便知道到此為此。

但若是王屹偏偏是個蠢的, 懷恨在心,日後再伺機報複的話,就有點麻煩。

主要還是怕嚇著小姑娘。

人一有軟肋, 難免後怕。

淺音雖然從小錦衣玉食, 但並非完完全全是“溫室裏的花朵”, 受不得一丁點摧殘。

淺舒欣自幼對她心疼卻不溺愛,挫折教育亦有之。

淺音長得好看, 小時候便有男孩子在後麵跟著她回家。

淺舒欣早早就告訴過她, 若是真的遇到這種情況, 該如何處理。

所以淺音那日沒有崩潰,沒有激怒對方, 沒有胡亂掙紮, 跟淺舒欣從前的教導是分不開的。

遇到這樣的事情, 沒有什麽比命更重要。

她並非不記仇,那晚回去之後,她跟淺舒欣詳細說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渝城王家”、“屹哥”,淺音記得清清楚楚,爸爸會在生意場上讓他們付出代價。

做錯事情,就要得到懲罰。

其實淺音事後也想過要不要報警,但終歸還是作罷了。

一來天色昏暗,根本沒有目擊證人;二來那個角落是監控死角,拍不到什麽,而她也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王屹他們頂多被批評教育一番,起不到任何作用,說不定讓他們更加耀武揚威。

再加上,按照傷情,王屹可能更像受害者。

淺音不想給陳澈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王屹仰仗的不過是家裏的勢力,讓他們家失去切實的利益對於他本人而言,才算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口頭教訓什麽的,揚湯止沸罷了。

淺音沒來由的心虛,跟媽媽說的時候,刻意隱去陳澈的存在,隻說是男同學,淺舒欣執意要去感謝人家。

淺音支支吾吾,就是不鬆口。

淺舒欣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也是過來人,這些小年輕的心思她也經曆過,聞言隻淡淡叮囑,“馬上高考了,不要影響學習,還有,別被小男生給騙了。”

淺舒欣在這方麵向來很開明,這個時期的少男少女,堵不如疏,有些事情,經曆過才會明白。

與其讓她三令五申,不準這樣不準那樣,她更願意自己的女兒多去體驗人生中所有美好的事情。

高三結束,這樣的時光日後是想也回不去的。

淺音有點臉紅,又有點愧疚。

媽媽這樣信任她,她卻不肯對媽媽講真話。

可要是真的讓她說……

她跟陳澈現在算是什麽關係,她也不明白呢。

這怎麽說得出口呀。

-

渝中平常學業緊張,每分每秒都被老師們利用得滿滿當當,真的是一丁點都不浪費。

夏至快累趴了,趁著課間吐槽:“就是生產隊的驢,也不是這麽使喚的啊。”

“我真的服了,晚上好不容易回去,想躺會兒吧,還得接受摧殘。”

淺音好奇:“什麽摧殘呀?”

夏至立馬神秘兮兮的,“哎呀,以後再告訴你。”

藏著點若有若無的小甜蜜。

淺音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夏至這樣藏不住事的性子,竟然也有小秘密啦?

還想再逗她幾句,孫玉婷進來了。

淺音立馬坐正。

陳澈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越是了解,越發現小姑娘這人吧,看著乖得不行,實際上呢,也確實乖得不行。

但她的內心其實一點都不脆弱,她在大事上很有主見,臨危也不亂。

就好像是水,能包容萬物。

日積月累下,看似柔若無骨的水也能擊穿堅石。

就說學習吧,看起來一板一眼正經得很,可她也敢在集訓課上偷偷跟他聊天。

再說上次王屹那事,小姑娘的調節能力竟然比他還好,她能全當沒發生過似的,反倒是陳澈整天擔心,生怕王屹色膽包天,再來對她做點什麽。

他生怕影響小姑娘的數學競賽,誰知第二天淺音卻反著過來調侃他,數學競賽更是直接拿了個一等獎。

半點也沒影響。

陳澈這才慢慢放心。

想著想著,陳澈嘴角倒是忍不住翹起來了。

小姑娘真是哪哪看著都好,歸根結底,還不是他眼光好。

孫玉婷講話前習慣喝口茶。

高考剩下不到兩個月,這種時候,若是沒有大事,孫玉婷不會打擾他們學習。

大家都有點緊張,也有點興奮。

畢竟這種時候,學得都想吐了,哪怕是村口兩隻狗吵架,他們也能津津有味看半天。

“沒打擾大家學習吧?”孫玉婷掃視了一眼台下,按慣例開口。

這個開場白,說的十有八九是跟學習無關的事情。

班級裏瞬間湧動著興奮的情緒,哪裏還有半點緊張。

“沒——有——!”

“那行。”孫玉婷清了清嗓子,故意賣了個關子,“下周四周五聯考,大家好好準備吧。”

“啊?”

鋪墊了半天,就這?

“所以呢。”孫玉婷笑了下,繼續,“下周末跟下周一連放三天,大家好好珍惜,放鬆一下,高考前可能最多也就再放一次假了。”

“行了,繼續學習吧。”

孫玉婷說完,走出教室。

越到這種時候,她反而更加溫和了一些,高考的氣氛本就緊張,她再成天繃著臉,大家學習壓力太大,要是考前崩潰了就不好了。

班主任嘛。

氛圍輕鬆時嚴肅點,氛圍嚴肅了就輕鬆點。

鬆弛有度。

夏至興奮地埋在淺音的手臂上:“音音,三天哎,我們要不要出去玩呀?”

淺音還沒回答,陳澈磁沉的嗓音在後麵響起:“你找許願玩去,音音的三天我承包了。”

淺音驚訝,“夏夏,你跟許願很熟嗎?”

“也沒有啦。”夏至不自然地撩了下耳後的頭發,大拇指跟食指比劃,“就是比你熟一點點。”

淺音:“哦。”

她大概猜到夏至的小秘密是什麽了。

看了眼還在傻樂的胡楊,淺音在心裏替他默哀了三秒鍾。

陳澈察覺到她的小動作,習慣性地撥弄了一下她的丸子頭。

最近天氣回暖,小姑娘又開始紮丸子頭了,可愛得不行,陳澈看到就忍不住手癢。

淺音身體後傾,用眼神提醒她,“有事說事,不要動手動腳。”

陳澈:“……”

行吧。

陳澈:“去過海邊嗎?”

淺音:“沒有。”

陳澈:“行,海城離這不遠,帶你去那玩。”

淺音小聲反駁:“我還沒答應……”

陳澈指骨撐住眉心,“淺小姐,鄭重邀請你赴海城之約,不知小姐是否賞臉?”

右手伸到她的麵前,是邀請的手勢。

什麽嘛,淺音忍不住吞了下唾沫。

陳澈怎麽說話,總是讓人麵紅耳赤的。

夏至比淺音還要興奮:“音音,求你帶上我們吧,我也想去。”

陳澈看著她,眼神冰涼。

要是剛開學,夏至還有些怵。

現在有音音在手,她還怕他個鬼。

夏至抱著淺音不撒手,“我保證不當電燈泡,我很乖的,音寶,音寶寶,好音寶~”

夏至想求人的時候,真的很難讓人拒絕。

她又很會纏人,什麽話都敢說,大眼睛忽閃忽閃的。

淺音真是受不了她撒嬌,眼神詢問陳澈的意見。

明顯是鬆動了。

陳澈:“……”

行吧,這個拖油瓶。

不過,“音寶”還挺好聽,陳澈拖腔帶調重複了一遍,“音、寶。”

歪著頭,像是在回味。

淺音驀地有點耳熱。

同樣的話,夏至的說她隻覺得是女孩子間的親昵,但是陳澈說出口,就多了數不清的曖昧。

夏至得意:“好聽吧?什麽名字後麵加個寶都很好聽,比如我就可以叫夏寶。”

“胡楊嘛。”

“算了。”

夏至有點嫌棄,“他就不是個寶。”

陳澈幾不可見地點了下頭,算是認同。

經過夏至這一折騰,海城之行本來說好的兩個人,這下變成了五個人。

陳澈才懶得真的帶上夏至這個拖油瓶,到時候把胡楊跟許願都喊上,讓夏至應付去。

這樣一來,音音還是得跟他一塊。

不然,兩個女生天天呆一起,他得嘔死。

春城不靠海,淺音又有點宅,這麽多年,真的沒有去過海邊。

她在網上看過不少照片,說是不感興趣肯定是假的。

但是一個人去,她又不願意,也就一直擱置了。

陳澈這次的提議,其實她心裏是很開心的。

好像隻要陳澈在身邊,她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做,她想要的每顆星星,陳澈都會替她摘下來,再仔仔細細放到她的手上。

她什麽都不必說,陳澈就已經把什麽都做了。

淺音的心裏溢出小小的甜蜜,然後將她整個人包裹。

淺音開心的時候,眼睛會彎起來。

陳澈看著看著,眼裏忍不住溢出點愉悅。

窗外陽光照射進來,小姑娘身體鍍上一層朦朧的光暈。

兩手托腮,碎發自然垂在臉側,寬大的校服勾勒出她纖細的頸部。

陳澈喉結滾動了兩下,盯著看了幾秒,然後又不自然地移開視線。

半晌,又轉回去。

他忍不住伸手扯了下她的臉,嗓音磁啞。

“我的音寶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