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些打手盡管都掛了彩,但還不至於倒地不起,他們主要是被剛才神經大條、手拿鋼管當紮槍使的胖子嚇破膽兒了,於是就借機賴在地上裝死,如今一見兩頭的大哥談和了,看來這架不用再打了,便故作痛苦狀的爬起來,跟著車老道灰溜溜地走了。
看著車老道一行的身影隱沒在黑夜中,胖子心有不甘地看著黎叔:“師傅,這,就、就讓他們走了,這也太便宜他們了吧。”
黎叔沒吱聲,在確定車老道他們已經走遠了以後,才一臉苦笑地轉向我們:“兩個小王八羔子,如果剛才不是我拿大話唬住了他們,咱們爺們現在就是三具鬼魂了。”
我和胖子聞言大吃一驚,再一看剛才還一臉的要劫劫皇杠、要睡睡娘娘的牛逼氣質的黎叔,此時已然是黑氣罩臉,連身形都開始有些模糊了。
我日,黎叔這擺明了是魂魄受損的症狀啊,這是什麽情況啊。
“一飛,快,叔要上你身,咱們先離開這裏再說。我怕。”黎叔虛弱地說話的聲音就像受到幹擾的收音機波段,時斷時續,“我怕一會你剛才請上身的那群革命小將再冒出來,那你叔我可真就沒咒念了。”
“師傅,你早看出來了?”胖子臉一紅,有些扭捏。
“你叔我一看你的紅臉蛋子,就猜出來了,別廢話了,趁我還挺得住,快溜回診所。”黎叔強撐著,上了胖子的身。
雖然對黎叔和胖子的對話是蛤蟆跳井,不懂不懂,但是,我還是拽著胖子就往診所跑。因為,我知道,再晚了,黎叔魂魄一散,可能我們真就永遠也看不到這個在心裏已經將他視同父親的老騙子了。
跑出了那片平房區、來到了公路之上後,我和胖子伸手攔出租車,準備以最快的速度趕回診所。
可是,有幾輛出租車看到我們招手打車後,明明已經減速駛近我們,可就在出租車貼近我們、即將停下的時候,司機卻突然一腳油門,疾馳而去,就跟活見鬼了似的。
“你妹的,你們他媽都急著出殯是吧。”胖子因為惦記黎叔的安危,心裏著急,對著一路狼煙的出租車屁股忍不住破口大罵。
我攔住胖子,指了指胖子的臉,又指了指我自己的臉,那意思是:就咱哥倆現在這造型,你還指望著出租車敢拉你,他們不給110打報警電話就算給麵子了。
胖子看看我,又瞅瞅自己又是血又是土的身上,氣囊囊地蹲在地上抽悶煙。片刻,胖子甕聲甕氣地說道:“凱子,這地方離市裏起碼5公裏,咱倆要是走回去,我怕,我怕黎叔挺不住啊。你知道嗎,我能感覺到,黎叔現在連和我溝通的勁兒都沒有了。”
我也著急,恨不能一個跟頭就翻到診所裏,趕緊想轍救黎叔。不過,發昏當不了死,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是趕緊想辦法攔輛出租車回去才是王道。
我正抓耳撓腮地憋主意,胖子猛地將半截煙頭扔到地上,呼地站了起來:“娘希匹,軟得不行,就來霸王硬上弓,爺要劫車。”
我一臉驚恐地看著胖子,說實話,認識胖子也有些時日了,這廝雖說時常不著調,總是冒虎氣,可有一樣,他絕對是個不怕事的主兒,尤其是當親人朋友麵臨某種危險的時候,他絕對是一隻下山的老虎,那是要吃人的。
所以,當胖子嚷嚷著要劫車時,我毫不懷疑他的決心與行動力,但這不是辦法,而是犯法啊。不過,看著睚眥欲裂、滿麵殺氣的胖子,我知道,這時候,我就是把舌頭說分叉了,嘴裏吐出西蘭花來,恐怕也不會讓胖子恢複理智。
看著胖子因憤怒而顯得格外妖豔的兩個紅臉蛋子,我急得兩眼瓦藍,搜腸刮肚地想著一個既能夠救黎叔、又能夠阻止胖子的兩全其美的辦法。
就在我跟熱鍋上的螞蟻之時,真是越忙越添亂,遠遠地,一輛汽車支著明晃晃地大燈開了過來。
見又有車過來,胖子陰沉的一笑,順手從路邊撿起一塊拳頭大的石塊,而後往路中間一躺,握石塊的手隱藏在背對著汽車的身體一側。
哎呀我靠,這死胖子玩兒起街頭混混慣用的碰瓷騙術,還真是有模有樣,都不用現淘換去。可是,但是,可但是,等胖子再站起來的時候,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車主被撂倒,我和胖子駕車趕回診所,然後,我們因搶劫罪鋃鐺入獄?抑或是我們脅迫車主駕車將我們送回診所,然後,殺了車主滅口,我們沒那狠心;放了車主,他一準兒會去報警,接下來,我們要麽坐等警察上門送“鐲子”,要麽從此浪跡天涯,終日惶恐不安地逃亡。
我這廂正五內俱焚的胡思亂想,那汽車可是越駛越近,我看著不斷放大的車燈燈暈,一陣急火攻心,眼睛在強光的刺激下,突然短暫失明。
就在我的周圍突然陷入一片黑暗的刹那間,奇跡發生了,我的天眼驟然變得無比明亮、透徹,以至於我沒來由的就看到了《陰符藏經》裏記錄的一道符篆:障目辟容符。
顧名思義,這障目辟容符就是一種障眼法,可以在施法後,使施法人在短時間內隱藏起自身的真實是容貌,而以另一副麵孔示人,說白了,就是摻雜了幻術的高等易容術。
這障目辟容符畫起來並不太難,而且我以手指憑空虛寫虛畫符咒的功力也算小有所成,雖然這種符咒維持效力的時間有限,不過,隻要能堅持到市裏,就算大功告成了。
一想到這兒,我的內心豁然開朗,一把拽起鐵了心要劫車的胖子:“師兄,您快起來,我有辦法了。”
“啥辦法?別忽悠我啊,我告訴你,今兒我是豁出去了,你騙了我初一,我還有十五。”胖子身體直往下墜,賴著不願意離開馬路中間。
“我給你換副嘴臉,不就可以打到車了嗎?你他媽可真該減肥了,咋死沉死沉的,我都快虛脫了啊。”這死胖子180多斤的一堆肥肉,我拽著他硬往馬路邊拖,著實不輕鬆,屁都累出來了。
好歹把胖子弄到了路邊,我剛要駢指畫符,卻一下子愣住了,娘的,我竟然忘了,障目辟容符必須配合槐樹葉使用才有效。
可是,這五更半夜的,我上哪兒去找那悲催的槐樹葉啊?
胖子見我本來眉飛色舞、一副小人得誌的抖擻樣,突然又目瞪口呆地發傻充愣,也有些擔心:“兄弟,那啥,我是不是嚇著你了,你,你這是咋了,急出氣迷心了是咋地?”
看著胖子眼眶地隱約閃現的晶瑩的淚光,我真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為了本來與自己一毛錢關係都沒有的黎叔和我,胖子好端端的老師當不成不說,還被吸收進了17組,進而又卷入了一場場充斥著陰謀、血腥與死亡的危險事件,如今,為了救黎叔,他又要以身試法。而我學了一溜十三招的法術,危急關頭卻一點忙都幫不上,我,還算是個爺們嗎?
胖子見我急得大汗珠子雨點似的往出蹦,心也軟了,伸手幫我擦擦濕漉漉的額頭,苦笑了一下:“兄弟,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說話間,胖子看著從我們身邊呼嘯而過的那輛汽車,咽了咽吐沫,“如果咱們隻為自己考慮,而不管黎叔死活,那咱們一輩子都得活在自責裏,我知道,你在警校所受的教育使你對犯罪有著本能的排斥,所以,這事兒,還是讓師兄我來吧,好嗎?”
我看著動情的胖子,欲哭無淚。
胖子拍拍我的肩膀,再次撿起石塊,緩緩地向馬路中央走去。
“師兄。”我看著步履沉重的胖子,突然大叫了一聲。
胖子回過頭,很溫暖地笑了一下,意思是“沒事兒,我去了。”
“師兄,我有辦法了,真的,騙你是小狗。”我再次大叫起來,急得賭咒發誓,連壓箱底的超萌版起誓語都逼出來了,“我記起來了,用沾了陰氣的柳樹葉就可以替代槐樹葉。”
“柳樹葉,你丫不早說,這道兩邊全是柳樹趟子,要一車皮都管夠。”胖子將信將疑地看著我,還是有點不放心。
“快,別墨跡,趕緊給我弄點柳樹葉,啊,四片就夠。”我張著大嘴,樂得夠嗆。
胖子盡管存疑,但還是幫我擼了四片柳樹葉子。我迫不及待地接過柳樹葉子,伸出舌頭,將每一片柳樹葉都舔得濕淋淋的,看得胖子直皺眉:“你缺維生素吧,咋整的這麽惡心啊,我草。”
我看著胖子,嘿嘿一樂,心說一會兒還有更催吐的呢。舔完柳樹葉,趁胖子不備,我“啪”得一下,將兩片柳葉貼在了胖子的左右眉梢處。
這一下把胖子惡心的,就跟被火鉗子燙了屁股的小狗一樣,跳著腳地罵我:“你大爺的,我十六丈的棺材埋了你你信不,哎呀,這家夥,整的經濕的,埋汰死了。”埋汰是東北方言,就是髒死了的意思。看來,這胖子是真反胃了,伸手就要扯下眉梢的柳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