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錘頭落在了鎖上,沒有發出清脆的碎裂聲。一畫還納悶呢,沒砸準?

小良子撲倒在桌子上沒動靜了。

一畫丟了榔頭抓起他胳膊一看,腦袋頓時“嗡”地一聲,壞了,壞了……

她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氣…

砸的……真準啊……

榔頭砸下去的瞬間,小良子才發現一畫理解錯了,本能的反應隻能把手伸了出去。

結果,鎖,完好無損。手,疼痛難忍。

他死死地憋住了那口氣,臉漲得通紅,棱角突出的眉骨上青筋明顯暴起。他極力控製著,生怕一個呼吸過後,自己會狂跳起來。

小良子臉上如此生動的一麵,讓一畫看的有些呆了。

此刻,她的心裏有些懊悔,歉意,害怕,還有一點點沒良心地想笑。

她乍開兩隻手頂著一張五光十色的麵孔,尷尬地看著小良子,想著要不要安慰他一下?或怎麽樣安慰他一下?

看電影裏一般女主角都要抱起那個受傷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地吮吸並淚眼蒙蒙地看著男主…想到這裏,一畫渾身打寒顫…

門口,突然伸進一張大驚失色的臉。

米團作萬分驚恐狀:“天呐,畫!你又行凶啦?小良子,你怎麽樣?你說話啊,你說話呀?”她使勁地推了推小良子的肩膀。

能說話才出鬼了呢!

一畫看著聲嘶力竭的米團,趕緊上前拽她:“行了行了,你還真能添亂!”

米團回身指著一畫的鼻子說:“良心泯滅了你,下毒手啊,你還有沒有愛心,有沒有愛心?

“滾!我TMD現在鬧心!”

米團一摻和進來,這事件級別就噌噌上升了。

外力太有摧殘性了。

半晌,小良子緩過勁來,用另一隻手拍了下一畫的肩膀,一個人蹣跚著去裏屋找藥膏去了。

一畫滿懷歉意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都能聽到自己那小心髒劈裏啪啦裂紋的聲音,唉,我奏是一個大悲劇!

“你們到底怎麽了?怎麽都動起榔頭了呢?”米團搞不懂狀況,著急。

一畫把剛才發生的慘劇描述了一遍給米團聽,垂頭喪氣地等著米團的暴風驟雨。

哪知道米團拍著胸口慶幸地說:“啊,幸虧我沒攬這活兒,否則,讓我動手,非砸他腦袋上不可,啊,幸虧幸虧。

一畫撤身愕然:“你?你這是安慰我?”

…………

一連數日,小良子都高高地舉起他那窩窩頭似的拳頭,在一畫眼前晃悠。

一畫連做夢眼前都是窩頭亂飛。

她生怕小良子從此手就殘廢了,心裏異常鬱悶,要知道他不能說話,就靠打啞語跟人交流,再把他手給弄殘了,估計連專業他都得改了,那自己豈不是罪大惡極,萬劫不複,死有餘辜了。

一大早,花兒街出現一個躲躲閃閃的身影,一畫挪到的肉鋪前,慌慌張張地揣走了兩隻豬腳,偷偷挖了家裏半瓶白糖,趁著中午四處人少的時候,溜到了小良子的屋裏。

小良子見一畫闖進來,手慌忙往身後一別,甭著臉看著一畫,作若無其事狀。

其實一畫眼神一向很好,可是今天是來陪不是的,就沒揭穿他,要是平時,肯定不會放過他的。

一畫進屋,很虔誠地把兩隻豬腳,還是豬前腳,放在了他的麵前,垂手站立。

小良莫名其妙地盯著豬腳看了半天,打著手勢問:【這是什麽?】

一畫詫異:【豬腳,你不認識?聽外婆說傷哪兒補哪兒,我專門去給你買的。】

說著又從懷裏掏出半瓶糖放在他麵前。

【這個,和這個,一起吃,大補!】

沒等一畫手勢比劃完,小良子悲歎一聲,手語飛快:

【這種東西是給生孩子的大嬸吃的,以後別亂說吃什麽補什麽的話,傻瓜!】

還敢罵我是傻瓜!一畫抬眼瞪著小良子。

隻見他把臉努力扭到一邊,嘴咧的很厲害,臉上的那個酒窩陷的很深。

一畫一時尷尬,第一次在他麵前紅了臉。

小良子看著臉紅的一畫,淡了笑容沉默一會兒,扭頭把豬腳扔盆裏了,表示禮物收下,你可以走了。

一畫趁小良子回身功夫,偷偷又把那半瓶白糖揣兜裏了。

豬腳小良子到底有沒有吃,一畫不知道。但是,沒過幾天,小良子窩窩頭的手就好了。

看來豬腳就是沒白買,一畫心裏別提多敞亮了。

小良子手傷好了之後,又能揚帆出海了。

三年前,小良子考入了本市一所大學,這所大學是公益性的大學,有不少象小良子這樣的孩子在讀,據說是拉來了外資讚助才建起來的。

小良子也很喜歡他的大學,他學的專業就是現在他從事的帆板運動。他們還經常參加國際性比賽,當然必須是高手才有這樣的機會。泡在水裏三年的小良子,在一畫眼裏就是當之無愧的高手。

一畫覺得這個專業很適合小良子,一個不能運用語言的人,在大海上獨帆馳騁,那個世界一定是別樣的。

一畫很感激那些有錢人,讓小良子這樣的人有一個好的去處,她和米團也能乘機沾點光,真是積德又行善,還讓這些平凡的人一輩子記住他的好。

一畫和米團下午沒課就去小良子的大學圖書館呆著,不是讀書看報,就是圖那裏冬暖夏涼。

小良子去圖書館總能找到她們倆。開始是三個人,坐著坐著,就變成兩個人,或者隻有小良子一個人端坐那裏看書。她們倆,趴在小良子眼前鼾聲四起。為了防止打呼嚕驚著別人,小良子還要時不時地戳戳她們。

一畫很奇怪一件事情,她們倆打呼嚕,小良子是個啞巴,他怎麽就知道了呢?每次一畫問他這樣的問題,他都笑著避而不談,故裝神秘,一畫就拿唾沫淬他。

花兒街的一切都隨著時光的推移而改變著,不變的是那一望無際的大海,舉目,島嶼青蔥。參差不齊,錯落有致;近處,白色海灘,如夢如幻;有種遺世的獨寂,像是一塊高僧的修行地,讓人從心裏清淨起來。

小良子一周有幾天要到海邊練帆板,她們倆放學後也跟著去海邊呆著,或看書,或聊天。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地打發著。

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

碧海藍天裏,隻有從深海處奔騰而至的浪花是動態的,由遠而近的白色沙灘上並排躺著兩個穿校服的女孩,一人臉上扣著一本書。

“上次棋賽戰果如何?”米團問一畫。

“勝之不武。”一畫懶洋洋地回答。

“怎麽講?強者勝了弱者,你心存憐惜?不要太張狂了。”

“我?那天我襪子破了一個洞。”一畫說的期期艾艾。

“那跟勝敗有什麽關係?”米團大奇。

“對手,日本隊的是個小男生。”

“他偷窺你腳指頭了?然後流鼻血給抬出去了?”米團笑著戳了戳一畫。

“你爸是聯想公司的?純潔點好不好。這次是日本格式,日本人出銀子,上床要脫鞋,不,上場,上榻榻米。”一畫一著急就說亂了。

米團哈哈哈大笑起來。“你也純潔不到哪裏去。”

“我上場脫鞋子坐下來,才發現腳指頭露出來了,頓覺精神壓力倍增。因此一直不斷地對棋盤下麵瞄。”一畫一想起起那天的事情就懊惱萬分,覺得特難為情。

“那你應該慘敗才是,怎麽還贏了。”米團越聽越覺得蹊蹺了。

“我一歪頭吧,那小日本就一哆嗦,我看他哆嗦挺好玩,我就多歪了幾下。結果,破襪子心理戰術把他打敗了。”

“你……你咋整天鬧些不靠鋪的事情呢?”米團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人在大賽上也沒個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