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2264年,是人類返航計劃與地球重建計劃一百周年。

在這一百年來,藍星和地球作為人類居住的兩個星球都有著相輔相成的規劃和發展。

藍星與地球之間的航線經過無數次的改良修整,已經成為方便快捷的最佳路線。人類可以隨時憑借需要,往返於其間。

在十月三日這一天,總策劃人林教授於地球主控大廳二樓發表演講並進行全星網直播。

他身姿依舊清瘦挺拔,隻是頭發微微發白,白色的大衣上數枚璀璨的勳章掛於胸前,顯示出他斐然的人生成績。

今天的演講是關於地球未來一年的部署依舊未來百年的展望,林斯默與其他領導早已進行過探討和修訂,於今日向全網通知。

他平穩而有力的聲音穿過大廳,念了數條對地球未來的規劃,其中有一些是他之前便據理力爭而定下的,事實證明他的決策沒有出錯,今天將會正式確立相關內容。

地球這一百年的時光,在以林斯默為首的一眾領導的帶領下,逐漸從生疏青澀走向平穩順暢。

雖然這些年林斯默的重心早已從統帥決策,轉到了產品研發,但他依舊是每一個地球人最深處的底氣。

而這次的演講幾乎所有的人都盡可能地進行了觀看,他們處在這承前啟後的第一百年,每個人的心中都有著無限的憧憬與期盼。

但在同時心底又不免有一些沉重,因為林總策劃將於今年卸任退休。

他一生未婚,將他的大半生獻身於地球建設中,雖然年輕的時候有些尖銳,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成熟穩重,他曾經承載著人們或好或壞的評價,如今將帶著所有人的感激與不舍離去。

林斯默:“......說到最後,借用古地球中的一句古詩,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雖然我不日會卸任總策劃這一職務,但我相信地球的未來是美好的,我們將會在何負責人的帶領下,走向燦爛的明天。”

他彎下腰,向台下的各位鞠了一躬,每個人也在心中向他致意。

演講完畢,林斯默走向台下。

下一屆的負責人意氣風發地上台,他雙眸明亮,帶著對林斯默的不舍和對未來的自信,舉手投足間有著年輕時林斯默的風采。

雖然沒有當年林斯默的科研成就那麽驚豔絕倫,但是他在地球建設與發展上的敏感度和前瞻性都很突出。

林斯默在台下的一角看著他,對方是他一手培養起來,他對他很有信心。

隨著職位的卸任,林斯默有些放鬆。

“恭喜弟弟圓滿卸任,去不去喝酒?”林照櫻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他身邊。

當初凱文對機器人沒有做過按時衰老之類的設定,她看起來還是那麽年輕、漂亮、美好,隻不過在外麵會通過外物遮掩一番。

以林斯默現在的能力,做出類似於衰老的裝置是很容易的,但他不想這樣,衰老的感覺並不是很好,雖然他不知道林照櫻會不會產生感覺。

索性現在的美容技術很高超,就算偶爾被看見也能解釋的通。

林斯默聲音壓低,眼中還有一些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幼稚抱怨“不去,每次喝醉你都偷偷錄我的視頻......”

林照櫻的瞳孔可以采取錄像模式,在他沒有自主意識的時候就會開啟,所以每次喝醉的時候都會被錄下來。

“去叭去叭,我真的很想你和我去喝酒。”

放下責任不僅會帶來放鬆,卻也難免會有些不被人們需要而產生的失落,林斯默僅剩的那點失落也被林照櫻抹去了,他麵上勉強同意:“好吧,那不許錄我了。”

“錄下來又有什麽關係,我這裏都有這麽多你奇奇怪怪的視頻了,也不怕再多一個。”林照櫻打著哈哈。

“你每次都這麽說!”

林斯默忍不住道。

其實他也知道機器人在主人處於意識模糊的時候會處於安全考慮自動錄像,但他在心底一直有一種荒謬的感覺,她是一個人,擁有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靈魂。

當初的那批實驗品被林斯默炸實驗室的時候順便銷毀了,除了林照櫻,所以他無從考證。

當初奧特手裏倒是擁有一批最初的設計版本,包括奧特的助理,也是初版本機器人。

林斯默在奧特入獄後去看過那個機器人,他的情緒遠沒有林照櫻那麽豐富,說話雖然都有回應,但重複率偏高,不會自主學習,隻能說是一個高版本的擬人機器人。

他有些失望,更多的是喜悅,他擁有世界上唯一的那個,有靈魂的機器人。

因為早期家庭的緣故,林斯默並不親近其他人,他對於人類整體的關愛和維護出於藍星從出生起便開始灌輸的各種教育影響,而當麵對個人的時候,那份愛也仿佛被稀釋了無數倍。

整體穩定而長久,個體往往伴隨著不確定性,林斯默很難將感情投入到不確定的東西身上,包括曾經的好友凱文,他對他的感情最深的時候,也是在他死後,因為死亡會將不確定性消減,但其實也沒有特別的深。

而林照櫻不同,她擁有著屬於機器人的、來自程序約束的肯定性,又有著、至少是表現出來他所需要的大量的愛。

時間太長,林斯默也分不清對林照櫻是什麽感情,但他不想深究,否則就會像林照櫻用眼睛錄下來的視頻一樣,因為畫麵中沒有別人的參與,而出現些毫無必要的寂寥。

因為優越的外表,在林斯默年輕的時候,藍星人有很大的一部分人都在磕他和林照櫻&#。

他們剪輯出來的畫麵配上後期曖昧的音樂和一些特效,確實會給人一種戀愛的感覺。

林斯默無意中看過幾個,再麵對林照櫻的時候也會有些莫名心動和緊張,那段時間他一邊覺得難以獨自麵對林照櫻,一邊又喜歡偷偷看她做事。

但經過了一段時間高強度的工作,他長出第一根白發開始,林斯默就和林照櫻恢複了正常的相處模式。

他已經擁有和付出了足夠多的親情,友情和愛。

淺金色的酒水裝在透明的玻璃杯,林照櫻笑了一下:“想什麽呢?一下子結束了所有的工作,感覺孤單啦?幹杯!”

“幹杯。”

真是慶幸,在這個與很久很久以前相似的夜晚,星辰漫天奔走,燈火葳蕤昏暗,周圍鬧鬧騰騰、暖暖洋洋的,他還從未覺得過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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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早春,可天氣冷的像是還沒從深冬中喚醒。

土地又冷又硬,崎嶇不平滿是石子,已經被凍麻了的腳走起來沒有任何感覺。

一群孩子走了很遠很遠的山路,翻過山,通過繩子係在身上跨過了一處的斷橋,這座橋在他們出生起就是斷的,沒有人會想修它,畢竟大家連換一個不咯腳的鞋子都要考慮很久。

每個孩子的臉都被凍得紅紅的,其中一個戴著嶄新手套的男孩,正跟周圍的人展示:“這是我爸媽從大城市帶回來的,上麵的是奧特曼,這個不是畫的,是印上去的,裏麵很暖和......”

這是他爸媽過年回來的時候帶回來的,開學前一直被奶奶鎖在櫃子裏,開學才拿出來給孩子用。

他之前的手套是奶奶織的,像這裏的大多數孩子一樣。

周圍的孩子很給麵子的發出哇的聲音,紛紛想要戴一下試試。

男孩顯然也很高興,他舍不得答應,展示似的戴了好一會,對旁邊穿的最單薄女孩道:“那個,你和你妹妹要試試看嗎?”

就像大多數孩子的手套是家裏織的,她們兩個是僅剩的少數,她們沒有手套。

以前是有的,但那個手套磨損的太厲害了,四處漏風,戴和不戴沒什麽差別,戴上還會被毛線碰到手指上的凍瘡,又疼又癢,所以今天她們幹脆就沒戴。

“我不用了,蘭蘭你要帶嗎?”

林照櫻旁邊的同樣單薄的小姑娘搖了搖頭,她不喜歡奧特曼,雖然手很冷,但也不是戴一下就能暖和過來的。

“那好吧,”男孩將手套遞給第一個跟他要的男生,叮囑他隻能戴一下,然後給另一個他的好朋友,做完這些,他又轉過頭跟林照櫻說話,“小櫻,我和我姐都有了新的手套了,以前的手套就不用了,我奶奶讓我問問你和小蘭要不要......”

“要的要的,”林照櫻記得他之前的手套,雖然是舊的,但被他奶奶縫的嚴嚴實實的,一看就暖和。

山裏氣溫冷得很,戴個手套還是舒服一點。

“那我明天給你拿過來。”

“謝謝,那我一會兒裝個酸菜你拿給趙奶奶。”

“不用了,我們家酸菜還沒吃完呢,等吃完了再跟你要,還好你們家酸菜多”

林照櫻被凍得發白的嘴唇彎了彎,家裏沒錢買別的菜,當然要多醃點酸菜就飯。

得到了兩副手套,林照櫻和林雲蘭都很高興。

周圍的人對此也早已習慣,林家是他們這裏最困難的一家。

她們雙胞胎,出生不久爸就出事去世了,媽沒兩年也跑了,家裏的爺爺前年下地不知道摔到了哪兒,現在還攤在家裏的炕上挪不了地兒。

隻有一個身體也不太好的奶奶與這兩姐妹努力操持著這個家。

種地、做飯、洗衣服、修門窗、縫補丁......兩個十歲的小姑娘和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太什麽都能幹。

她們是雙胞胎,長相上卻並不是特別相似,姐姐眼睛好看,黑白分明,看人的時候很有神采,妹妹嘴巴好看,小小的,不笑的時候也像是在笑,很少有人會將她們倆認錯。

長的都很好看,性格也好,每天穿著單薄的衣服凍得瑟瑟發抖,大人們看著也怪可憐的。

他們每個人家裏都不富裕,但家裏的家長偶爾還是會接濟一下林家的兩個娃,關起門來跟自家孩子念叨兩句林家的不易。

他們也不是一直順路,兩姐妹跟在遇見一棵大楊樹以後,跟大部隊告別,拐進了一條小路。

林照櫻和林雲蘭到家的時候,她們的土房子裏裏外外來了一群的人,他們身上帶著不屬於這裏的氣息,襯得這個房子越發殘破矮小。

旁邊村長和奶奶露出局促的表情,在自己的地方,他們卻像是客人一樣,時不時往小路上張望。

林照櫻看見了不遠處他們的車,上麵“交換人生”四個字十分醒目,心說:來了。

林雲蘭第一看見這麽多陌生的人,她有些害怕地抓住姐姐的袖子。

“這、這些人是哪裏來的?”

林照櫻安慰地拉住她的手,抿著唇沒有說話。

他們來自天堂,正在“好心”地教她們什麽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