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結束後,她們生活並沒有什麽太大的不同。

因為是暑假,何啟升和林思度了個蜜月,林照櫻和何西晚則到林照櫻的姥姥家住一段時間。

林照櫻姥姥家在景陽鄰市的一個小鎮,何西晚還是頭一次到這裏。

送走了林思和何啟升,姥姥就給林照櫻和何西晚找出來一大堆零食,她聽說兩個孫女來,特意去超市買的。

和其他老人一樣,姥姥熱情地催促著兩個小姑娘吃零食。

“晚晚多吃一點,你們倆呀一個比一個瘦,現在小姑娘都覺得越瘦越好看,要我說,胖乎乎地也挺招人稀罕......”

她之前就見過何西晚幾次,也聽林思提起來過幾回,也挺喜歡這個乖巧安靜的小姑娘。

“聽思思說你們倆考試都考得可好了,來——姥姥獎勵你們一人一個紅票票。”

“不,不用......”何西晚趕緊拒絕。

“拿著拿著,一人就一張,跟姥姥還客氣啥,小櫻先拿著。”

“謝謝姥~晚晚妹妹的也給我吧,我幫她拿著!”

林照櫻朝局促的何西晚眨了眨眼。

何西晚剛開始還有些不適應,但漸漸地也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無論是父親還是周圍其他親戚的關心,或是含蓄深沉,或是浮在表麵。很少有像老人家的關心這麽熱烈親近,特別是她絮絮叨叨,滿心滿眼都是“哎呦我們家的兩個小心肝咋這麽懂事這麽聰明”。

除了特別的熱情寵溺,老人家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喜歡聊八卦。

跟林照櫻和何西晚聊了一會兒家常,她突然壓低了聲音,“小櫻還記得那個爸不?”

雖然家裏就她們三個人,姥爺也還沒下班,但姥姥還是神神秘秘地,說話的時候聲音不仔細聽都聽不清。

不過林照櫻和何西晚都聽清了。

林思的前夫,也就是林照櫻的親爸姓劉,叫劉富寬,當初林思和他離婚鬧得很不愉快。

自從林思和他離婚以後,劉富寬很快就再婚了,林照櫻都沒咋見過他。

林照櫻點了點頭:“記得。”

“姥姥就是跟你們倆說說,不許再外麵瞎傳知道嗎?”姥姥提前打了個預防針,她閨女好不容易現在過得好一點了,鎮子上的風言風語她可一點都不想讓女兒沾上,不過就是事情太解氣了,她沒人說去,才想跟兩個小的講講。

見林照櫻和何西晚都點頭,姥姥才壓著喜悅,假裝遺憾的道:“哎呀,那個姓劉的也算倒黴,後娶得老婆跟別人好,被他逮著了,然後那個相好的把他給打了......”

“反正傷挺重的,醫院檢查以後好像說生不了孩子了。”

林姥姥說起來那叫個解氣,她這人心腸挺好,要是別的人遭遇了這種事情,她絕對不會把這種事情給兩個孫女講,就算是說也是義憤填膺的罵那個女的和她相好的。

但誰讓姓劉的不是別人,那是仇人。

當初他們家嫌棄林思生的是個女兒,還不願意再生,平時沒少仗著輩分給思思氣受,當時林思還年輕啊,吃了虧也不知道擇怎麽反擊。

劉富寬也是個軟蛋,他和林思一個鎮子長大,打小關係就好,結果沒離婚的時候總是幫著他媽;離婚以後,更是連撫養費也不願意給。

因為林思不想與他過多糾纏,所以這麽多年都是自己照顧著小櫻。

林姥姥摸了摸林照櫻的頭發,女孩怎麽了?她大孫女又乖又懂事又漂亮,長大了比那些混小子以後有出息一萬倍。

“......姓劉的前幾天才從醫院出來,他和後娶的老婆不是有個兒子嗎?聽說好像也不是他的。”

這件事隻是鎮子上的推測,不過林姥姥覺得八九不離十,要不然憑借劉家老婆子撒潑的性格,不可能在劉富寬老婆把孩子帶走的時候默不作聲。

“哇!”林照櫻和何西晚聽得津津有味,好大的一個瓜。

林姥姥被兩個孫女的感歎逗笑了,林思是下午把她們倆送過來的,眼下聊了半天還挺熱的,她隻買了零食忘了買雪糕,便讓她們兩個活寶去買雪糕去。

林照櫻以前經常來姥姥這裏住,無論是小鎮的人還是路很熟悉,還有好多個關係好的小夥伴。

雖然這家超市是外地人新開的,但林姥姥跟她講了怎麽走,她就大致知道在哪兒了。

她拉著何西晚去超市,一路上遇見人就和何西晚介紹。

“小櫻姐!”路邊有個膚色比較黑,頭發短短的男孩子看到林照櫻就眼前一亮,“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去我家玩呀,我媽給我買了遊戲機!”

林照櫻擺擺手,“今天先不去啦,”她給兩人介紹,“晚晚,這是許一揚,比咱們小一歲。許一揚,這是我妹妹,晚晚。”

“晚晚姐。”許一揚招呼了一聲,然後又道:“我家的遊戲機也可以三個人玩,小櫻姐咱們三個一起玩啊!”

“不去,明天我們倒是可以來找你寫作業,大姨跟我說你好幾科不及格,讓我有時間給你講講題呢!”

許一揚的媽媽是林思的朋友,林照櫻都是稱呼他媽媽為大姨的。

應付完了不想寫作業的許一揚和一路上的小夥伴們,林照櫻和何西晚總算到了超市,兩個人吹著空調終於感覺活過來了。

林照櫻把剛剛姥姥給的錢和何西晚一人一張。

除了雪糕,兩個人也打算買一些其他的零食,老人家買的零食都是一些麵包、餅幹、虎牙棒之類的,都是他們覺得好吃的東西,但不太符合現在孩子的口味。

“照櫻?”有人不確定的喊了她一聲。

林照櫻回過頭才發現是剛剛還和姥姥聊過的劉富寬,她都沒聽出來他的聲音,畢竟他以前的時候聲音多洪亮,在家裏因為家裏的破事罵她和林思的時候中氣十足。

而現在他的聲音卻有氣無力的,帶著虛弱和試探。

他的樣子也變了,比以前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麵色泛青,一看就是大病初愈,曾經還算模樣不錯的男人,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個普通的中年人。

林照櫻對他的感情還沒有對何西晚的三舅媽深,如今看到看到這樣的劉富寬,也沒什麽感覺,隻是越發的確定一件事:他配不上她媽。

她裝作沒聽到,繼續和何西晚挑雪糕。

劉富寬帶著憐愛的眼神看著林照櫻,在目光觸及到何西晚的時候冷了下來。

“照櫻這是你媽嫁的那個人的女兒?”

他質問的語氣就像是林思做了什麽辜負他的事情一樣,讓林照櫻心中冷笑。

她臉上露出迷茫的表情:“你是誰呀?幹嘛打聽我們家的事。”

劉富寬憤怒地瞪大了眼睛,但隨即想到自己現在的樣子確實和之前變化挺大的,又過了好些年認不出來也是有可能的。

“小櫻,我是你爸爸呀!”

林照櫻冰棍也不挑了,徑直跑到收銀台,收銀員是個年輕的外地妹子。

漂亮白皙的小姑娘眼淚要掉不掉,說話都在發抖,顯然害怕極了,“收銀姐姐,那裏有個人販子要拐騙我......”

本來因為下午沒什麽人正犯困的收銀員聞言立馬清醒了。

跟著林照櫻走過來的劉富寬聞言腳下一個踉蹌,趕緊和收銀員解釋,“我不是人販子,我是他爸爸。”

“不!他不是我爸爸!”

聽到小姑娘的反駁,一直在新聞上看到“人販子會裝成孩子的父母”的收銀員看劉富寬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她在門口收銀,自然注意到這個男人比小姑娘早進來很多,要真是一家,還能不一起來。

收銀員將林照櫻拉到收銀台裏麵,然後警惕地問劉富寬:“你說你是她爸爸,那你叫什麽,放不方便看一下身份證?”

“我叫劉富寬......”

“姐姐,我叫林照櫻。”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抓著衣角。

看著忐忑的林照櫻,收銀員立馬安慰的拍了拍她的頭,現在的人販子太猖狂了,都不是一個姓,還敢說是一家的。

感覺到收銀員越來越戒備,劉富寬著急地解釋:“她跟她媽姓,不過我真是她爸,你去外麵打聽打聽!”

去外麵打聽?怕不是把她引開好趁機把孩子拐跑吧!

收銀員護好孩子,“你說這是你女兒,那你說說她的信息,我聽聽。”

“我女兒叫林照櫻,她、她今年初二?不是初二就是初三大概。”他好久沒看見林照櫻,也記不清了。

收銀員:“還有呢?”

被親閨女認成人販子,還要展示他這個爹多麽無知,劉富寬尷尬又氣憤,當即罵道:“你這破收銀怎麽這麽墨跡,信不信投訴你!”

收銀員都要被這個理直氣壯的人販子整笑了,唯一確定的就是名字,還是剛剛人家小姑娘自己說的,年齡都考蒙,還有臉說是人家小姑娘的爹,而且這麽老,說是爺爺還有人信差不多。

“你去投訴啊,我還報警呢?!”收銀員絲毫不讓。

劉富寬的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白,“我就是她爸,我他媽XX!”

何西晚也被動靜吸引過來,林照櫻喊了一聲,“晚晚!”

“姐姐?”

收銀員看又是一個小姑娘,趕緊讓她也進來,她問新來的小姑娘,“小妹妹,你認識這個男人嗎?”

何西晚看了兩眼,老老實實回答,“我不認識。”

姐妹倆都不認識,還說是人家爸爸,真是好大的臉。

而且這兩個姑娘看起來就懂事聽話,一看就不是這種滿口髒話的人教育出來的。

“你走不走?不走我報警了!”收銀員掏出手機,她掏出手機打算聯係警察局。

劉富寬本就大病初愈,身體還很虛,此時麵臨這種情況,氣得站都站不穩了,扶著旁邊的飲料架子不住地喘氣。

林照櫻觀察著劉富寬,眼中光芒一閃而過,她在旁邊輕輕拉了拉收銀員的手,“姐姐,能不能先把我奶奶叫來呀,我...我有點害怕。”

劉富寬一聽,趕緊附和:“對!沒錯,你把她奶奶叫來,讓她看看我是不是她爹!”

收銀員本來想報警,但是報警確實還挺麻煩,不如讓這倆小姑娘的家人報警,也更好處理,於是問了林照櫻姥姥的電話。

看著收銀員打完了電話,劉富寬像是立馬有了底氣,林照櫻不認識他,她姥姥還能不認識他?

聽聞有人販子要拐她孫女,林姥姥很快就來了,她火急火燎地進了超市,就看見了好死不死的劉富寬。

劉富寬:“你快跟人家說說......”

林姥姥眼睛一轉,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經過了,她凶神惡煞地瞪著劉富寬:“說什麽說?我不認識你!!!”

“你說你是我孫女爹?你是她哪個爹?拋棄妻子的爹?一分撫養費沒給過的爹?好幾年沒見過一麵的爹?”

“要是這都能叫爹,那我也當你一天爹不過分吧?”

林姥姥不愧活了這麽多年,三言兩語把劉富寬懟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他腦門上青筋直跳,氣的想嘔血,咬著牙狡辯:“不管怎麽樣,我都是林照櫻的爹。”

旁邊的收銀員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麽奇葩的人販子,親人都來了還在嘴硬,怕不是精神有問題吧?她給老人家出主意:“這個人好像是個神經病,要不您還是報警吧?”

“報警!絕對得報警!”林姥姥大聲道,“我孫女被神經病纏上了,不光報警,我還得去宣傳宣傳,讓鎮上的孩子家長都注意注意!”

一聽說要鬧大了,劉富寬就有點怕了,他一開始隻是想跟林照櫻說說話,讓林照櫻知道他這個爹當年也有難言之苦,省著以後沒人幫他養老。

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關係沒拉進,反而要把事情鬧大,他因為戴綠帽子的事兒已經傳遍了鎮上,自然不想再因為這些事出名。

劉富寬腦袋嗡嗡地,渾身顫抖,下麵的玩意兒也痛得厲害,感覺腳下像是棉花一樣,醫生告誡過他,他的傷要靜養,盡量心平氣和,但現在的他根本平靜不下來。

明明氣的要死,但為了讓林姥姥不報警,他隻能一步一步慢慢挪著步子離開了超市。

林姥姥氣焰囂張地看著劉富寬離開了超市,轉過頭又是慈祥的樣子,“姑娘啊,太謝謝你了,明天我就給你拿麵錦旗過來......”

收銀員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她心說:這通情達理的樣子,才像是一家的嘛!

之後劉富寬沒有再出現過,聽姥姥說是那天從超市回去就病得在**躺了好幾天。

來到鎮上的第一天差點氣死渣爹,大概是有了這個好彩頭,林照櫻和何西晚的小鎮生活十分舒適。

林照櫻帶著何西晚滿鎮子的跑,姥姥除了讓她們兩個吃飯的時候必須在家,晚上不能出去,其他的幾乎沒有要求。

不過如果不能做到吃飯的時候在家,就會懲罰第二天不許出去。

好幾次,林照櫻和何西晚繞過一個個巷子,又和街上的小夥伴們飛快打過招呼,然後背對著半邊天的火燒雲一路狂奔,隻為了能在晚飯前趕回家。

一直到林思和何啟升來接她們,兩個小姑娘還有點不願意走。

林思看著才半個月就快曬黑了好幾個度的林照櫻和何西晚,有些無奈地和她媽抱怨:“媽,你看看她們兩個都被你慣成什麽樣了,一看就沒少出去瞎跑曬著,暑假也該做做作業啊!”

林姥姥護著兩個孫女,“沒事沒事,我看著呢,她們倆每天晚上都寫一個小時的作業才睡覺,放假嘛,就該多放鬆放鬆,作業啥的每天寫點就不錯了。”

“那也不能天天出去玩啊!”林思反駁。

“她們難得來我這兒,玩玩就玩玩唄,再說了,孩子們健健康康開開心心地長大才是最重要的,成績什麽的都是次要的。”

這話林思倒是認同,林姥姥不怎麽上網,可能對於這兩年國家大力整治校園暴力,重視青少年身心健康的事情不太了解,她順口跟她提了一嘴。

林姥姥聽林思講了講視頻和校園暴力的事,點頭認同:“就該這樣,要是我孫女被人打,我就是拚了這條老命也得幹一回,白發人送那家的黑發人.....”

林思一樂:“這話哪能這麽用?”,不過她也是這麽想的,“要是誰敢打我們小櫻,我得跟她拚命!”

在旁邊聽著兩人談話的何西晚眼前一亮,她趕緊道:“那林阿姨,你可不可以也不要打姐姐了?”

林思:???

她還沒說話,就聽見林姥姥一下子站起來,衝何西晚問:“她打小櫻了?”

何西晚心疼地點點頭:“有一次把小櫻的胳膊都掐青了好多地方......”

“什麽?”林思和林姥姥異口同聲,不過一個是震驚,一個是震怒。

林思看向正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林照櫻:“你跟晚晚說的我打你?”

“我......”林照櫻雖然沒說過,但是確實也沒否認。

看出自己閨女心虛的表情,林思冷笑著擼袖子,在炕上找了個笤帚,“那我今天就讓你如願以償。”

見勢不妙,林照櫻撒開腿就往外跑。

林思趕緊在後麵追:“林照櫻你給我站住,你有本事編你媽的瞎話,你有本事挨打啊?”

林姥姥拿了個掃帚,怒氣衝衝地追林思:“當著我的麵還想打小櫻,林思你給我站住......”

她們繞過房子旁邊的小巷子,林照櫻一路狂奔,和巷口的小夥伴們飛快地打過招呼,今天的背後不光是半邊天的燦爛火燒雲,也多了林思和林姥姥。

遠遠還墜著一個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