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夭本還擔心自己會被殺了滅口,或者毒啞了之類的,好在月黑風高,好在她穿了這麽一件男裝,楊戩沒打算殺她,因為楊戩護著,再加上鬼君和楊戩暫時性的合作關係,鬼君自然也沒動手。

動手的是那個小丫頭雪兒,蘇曉夭隻見她冷笑一聲,一道紅光迎麵而來,毫無防備,蘇曉夭自然也沒能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隻任那紅光直直擊到自己臉上,卻並沒有什麽疼痛的感覺,反倒覺得周身忽然一輕。

一陣眩暈,眼前飛快閃過一個個身影,虛幻如流光,一閃即逝,朦朧中隻記得兩個看不清麵容的人影,眨眨眼,想要看清,看見的卻是西華。

“曉夭,醒醒…”蘇曉夭聽見西華微沉的聲音,睜大了眼,果真見西華站在她眼前,神色竟有些焦急。

“少尊…你…”蘇曉夭這才清醒過來,茫然叫了一聲,繼而發現自己依舊是在之前的樹林中,隻是此時天色已然大亮。啾啾急促地飛在一旁,見她醒來,竟哭號一聲,撲進她懷裏。

驚詫不已,西華伸手搭著她的脈息,側首向著她:“可有感覺哪裏不舒服?”

蘇曉夭搖頭,垂首看懷裏的啾啾,見她將頭往自己懷裏縮了縮,悶聲道:“你嚇死啾啾了…”

蘇曉夭茫然不已,西華告訴她,她被雪兒的“魘豊”所傷,“魘豊”用在仙者身上,會幹擾其神智,令其思緒混亂,而用在凡人身上,便會使其失去一段記憶。蘇曉夭便明白楊戩之所以沒有阻擋,是因為他看出來這隻是消除她記憶的法術。

啾啾跟她說,她被擊中之後,便渾身冰冷,一直抖個不停,她迫不得已才將西華叫醒,可西華卻也不知道她到底怎麽了。

疑惑了半天,她自己根本什麽感覺都沒有,除卻腦子裏一瞬閃過的那些想不明白,又看不清楚的畫麵。她沒將這些告訴西華和啾啾,不想讓他們更擔心,再者,她自己也不覺得是什麽大事。隻當是所謂的“魘豊”造成的暫時性思緒混亂。

本擔心啾啾將昨夜發生的事都告訴西華了,還好她機敏,沒有全盤托出。蘇曉夭便順著她的話扯了個小謊,因為她覺得將楊戩在同鬼君合作這件事告訴西華並不妥當,有點背後打小報告的嫌疑,便隻說自己和啾啾夜裏出來覓食,很不湊巧的碰見鬼君和他妹妹雪兒,如此這般。

西華聽了隻是看了她一眼,然後鬆了她的手腕,說了句:“應該是沒事了,以後小心一些。”晨曦穿過層層林靄,微風帶起滴滴微潤的晨露,蘇曉夭看見西華的眼底似乎有如同晨曦一般溫和的光流轉而過,心跳禁不住快了幾分…

便在此時,一個怪異的“咕咕…”聲從某人的腹中傳來,蘇曉夭條件反射地捂住肚子,繼而整張臉漲的通紅,羞赧地低頭,暗自抱怨這不爭氣的肚子太破壞氛圍。

“咕咕…”估計某肚聽見了這抱怨,又緊趕緊的響了兩聲,蘇曉夭氣惱地捶了它兩下。

“這樣打可止不了餓…”西華輕笑著拉住她的手,唇角的笑更加溫潤。

懷裏的啾啾嗤笑一聲,蘇曉夭將她一把扣在自己腿上,抬頭朝著西華幹笑兩聲,想急中生智解釋一下消除窘迫,卻一時間隻剩幹笑。

西華笑盈盈地看著她,忽地飛身而起,他的腳尖點在她身旁的樹幹上,身子借著力再飛高了些,身形一側,腳尖再點過一片帶著晨露的葉子,旋轉,伸手,再旋轉而下,那動作比任何一個舞者都更加美妙,可三界任何一個舞蹈,都無法如他那般瀟灑飄逸。

西華落下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隻野雞,撲騰著翅膀,蘇曉夭十分驚喜的發現,即便是這麽煞風景的事情,同他聯係在一起的時候,卻依舊未減他半分的魅力。

蘇曉夭頓時覺得自己一定是花癡花瘋了。不過這個擔憂隻在她腦子裏閃過那麽一瞬,因為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被“西華少尊為我抓野雞”這件事完全吸引過去了。

蘇曉夭和啾啾目瞪口呆地看著西華非常利落地將抓來的野雞拔毛,去內髒,清洗,生火,架上烤架開始烤。

整個過程一如往常的行雲流水,甚至連他的手都似乎沒有半點汙穢,蘇曉夭和啾啾完全不能理解,眼前這個人到底是怎樣將這麽一件俗到不能再俗的活計,用這麽纖塵不帶到視覺享受的法子做出來的。

“少尊…您不是吃素麽?”蘇曉夭禁不住開口問。

西華翻轉著木架上的野雞,側過臉,輕笑道:“我吃素,不代表你們要同我一起吃素。”

“可是…你怎麽會…做這個?”蘇曉夭指著那隻已經烤的半分熟的野雞納悶道。

西華淡淡道:“小白也不吃素的….”

蘇曉夭“哦”了一聲,突然間十分嫉妒小白。當咬了一口西華烤好的野雞後,蘇曉夭這份嫉妒便更加的強烈了。

毫不顧忌形象的將最後一塊野雞肉從啾啾的嘴裏搶過來,在啾啾悲憤的控訴聲中,蘇曉夭風卷殘雲一般,將那肉吃了下去。一轉眼才看見西華竟似一直在看著自己,也不知是最近出的醜太多,還是臉皮已經變得太厚,蘇曉夭顯得很是淡定。並且毫不感到羞恥的問:“下一餐,還是烤雞對不?”

西華挑起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吃好了嗎?”

蘇曉夭點頭,啾啾哼了一聲,估計會為蘇曉夭搶了她的食這件事生氣三個時辰以上,也就是下一頓飯之前,因為那時候,她勢必會更生氣。

吃飽喝足了以後,兩人加一隻鬧別扭小鳥開始繼續趕路,蘇曉夭猶豫了半天,終還是將心裏的擔心問了出來。

“少尊,咱們這是要去哪裏?”雖然她也不是很認路,但是依著稍微有的那麽一點點的方位感覺,蘇曉夭並不覺得這是朝著蜀山,亦或是昆侖去的。

西華將紗帽重新戴在頭上,答道:“梁州,滇池!”

考慮到這地方離他們如今所在的豫州有點遠,蘇曉夭恬著臉勸啾啾變大點代步,啾啾不理她,鑽進荷包裏不出來。西華卻說:“還是步行去吧…”

蘇曉夭不解,一個是不能堅信西華和她能走到正確的路線,而不是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很久,然後才偶爾發現自己是走錯了,然後再找,再錯,然後惡性循環…後來才明白西華是不想太過顯眼的暴露行蹤,畢竟沒幾個人能想到,闡教的少尊會有腳走這麽遙遠的路。

兩人默默地走著,西華似乎在思考些什麽,一路無話,蘇曉夭也不敢打擾他,悶不吭聲地跟在他身邊,所幸的是,這次他們並沒有迷路,而且在傍晚之前,他們趕到了下一個城鎮——桐柏

桐柏是個小鎮,因為地處豫州和荊州的邊界,小鎮並不冷寂,來來往往的商販絡繹不絕,所以客棧和驛館便是最賺錢的生意。這也就造成了蘇曉夭和西華差點又要露宿郊外的悲劇,所幸的是,在西華和蘇曉夭被小鎮上最後一間客棧的掌櫃告知客房已滿之後,十分失望的正要離開的時候,有人喚住了他們。

“我們可以讓出一間屋子給你們!”說話的是個樣貌極美的女子,但是穿著卻是同她身旁的幾個行商的漢子一樣利落,短衣短褲,極其簡單的發髻,利落幹練,膚色或許是因為常年在外略略黑一些,但是卻更平添了幾分平凡女子所沒有的英氣。她說話的時候,手裏端著一碗酒,酒碗並不比她周圍的男子小。

“多謝!”蘇曉夭忙道。那女子爽朗地笑道:“不必客氣,出門在外,便都是朋友。”

這樣,蘇曉夭和西華便有了地方過夜,隻是卻隻有一間屋子,比起昨夜的一起露宿郊外,今夜就更令某人坐立不安了。

西華卻顯得很淡定,一如既往的淡定。

從在樓下用晚飯,西華從容的囑咐她多吃點菜,多喝點湯,到上了樓,進屋西華提醒她應該洗浴之後再入睡,便可以十分清楚的證明這一點。

可是蘇曉夭卻絕對是淡定不能的,她將西華的從容淡定歸因於道法段位比較高,而自己隻是個不入流的小妖,自然不能跟他作比。所以,在西華看見她準備和衣爬上床的時候,十分自然的提醒她應該洗澡的時候,蘇曉夭終於忍不住,淩亂的如風中的殘葉。

“不…不用了…我…其實…不髒…”

西華瞅了蘇曉夭還兀自沾著灰塵的衣服,微微蹙眉,然後堅持道:“洗了再睡…”

頓了一下,西華又道:“不用擔心,我在外麵。”

蘇曉夭看著他轉身出了屋子,這才長噓口氣。

飛快的洗了個澡,在西華進來之前,她將自己縮進床角,然後裹緊被子,閉起眼,佯裝睡著。

過了片刻,門吱呀輕響,再合上,然後腳步聲慢慢的靠近床邊,蘇曉夭緊緊閉起眼,心跳歡騰的猶如裝進了隻兔子。腳步聲在床邊停下,蘇曉夭的心徒然提到嗓子眼,等了半天,卻不見他動作,過了片刻,卻聽見腳步聲再次響起,這次,卻是朝著屋子另一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