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睜開眼睛的一瞬間,正午的陽光正正地刺著我的眼——我的窗簾怎麽沒拉上?
“小果。”我汲著拖鞋就走下樓來,“小果,餓死了,我們去外麵吃飯……”但是話還沒說完,我就發現家裏極其詭異的氣氛,沉重地讓人害怕。
“大爸,大媽,你回來了?”我笑得有點尷尬,又被他們撞破了我在欺負弟弟。
“恩。”大媽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盯著我:“阿朵,過來。”
我預感到將要發生的大事,乖乖地挪過去,笑容堅硬,“大媽,你說,不要用這種眼神盯著我。”大媽的眼神,總讓我覺得我是古代女子被退婚的樣子。
“你知道小果的事情了吧?當初,我受他父母之托,將小果當兒子一樣撫養長大,沒有告訴你,也隻是想你更好和小果相處。你們姐弟倆的感情我和你大爸都看著眼裏,但,小果畢竟不是夏家的人,就算是走了,我們也……”大媽眼睛裏已經泛起了淚花,但比她的眼淚更讓我心疼的是她的言辭。
“大媽,小果怎麽不是夏家的人了,他除了身上沒有流夏家的血,有什麽不是夏家的?大媽,小果永遠都是我們的家人。”小果,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反對,我也會這麽篤定,我要讓你看到我的篤定。
“阿朵,小果他……已經走了……”大媽被我一陣搶白,手裏拿著一張紙條伏在大爸的身上失聲痛哭——朝夕相處生活了十幾年的兒子,就這麽,不見了。
大媽大爸:
我有事離家一陣,勿念。
小果
離開?怎麽這麽快?昨晚的時候麽?
我腦子一片混沌,昨晚的一切時隱時現,他第一次沒有阻止我喝酒,反而還回頭拿了幾瓶上天台,我們邊喝邊說著童年的趣事,他告訴我,他不會離開,他……
我知道他一定會離開,但我真的沒有想到,會這麽快。
阿朵,我答應你,我不會離開你,不會離開夏家,我永遠都是夏家的惡少爺,是你的惡少爺,永不外借。
我婆娑著他留下來的字條,難道,他一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會有昨天那樣的事情?
可我怕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到底是哪裏呢?
突然,大悟地攤開紙條,這筆記似乎有點,不像小果的啊?難道,難道,是有人假裝他寫的,他被綁架了?
我明顯是一朝怕蛇咬,三年怕井繩了,對於字跡已經有著超乎尋常的敏感,當然,也許,隻是對於某人的。
夏小果,你答應我的,永遠做我的惡少爺,不能外借。
夏小果離開了,可我的生活還要繼續。
整整一個暑假的時間,我決定去“七點”再碰一次壁,畢竟那裏是夏小果呆了那麽久的地方,也是我向往已久的地方。隻是,夏小果不在了,姚卜巫也不知道身在哪裏,想來已經是物是人非。
沒有料到的是,老板並沒有怎麽刁難我就讓我做起了服務員。“小果走後,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姚卜巫這家夥後來也是怎麽留都留不住,現在也不知道在哪裏。不過,有你在,我相信他們都會回來找你的。”老板開玩笑似的說。
他們,都會回來找我的麽?
我尷尬一笑,態度自動放低:“老板,要是我砸了東西,你就從我工資裏麵扣哈。”老板笑笑,大方地說:“沒事,隻要有你在,夏小果他們就逃不了。”
我穿上了服務員的衣服,已經做好了大展宏圖的準備,但是誰能想.到呢,我第一個招待的人,居然是他。我該怎麽稱呼他呢?林夜楓?黑澤羽護?
“阿朵。”來人似乎不是跟蹤我而來,臉上赤裸裸地寫著“不期而遇”幾個字——你在我家門口轉啊轉啊的,還想裝“偶遇”?老娘就陪你玩玩。
“請問您要些什麽?本店今天有優惠,新品試喝,買一送一。”我站著就像個木頭人,但依稀還是可以讓人感覺到我的不友善。
“噗”,男生笑得一如從前,但是就像雨妞說的那樣,我卻已經看透了他易碎的本質,根本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瓜葛,不管他這般英魂不散是為哪般。
“一朵,你還是那麽古靈精怪的。”男生依然笑的那麽無公害,“你幫我調一杯,隨便什麽都好,隻要是你調的。”
一個人若是惹了你討厭了,那麽他做什麽都是讓你討厭的,甚至讓人覺得是刁難。
“先生,我今天剛上班,盤子都不會端,怎麽會調酒呢?還請你另請高明。”我語氣中已經滿是不耐。但是男生依然隻是笑笑,不再說話,我這才注意到他已經喝了不少酒,臉色緋紅。4
無言,代表的就是他最堅定的態度了吧。我默默回到吧台裏,氣憤地把自己所能夠看到想到的酒都往酒杯裏倒——看我不喝死你?
“阿朵,誰得罪你了?”旁邊一個小男生已經和我混熟了,一直見到我都是和和氣氣的樣子,還是第一次見我這麽惡毒的一麵,著實嚇得不輕。
“沒有。”我眼睛卻依然看著不斷看向我這邊的林夜楓,“噗噗噗”噴著火焰,手裏的力道又重了幾分。
“你怎麽這麽重啊?”我拖著林夜楓爛泥一樣的身子,無奈地招了一輛出租車。
我是著實沒有料到他這麽不能喝,東一點西一點地湊了一大杯,當時林夜楓看著我,半個字都不說,仰頭就一飲而盡,然後放下杯子,用舌頭舔了一把嘴角邊漏出來的酒,嘴角弧度上揚,就這麽趴了下去!偏偏老板好心,還說:“既然是你舊相識,我就給你放半天假,你送他回家,好好看著點,吃了這種不知道還能不能稱作酒的玩意,要是有個閃失就不好了。”
就喝杯酒能有什麽閃失啊,平時看他也高高壯壯的,居然這麽不行?
“一朵,一朵……”男生醉了也不老實,喃喃自語著什麽,我聽了半天終於聽清楚是自己的名字,心裏十分納悶——叫我幹什麽呢?難道,不應該是喚著“雪兒”的?
他整個頭耷拉在我的肩上,我頭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看著他的臉,真的是很帥的那種男生,卻不知為何最近是越來越瘦了,難道雪兒,已經遭遇不測了?他又怎麽會在這裏不斷地出現?
“你住哪裏?”他既然都醉了,我的怨氣就消了很多,語氣也輕柔了很多。
“一朵,一朵……”
叫你妹啊,我差點就罵出了髒話,“問你住在哪裏?”
“XX街XX樓……”還是暴力比較有用是吧?
“師父,去XX街XX樓。”我隨口說道。
等下,這個地址,不是我家嗎?擦,敢耍我……
哎,就去我家吧,總不能把他仍在大街上啊。
“一朵,一朵……”催命啊?
為了這家夥,我第二天上班就跟老師請了一整天的假,我的工資啊!
“好點了沒?”我把水端到床前,眼神哀怨——盡管小果走了,但我還是舍不得改變他房間裏的任何一樣擺設,於是我做了人生中最錯誤的一個決定——把他帶進了我的房間!天,這裏現在哪裏還是房間啊,漫天的餐巾紙、嘔吐物、毛巾……
“恩。”我喂某人喝了口水,然後他就眼神曖昧地看著我,自從上次某人回來白白挨了一頓打之後,我就沒見過他這種神情,這不禁讓我有點毛骨悚然。
“雪兒怎麽樣了?”我放下水杯,避開他太過炙熱的眼光。
林夜楓的眼神暗了暗,瞬間又恢複了神采,“她很好,已經找到了何時的骨髓,化驗也很成功。”那你不是應該陪著她身邊,來這裏幹嘛?我其實很想說這個,但是,又怕他一回答,我就無法再接的上話,所以幹脆就不問了好。
但是某人,怎麽會這麽輕易地放過我?
“一朵,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要告訴你,我是為了你回來的,這段時間,我思考了很久,我發現,我真正喜歡的是你,對於雪,隻是像親情一樣的陪伴……”
親情?嗬嗬,親情麽?
看起來是愛情的,怎麽就是親情了呢?看起來是親情的,會不會是愛情呢?
夏小果,我不管,不論我們之間是什麽,我要你是我的,永遠留在我身邊。
“一朵,我們重新開始吧。”林夜楓衝我微微一笑,我有一瞬間的錯覺,這一刻他的微笑,才是他真正的笑容,嘴角上揚的同時,眼睛也眯了起來。
我癡癡地望著窗外——為什麽人都要到失去的時候才明白,一直在身邊的人才是真愛?為什麽林夜楓從前不知道自己心裏真正的想法?為什麽小果離開之前我不明白?
“夏一朵,你願意嗎?”
見我遲遲不回答,男生卻沒有露出半點驚慌的神色。
“林夜楓,記不記得上次你回來的時候,麵對阿彪,我放棄了夏小果,卻救下了你,因為我不想欠你任何東西,你就像我窗外的一抹漂亮的風景,我流連忘返,但卻從未走進我心裏。”
對不起,林夜楓,其實,我對你這麽凶,不是因為你騙我,而是因為,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你。
“沒關係,一朵,我願意等,等到你打開心門讓我走進去。”男生淡淡地笑著,仿佛早就已經知道了這個結果,“等到,你沒有耐心再等那個人。”
就像觸電一樣,我被他觸到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不用了,他很快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