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胖子那個熱乎勁兒,我以為他又碰到熟人了,遂扭頭往身後瞅,想招呼著一塊兒來湊局兒,可我回過頭,但見一群飲食男女或放浪形骸或推杯換盞或吆五喝六,壓根就沒有一個人正眼瞧過汪一飛。

“衙內,你丫喝魔怔了是吧,又調戲哪個良家婦女呢?” 我嗬嗬大笑,心說老話果然不假,十個胖子九個騷,一個不騷大酒包。

可汪一飛倒很一陣正經,居然還激動地站了起來,擼胳膊挽袖子的,好像要和誰掐架的架勢:“我操,把你那JB爪子拿開,人家一女孩子,你他媽別打人家主意。”

一看汪一飛那急赤白臉的揍性,我心說這是和誰呀,難不成是看見他馬子和別人廝混呢?再回頭一看,呦嗬,果不其然,在距離我們這桌不遠的另一桌,幾名打扮得很潮的青少年正圍著烤盤大快朵頤,其中一名腦袋染得跟鸚鵡似的男孩摟著一名挺漂亮的女孩旁若無人的卿卿我我,那女孩畫著很濃的煙熏妝,但依然掩蓋不住蒼白的麵色。

不過,別看那女孩病病懨懨的,可喝起啤酒來很豪放,一杯接一杯的。看著那幾個自以為率性、瀟灑的青少年,我不禁一聲歎息,現在這些少男少女,似乎總喜歡以糟蹋自己身體來顯示個性,晝夜泡吧、通宵K歌、狂歡濫飲,卻不知身體早已嚴重透支,二十歲的外表,五十歲的心髒,喝涼酒,睡涼炕,早晚都是病啊。

我正胡思亂想,就見胖子越來越躁狂,竟然奔那名病態少女衝了過去:“你他媽給我過來,瞅誰呢,就說你呢。”冷丁看見一胖子跟吳老二似的跌跌撞撞的奔自己而來,那那幾名潮流青少年先是一愣,而後呼啦一下子就將胖子圍上了。

也難怪,這幾位正是青春逼人的年紀,過剩的荷爾蒙勾兌沸騰的熱血,那得多衝(東北方言:chong,四聲,有勁兒,勁頭猛)啊,沒事還想找事呢,何況胖子還是當著女人的麵挑釁他們,這可不正是一犯困 就有人遞枕頭嗎?其中剛才那個摟著女孩小腰可緊搖的鸚鵡更是怒不可遏,一張嘴就挺江湖:“有錢不代表有道,有名不代表有號,你他媽嘎哈的,喝點xiao bi酒跟我們玩社會呢?”“草,別他媽跟他廢話,直接廢了這個癟犢子得了。”另幾個少男手抄煙灰缸、椅子,已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眼看胖子要吃虧,我是連連叫苦,本來就想找個人喝喝小酒吹吹牛逼,沒曾想這倒黴催的胖子偏偏是一酒鬧兒,到哪兒都生事兒,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在建興繼續聽黎叔的單口相聲呢。再說了,就這些二十左右歲的小崽子,那才生性呢,下手黑,不顧及後果,大流氓一般都不敢跟他們殼(東北方言:叫板),何況是這一肚子地溝油的死胖子。

“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哥們喝多了,你們別和他一般見識啊。”見勢頭不好,我趕緊從吧台拎了兜啤酒過去打圓場,“這兜酒是給哥幾個賠不是的,對不住了啊,哈哈哈……”

“滾JB蛋,誰一腳沒踩住,把你露出來了,跑這裝大尾巴鷹來了,再他媽得瑟連你一塊削(東北方言:打)。”

“不是,你們之間是不是認識啊?有啥誤會嘮開就完了唄。”其實啊,當時我的心理活動是:他們之間不外是爭風吃醋,彼此不過就是需要一個台階下,我這麽一說,估計都能就坡下驢,畢竟是和諧社會,都知道衝動挺費電的,犯的著嗎?

可是,他大爺的,理想是情人,現實是**,理想總是很美好,現實總是很殘忍,我正得得瑟瑟地給兩頭說和、感覺自己跟春秋戰國的縱橫家似的,不知是對麵哪個孫子,嘴裏蹦出句“不是社會人,你他媽還淨嘮社會嗑”,緊接著大嘴巴子給他媽不要錢似的,“呱唧”一下就呼在了我臉上,臥槽,哥們當時就眼冒金星,耳朵裏嗡嗡直響,跟他媽有音樂盒伴奏似的,與此同時,腦海裏再次響起了那首膾炙人口的歌聲: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我問候你全家啊,太他媽不社會了,鬧著玩兒咋還下死手啊,我靠,鼻血都飆出來了。

一看我吃了虧,汪一飛他娘的真爺們,那表現絕對讓黎叔兒汗死,就見他“嗷”的一聲,那聲絕對跟過年殺豬場的動靜一樣,都炸音兒了:“我操你大爺的,xiaobi崽子,玩真的是吧?”說著,胖子一個閃身,一拳,就一拳,就把那偷襲我的小子打得蹲在地上哇哇吐。

接下來的事兒我不說大夥也都能猜到了,混戰唄。

要說我真看走眼了,這胖子看著跟帝企鵝似的,可身手真不是蓋的,一個人對付三四的生?子(東北方言:原指剛出生的小牛,後來用於形容體格好、有力氣的半大小子),雖說也是滿腦袋包,可硬是不落下風,一雙拳頭舞得是虎虎生風,我日,跟他媽電影《烈火金剛》裏史更新肉搏日本大兵似的,太尿性了嘿,要不他怎麽老想簽約黑社會呢。

噢,這位看官您問我當時幹嘛呢,怎麽就胖子一人在那玩兒“植物大戰僵屍”啊,那啥,那啥,其實我也沒閑著,我啊,我練得是地躺拳,一直在地上躺著呢。

本來我真往上衝了。因為打小在東北長大,而這地界民風實在太霸道,不管體格強弱,一言不合,操家夥就敢幹,我耳濡目染的,也多少沾染了這種習性,看見打架手也癢癢,加之又吃了暗虧,也激了,舞著王八拳就上去了,結果胖子一腳給我踹一邊去:“別他媽跟著添亂,我還得分神照顧你。”

胖子,我日你大爺的,知道你是為我好,可你這腳也太狠了,都他媽給我踹岔氣個毛的了。

正混戰著,那個導火索??畫煙熏妝那小女女,“喵”的一聲,口吐白沫,暈菜了。

一見那小妞暈了,胖子一個炮拳掀翻那個跟他支架子玩“得合勒”(滿語的摔跤術語,就是兩手抓牢,先一拉,再向前猛推,同時右腿插入對方襠中向右後方勾對手左腿)的鸚鵡,隨即拉著我就跑,剛跑到燒烤店門口,胖子一個急刹,當時抱瓦了??四名民警門口一站,跟麥叔似的(麥當勞門口那大叔)。

就在我們混戰的時候,燒烤店老板已悄然撥打了110報警電話。

進了派出所,民警報我們跟那幫小崽子分開審。其實,審個毛啊,就這點兒破事,一看就知道是酒後滋事。

不過,在做詢問筆錄時,得知胖子是老師,取筆錄那名年近50的老民警可來勁兒了,把這胖子這通損:“我說,你好歹也是為人師表啊,咋還跟人打群架呢,你這不得帶壞學生啊,要不咋說你們教出來的學生,最後全得到我們這兒繼續補習呢,往小了說,你這是誤人子弟,往大了說,你這影響國家的未來啊。”

臥槽,這老同誌嘴皮子挺溜啊,估計上學時也不是什麽好鳥,要不怎麽一見老師跟見了殺父仇人似的呢。

胖子倒是氣定神閑:“同誌,你批評的都對,是吧,不過呢,說實話,我真不是鬧事,你知道,我是老師,教書育人,天底下最神聖的職業,可是,一看見那幾個不著調的小子,我心裏急呀,你說他們,啊,正是學知識的大好年紀,偏偏混社會,這不是誤人誤己嗎?同誌,我能抽根煙嗎?”

胖子自來熟,見民警桌子上擺著盒呼倫貝爾煙,就勾起了饞蟲。那老民警看胖子說得口沫橫飛,可能也想尋尋開心,就好玩似的扔給胖子根煙,想聽聽他接下來還能憋出什麽花花腸子來。

抽著煙,胖子眯縫著肉皮要合都能長死的小眼睛,繼續白話:“我說哪兒啦?對,我當時心裏是真心疼啊,那都是祖國的未來啊,是吧,我得挽救他們,對吧,所以,我這一急躁,就忍不住動手了,我承認,我的教育方式有些粗暴,可不是有那麽句話,叫水壺灌頂嗎,我就琢磨著打他們一頓興許真就灌開壺了呢。”

“行,你是個高尚的人,啊,對了,你是教啥的?曆史?哦,虧著你不是教語文的,記住了,那叫醍醐灌頂。”

“嗨,提著壺灌頂,那不也是水壺嘛,嗬嗬嗬,”胖子嘿嘿一樂,“同誌,你再給我根煙唄,我這一緊張就犯困,抽根煙提提神。”

見他不開始不著四六了,我挺著急的,就問了那民警一嘴:“同誌,咋處理我們呢?不會真蹲拘留吧?”

可能看我們真不像壞人,而且那胖子嘴貧,人長得又喜興,那老民警也樂了:“拘啥拘,我們這一天正經案子還忙不過來呢,這點兒熊事,罰點款、給個教訓就行了,你們還是趕緊走吧,我看你這同夥不是來接受處理,是到我這騙煙抽來了,一會功夫就蒙了我兩根煙了,嗬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