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順在溫勵馳門口站了起碼十分鍾。

手抬起,又放下,抓了半天腦袋,蹲下,又起身,他近鄉情怯,怕忍不住做一些不受控製的事情,溫勵馳的怒火一起來,到時候挨罵或者挨打,會發生什麽,那都是無法預料的事情。

咬咬牙,他站起身來,還是白T恤,卻換了條冬天的黑色厚運動褲,怕起反應才這麽穿的,他腿瘦,隔遠了也看不出來穿了多少。

深呼吸一口氣,他敲了門。

裏麵傳來一聲沉穩的“進。”

段順深呼吸了口氣,按下把手,推門走進屋裏。

四樓整一層全是溫勵馳的房間,沒怎麽變,依舊是沒有牆壁隔斷,一眼就能把整個房間陳設看得分明的格局。入眼,右邊是直上直下的一整麵磨砂玻璃牆,上頭懸著一張投影布,對著的是組黑灰色沙發,還有同色茶幾,都是冷硬的直角線條,那是休閑的地方,他以前老在最邊上的那組沙發上看電影,沙發已經換了,但擺放位置沒怎麽變。牆後邊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些家具,看不清,但他知道那是床具和衣帽間。

左側靠牆則是一整麵酒櫃和酒器,上幾階樓梯,可以看到一個巨大的下沉式浴缸,浴缸背後是一整塊的單向落地窗,裏麵看得見外麵,外麵卻一點兒也看不到屋裏。這種玻璃一般都安在老板的辦公室,溫氏財團沒安過,但段順以前在別人的公司裏看到過,他反正覺得這種玻璃挺變態的,上班的時候有人一直看著你,多嚇人。

溫勵馳就站在窗旁,兩手抱胸,右手端著個透明鏤花玻璃杯。蜜色杯壁折射著月光,光落在那張冷淡的側臉上,有種禁閉的性感。

但隻要往他下半身看一眼,就會知道,世上沒有這種**的禁欲,他一件衣服也沒穿,肌膚上點點水珠,寬肩,窄腰,翹臀,長腿,情色片的開場都比不上這個場景**。

段順的瞳孔縮了縮,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他知道自己進了這扇門會受到很多衝擊,溫勵馳的身體,總是出現在他夢遺晚上的夢裏,每次醒來,回想著溫勵馳皮肉的觸感和力度,他的指尖都會顫抖。但這他媽也太超過了。

“來了?”溫勵馳看到了他,毫無遮掩,神色正常地放下酒杯,走兩步,滑進恒溫的浴缸,兩條腿一擺,魚兒似的滑到他那邊,趴在浴缸向外凸出去的岸沿,頗有些責怪,“再不來我都泡皺了。”

“小球,非要我陪他睡覺……”段順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他脫掉拖鞋,局促地走上台階,慢慢吞吞地踩著防滑磚,挪到溫勵馳邊上,“你還泡嗎?”他在稍矮浴缸一截的台階上側身坐下來,兩隻手攥著,擺在自己圓潤的膝頭,垂著眼眉,大姑娘似的臉紅著“不泡的話,我現在開始嗎?”

“你臉紅什麽?”

“熱的,你屋裏好熱。”離得太近了,段順就是躲也不知道往哪躲,浴缸冒著熱氣,從溫勵馳周身氤氳往上蒸騰,那樣撩人,他故作鎮定地和溫勵馳對視,心髒卻在狂跳。

溫勵馳朝不遠處中央空調的調控板看一眼,“十八度還熱?”是真的有點兒擔心,送個花也能送進醫院,段順的體質比他想象的還差,“你是不是還在燒?”說完,伸手拿起一邊的浴巾擦了擦手,轉身將手掌覆上段順的額頭,“……還好啊。”

他一放下手,段順的臉,更紅了。

“什麽毛病啊你。”溫勵馳納悶了,他往後退了退,段順抿緊嘴巴,雙頰燙熟了似的,傻子一樣就知道張大眼睛看著他,半天,他恍然大悟,“怕醜?”又挨到段順邊上,笑了,“以前又不是沒見過。”

“以前,那是以前。”段順的手腳蜷著,臉色紅得能滴血。溫勵馳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問:“我跟以前比是變了嗎?變哪兒了,你別躲,看著我,跟我說說。”

段順不敢看,又忍不住想看,眼睫蝴蝶振翅似的打了個顫,慢慢抬起來,謹慎地和溫勵馳對視一眼,見溫勵馳麵色和煦,沒有故意取笑他的意思,膽子放大起來,挺起背,認真地回憶起來:“高了……”目光往下探,看那片豹子似的硬挺背肌群,和略深的脊柱溝,“也壯了。”他的少爺身材一直很好,現在更好。

“很好,其他的呢,我長變樣了麽?”

“我走的時候你都分化好多年了,長相早就定型了。”段順怪罪地快速看溫勵馳一眼,不懂溫勵馳為什麽要這麽問他,拿他尋開心嗎?

“那你慌什麽?我一沒縮水變肥,二沒長殘毀容,你至於從一進門就低著頭。”後一句語氣有點嚴厲,“看我一眼能要你命?”

段順一愣,倏地抬起頭,剛好和麵無表情的溫勵馳對上眼。霎時間,他臉上的紅退得幹幹淨淨,繞半天彎子,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他。

老天可鑒,他可完全沒有嫌棄溫勵馳的意思,他討好他都來不及。還問他為什麽不看他,他哪裏是不想看,明明是不敢看,看一眼當然要不了他的命,但要走他的心可太輕而易舉了,全身上下,他最大的秘密就藏在那裏。

“行了,別磨磨蹭蹭的了。”溫勵馳斜他一眼,往浴缸沿板上一趴,微微閉上眼,有點兒不耐煩了,“快給我按按,天天盯著電腦我都快得肩周炎了。外麵的技師,沒一個手藝比得上你。”

段順忍了忍,沒忍住,偷偷揚起了嘴角,原來溫勵馳也曾在某些時候想起過他。默不作聲的,他從浴缸邊的小推車裏拿出一瓶精油,擠一泵到掌心,搓熱了,慢慢塗到溫勵馳的背上。

alpha的肌肉硬邦邦的,幸而他常給他爸推背,總算手勁兒還夠,變了幾次位置,從溫勵馳的左邊挪到右邊,按完背又按手臂,半個小時過去,溫勵馳的背被揉搓得通紅,皮肉沸騰似的發起了燙。

“好了。”差不多了,昏昏欲睡間,溫勵馳懶懶睜開眼抬手阻止段順的動作,熏熏然悶聲道:“今天就到這裏吧,你身體不好,早點回去休息。”

“哦。”段順其實並不累,他意猶未盡地慢吞吞收回油光泛紅的雙手,站起身。因為是指節給勁兒,雙手的指關節都是粉嫩嫩的,上了腮紅似的。

那手恰好就垂在溫勵馳眼前,不經意瞥了一眼,他的心尖兒好似被撓了一下,發癢,打起顫。這是他不為人知的癖好,他喜歡有漂亮四肢的omega,尤其是不留長甲,指節筆直的白淨雙手。心底深處,突兀地勃發出一陣怪異的悸動,他一抬眼,卻是段順老實巴交的麵龐,沒有新意的老土發型,那份突如其來的心悸,就那麽戛然而止。

想什麽呢,他罵醒自己,這可是段順,他青梅竹馬的仆人,一個,一個beta……

是啊,beta,沒來由的,溫勵馳竟然感到一絲遺憾,他以前從不為段順的性別感到可惜。

怎麽就是個beta呢。

心煩意亂地,溫勵馳懊惱得幾乎有點兒生氣,幹脆出了浴缸。圍好浴巾,他轉身,見段順走得慢吞吞,眼睛不住地往左邊某處瞄,氣不打一處來,煩道:“走路怎麽也磨蹭。”段順受驚轉頭看向他,明明知道不是段順的錯,他就是忍不住遷怒,“走快點!”

“我正在走呀。”無緣無故被吼了一道,段順有點兒委屈,剛才不是還挺高興挺滿意的麽,他有些雲裏霧裏,但今晚的收獲太多,溫勵馳居然趴在他麵前,讓他拿捏來拿捏去的,他太高興了,所以懶得計較這點小事,指著左邊不遠的髒衣簍,扭扭捏捏地,小聲詢問:“少爺,我幫你把衣服抱到洗衣房去吧。”

溫勵馳隻想把人快點打發走,揮手道:“隨便你。”

段順靦腆一笑,抱著那身溫勵馳剛換下來的衣服出了門,這回腳步比剛才快多了,怕溫勵馳追上來搶似的。下了樓,他並沒立刻去洗衣房,而是回了自己屋,隻是一堆衣服而已,倒比抱著金子還緊張,搶劫犯似的,一路上賊眉鼠眼地左右環顧,進了屋,關上門才卸下防備。

屋裏很黑,或許是懶得開燈,或許是主人等不及開燈,唯一的亮光是窗外泄進來的月光,它透進來,像一道銳利的目光,照在門邊,照見一個以跪趴的姿勢伏在地上的瘦削男人,頭埋在一堆殘留著信息素的衣物裏,蒼白的手伸在一個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呼吸節奏紊亂,忘情地、隱忍地聳動著背脊。

月光照得分明,段順在褻瀆一個人。

但被褻瀆的人不會知道,深夜還在忙碌的工人、熟睡的兒童、跳躍在樹梢上的貓也都不會知道。這座巨大的公館裏,隻有默默無言的月光,和段順自己知道。

他們約定,再難,也不把這個秘密公之於眾。

作者有話說:

我的tag沒打錯吧,都說了他很癡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