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過去?”

寒風中,李夜行轉過頭來,注視著那對藏著探尋的酒紅色眸子,半晌後,他笑了笑道:“你很感興趣?”

“沒有...”白慕青下意識的冷聲回應,但想了想,她又偏過頭低聲道:“不過,如果你願意說說,我倒是不介意聽聽。”

“沒事,請務必聽我說說...”伸出手,在白慕青那有些冰冷又有些嫌惡的眼神中一把摟住了她的肩膀,李夜行湊上前去笑著道:“我跟你講,我的過去,那可太牛逼了...”

清了清嗓子,李夜行微笑著道:“當年,我也曾清純可愛過,那時候我才十幾歲,跟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樣,坐在教室裏,讀著書,拿著筆滑前座女孩的背帶,偷著去街機廳,總之吧,挺普通的,後來,十六歲那年...”

靠著白慕青的身子,李夜行輕聲訴說著那些過往,那年,他被人沉海,得貴人相助,開始在金三角討生活,那年,他手刃仇人,壞了規矩,被迫逃往伊東尼亞並認識了新的老板,那年,一場亂戰,老板讓人打的腦花四濺,從此他再度淪為孤家寡人,渾渾噩噩...

“直到那一年,我接下了黑色安布雷拉歐洲分部的押運任務...”

接下來的故事開始變得熱血激昂,那一年,他於混亂之中帶回了緹莉莉絲,兩人一見鍾情,悍然反水,聯合BSAA把歐洲分部的追剿部隊打的頭破血流,直至倉庫裏,聲嘶力竭,血流滿地,無血無淚的雇傭兵與生為武器的暴君少女十指相扣,奏響追蹤者死亡的喪鍾。

那一年,地中海上,貴族的紛爭,惡奴的陰謀,黑色安布雷拉的算盤,以及那位完美女仆的覺悟,生死之間,她跨越了人與怪物的界限,擺脫了囚禁自己的黑暗,擁抱了她發誓要侍奉一生的主人。

那一年,馬爾維亞,狂奔在大草原上的獵犬與獵物為生存放下芥蒂,同舟共濟,於黑暗之中,一片火苗點著兩根香煙,獵犬為了獵物向不可能戰勝的強敵露出了獠牙,而獵物則從獵犬身上找到了希望與救贖,直至天火墜落,獵犬為獵物完成了複仇,而獵物則兌現了與獵犬的承諾。

那一年,日本長葉,黑幫亂戰,背後推手權勢滔天,他隻為了內心中剩下的那點倔強的俠肝義膽,義無反顧,與黑幫鬥,與怪物鬥,與那個惡貫滿盈的女人鬥,帶著BSAA一路廝殺,直至長葉之巔,失去了希望的少女破繭成蝶,於火光之中,刀尖聲鳴響,終究是他一刀斬斷了少女的過往。

那一年,熱帶孤島,出師不利,殺機四起,各方勢力齊聚於此,舊傘死神重出江湖,於連天炮火中,他背起異色瞳的少女,勢如破竹,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終是粉碎了舊時代那殘留下的幻想,驅散了這沒有光的漫長黑夜。

“在剩下的...你就都知道了...”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李夜行側過臉對白慕青笑著道:“那一年,準確來講是幾個月前,我撿回個秘書,雖然最開始挺不情願的,總覺得這是在給我添亂,但後來吧...”

緊了緊抱著白慕青的胳膊,李夜行輕聲笑著道:“真香。”

看著李夜行那張因寒冷而變得有些滑稽的笑臉,白慕青低聲道:“怪不得她們都那麽黏你,麗塔從沒和我說過這些事情,喀南也是...”

“因為你沒問過吧?”李夜行笑著打趣道。

“誰會對你這野狗的事情感興趣?”言語間多少有些言不由衷,白慕青側過臉,有些失落道:“也難怪你會看不起我,原來你經曆過那麽多...”

說著,白慕青緊了緊抱著雙腿的胳膊,借著酒意,她將臉埋在腿間有些失落道:“和你比,我確實隻是個大小姐,但是,我也很努力啊,我努力的學習,努力的考更好的學校,為了成為一個優秀的白家人,為了讓那些白皮膚的家夥不再用有色眼鏡看我,我努力做到了最好,我考上了首屈一指的大學,我拿下了遠超大多數人的學曆,我拿到了最頂級的offer,我甚至成功加入了那個龐大的組織,看見了這個世界的真實,還通過自己的努力成為了最年輕的執行官...”

言語間,情緒變得越發激動,因銜尾蛇而變成了黑色的指甲狠狠的扣進被黑色絲襪包裹住的腿中,白慕青咬著牙道:“我本該擁有配得上我努力的金錢和地位,我會遇到一個愛我的,我愛的男人,他未必會很有錢,但他應該浪漫,應該博學,應該英俊,應該上進,應該擁有著不下於我的學曆和品味,我們會在高樓大廈的頂點一邊喝著紅酒一邊跳舞,然後隔著落地窗俯瞰芸芸眾生,可是...可是...”

猛然間,白慕青抬起了頭,那酒紅色眼中似染著絕望與不甘,黑色的淚水自眼角淌下,她聲嘶力竭的對李夜行怒吼道:“為什麽是你啊!為什麽是你這條野狗啊!到底哪裏出問題了?!我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上帝要派你來懲罰我啊?!”

“就是因為遇到你!我變成怪物了!我不再是人類了!看到我的眼淚了嗎?!就連我的眼淚都變成黑色的了!”

“不,至少在這裏我還活著是嗎?可我在外麵已經是個死人了!因為遇到你!我死了!”

“我的爸爸媽媽隻有我一個女兒啊!我死了他們該怎麽辦啊!他們能怎麽辦啊!”

伸出手,死死的抓住李夜行的衣角,喝醉了的女孩終於壓抑不住內心的痛苦與矛盾,她低著頭,哭喊著道:“最可悲,最可氣,最讓我不能接受的是...”

“我愛你啊!”

“我無法拒絕你啊!我拒絕不了你的溫度!拒絕不了你的愛撫!拒絕不了你的味道!我拒絕不了屬於你的一切!”

緊緊抓著李夜行的衣角,白慕青痛哭道:“我該怎麽辦啊...你這該死的野狗..告訴我...我該怎麽辦啊...”

李夜行怔怔的看著白慕青,他沒有想到,白慕青的情感會在這種時候,以這種方式如此激烈的噴薄出來,他的前身曾縱橫花街,而他的身邊此刻也有著眾多的女孩,可現在,麵對著哭泣的白慕青,他竟有些手足無措。

和他們這些已經失去過一切或者根本就不曾擁有過的人不同,白慕青有著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事業,有著對未來的期望,但現在,這一切,都沒了...

眼中流露出一絲寵溺與愛憐,李夜行伸出手,擦拭著那黑色的淚水,這次白慕青沒有抵抗,她哽咽著,痛苦著,堅硬而冰冷的心防四散崩塌,女強人終究也是女人,也在渴望著愛與被愛。

“別哭了,慕青,我有些東西要給你...”聲音輕柔,不似往日,李夜行輕輕握住了白慕青的手,另一隻手則掏著褲子口袋,片刻後,他將那從口袋中掏出的小東西放在了白慕青的手心上。

感受著那帶著李夜行體溫的金屬觸感,白慕青驀然睜開眼,隻見在她的掌心之上,赫然躺著一塊手表。

“這是...”看著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手表,白慕青怔住了,半晌後,她才抬起頭驚訝道:“這是我的手表?”

沒錯,此時此刻,躺在白慕青手心中的,正是之前戴在她手腕上的,十八歲生日時她父親送給她的江詩丹頓手表,那一夜的變故過後,她本以為這塊表已經丟了,但沒想到今天竟然還能再見到。

表盤上,依舊是那熟悉的黑色百合花花紋,隻是手表的外殼有些模糊,而且,不知是不是錯覺,那秒針的跳動節奏好像有點奇怪,仿佛時間全都被吸走了一樣。

“抱歉,那天晚上準備回洛普勒斯時我在公路上撿到的,當時想著反正你死定了,表還不如留給我,所以便一直沒還給你...”看看白慕青眉眼間的疑惑與問詢,李夜行撓了撓頭,有些尷尬道:“沒辦法,靶場那老東西說你這表是大牌子,這邊沒法修,所以我隻能盡量自己修了,表殼肯定是不如你之前的那個,而且自從被我修過之後,秒針跑的比咱們家的水表還快,明明是按照之前拍的照片組裝的,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

輕輕歎了口氣,李夜行有些無奈道:“我知道你對我很不滿意,你說的那些個什麽浪漫帥氣又上進之類的我一個都不沾邊,但是,我可以保證...”

話還沒說完,纖纖玉指輕輕蓋在了李夜行的嘴唇之上,李夜行微微一愣,卻見白慕青正默默地看著自己,眉梢如往日般冰冷,嘴角亦如往常,隻是臉上,還留著因醉酒而泛起的紅霞與那黑色的淚痕,片刻後,她微眯著雙眼,湊了上來。

柔軟的手指移開,隨即,更加柔然的觸感與嘴唇重疊了起來。

這還是李夜行第一次與白慕青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