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友是喪屍

接下來的幾天,蘇溪隻覺得很無聊,因為蘇河一次也沒有進入自己的意識過,所以,她真的是很無聊,她想,他應該是在想辦法吧?對她身體裏的這個毒素,想辦法解決吧?

忽然有種無力的感覺,都不知道如何用言語來形容,大概,這就是孤獨的感覺吧?

因為隻是一團意識罷了,所以蘇溪並不知道時間究竟過去了多久,隻是知道自己在這段期間一直渾渾噩噩著,也不止一次試圖睜開眼睛,當然,都是徒勞。

而她總不是喜歡放棄的人,於是這天,她一如之前一般,做著努力,試圖讓自己能夠找回對身體的掌控權,試圖讓自己能夠醒過來。

睜眼的感覺,真的很費力,蘇溪甚至從來都沒覺得過,原來睜眼竟是會帶出這般撕心裂肺的疼,可是,視界卻逐漸清晰起來,放眼望去,一片碧綠,看著自己前頭懸著的那根管子,感覺到鼻中有異物的感覺,想到自己大概又是被泡在那碧綠色的藥液中,鼻子中插的大概就是氧氣的管子了。

實驗室裏的工作人員,隻看著光屏上的監控電波,這麽多天了,第一次看到上麵的幅動。

“她醒了!”不知道是哪位工作人員這樣說了一句,周遭的人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所以並沒有多麽激動的情緒,隻是目光都看著那培養艙中的人。

啟動清洗程序之後,培養艙內的**緩緩下降,艙體也降了下來。

蘇溪坐在裏麵,表情還有些茫然,但馬上。她就抬起了頭,看著房間裏的人們。

哥哥長得依舊和幾千年前,自己最後一次見他時那樣,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單薄,似乎絲毫沒有任何改變,而丘吉爾靜靜地站在他的旁邊,青組的四人,也在後頭一字排開。洛洛站在最後,靠著牆壁一動不動,眸子低低地垂著,眼神中有著某種讓蘇溪難以解讀的情緒。

隻是,卻少了一個人,一個最重要的,她最想看見的並且也是她認為自己一定會看見的人。

“尚……辰?尚辰呢?”蘇溪的嗓子如同扯鋸一般難聽,每說一句話的時候。她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嗓子如同火燒一般地疼痛。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可是她卻迫不及待地這樣問著。

隻是,卻沒有人來回答她。蘇溪這才注意到,青組的四人,表情似乎都不太好看,就連丘吉爾,一向邪氣的笑容也不複存在。他的唇微微地抿著,卻是一語不發。

“尚辰呢?”蘇溪淚流滿麵,眼淚和她臉上的那些黏糊的藥液混在一起,蜿蜒在臉頰上,再沿著下巴滴滴答答地落下來。她這樣再問了一遍,可是心中卻已經知道了全部。

是了,她知道了全部,她記得的,蘇河和她說過的。她早就已經醒了。她可以聽到的,可以看到的,隻是會在她重新掌握自己的同時,會全部記起來。她都記起來了。統統的,全部的記起來了。

她記起來了婚禮那天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她記得尚辰是如何小心翼翼地如同捧著一件最珍貴的寶貝一般,將她放進培養艙裏,她記得當培養藥液沒過她口鼻時,她掙紮時,尚辰看著她時的眼神,是怎樣的心疼和無助,就像恨不得是讓他自己來承受這些痛苦一般。

她想起來,當蘇河一直對於這些殘餘在她身體裏的毒素無能為力的時候,尚辰的眼神是多絕望,她也記起來,他看著自己時,哪怕當時的自己,隻是一個不是自己的軀殼而已,他的眼神依舊是柔得要滴出水來。

她甚至還記得,他就那麽脊背筆直地站在培養艙前,一站就是幾天幾夜,不眠不休,就那麽看著她,就那麽看著,好像仿佛一眨眼她就會不見一般地看著。

她也記得,尚辰貼著培養艙的玻璃,同她說話,他的聲音依舊沙啞而磁性,隻是卻帶了一些無能為力的憂傷,他說,“你快醒醒吧,蘇溪,你要睡到什麽時候呢?你怎麽忍心在我們婚禮的當天,就這樣拋下我獨自去麵對死亡,你怎麽忍心……”

就這麽日複一日,夜複一夜,他就那麽站在那裏,一直凝視,時而低語,就如同一座豐碑一般,立在那裏不偏不倚。

直到那一日,蘇河終於帶來了消息,那正是蘇河沒有再進入蘇溪意識的那天,他走到尚辰身邊,看著培養艙裏睜著一雙漠然眼睛的她,然後再偏頭看著這個,所有人都認為,最不可能動感情的尚辰。

蘇河低低地歎了一口氣,“已經查出來了,禹哲在為左翼效力,新式毒素是他研究出來的,婚禮那天來襲擊的和婚禮之前前來投毒的,都是同一個人,左翼的紹齊,也隻有他有本事在攻擊了之後不動聲色地全身而退。流冰和牧雲都隻隱約看到了是他,但是卻沒追上。”

“解藥在哪裏?”尚辰的眼神,從始至終都沒有從蘇溪的臉上挪開過,隻是這樣淡然地問了一句。

“解藥在紹齊那裏。”蘇河答道。

“紹齊過境,為什麽有關部門沒有察覺?”尚辰問了這個問題,蘇河隻是沉吟了片刻,就淡聲答道,“他的過境,是歐律默許的,並且,他似乎和歐律達成了某種協議,那個攻擊,原本是朝著你來的,恐怕是紹齊拿著這新式毒素和歐律交易吧,而且因為聯姻的事情,我想,歐律對你頗有積怨。我想,應該是紹齊想要你如同流冰牧雲那般沉寂一段時間,所以才會選擇攻擊你,畢竟你在族內的影響力太大了,尤其是軍部。就連左翼那邊的軍部,裏頭都不乏你的狂熱崇拜者,紹齊可能是想暫時除了你,然後將族內好好整頓一般吧,你也懂的,關於和平協議,如若不是你一直在撐著,很多上層早就已經不滿這條協議了。”

說到這裏,蘇河頓了頓,然後補充了一句,“包括歐律。我想,真正按照和平協議,按照你的意思,對食寵這塊不沾染的,恐怕族內也隻有你和那些你的死忠了。”

“我會去取回解藥。”尚辰隻這樣說了一句,蘇河好半天沒有答他,也隻是那麽靜靜站在他的旁邊,一語不發著。

這樣沉默的氛圍不知道持續了多久,蘇河這才緩緩地說道,“紹齊這次本來就是衝著你來的,你應該知道……如果你去取回解藥,下場會是什麽。”

尚辰忽然笑了,唇角微微地勾著,有清淺的笑聲,他沙啞的聲音說道,“下場?下場便是他的奸計會得逞,我或許得沉睡上成百上千年,或者更長時間,才能夠紓解掉體內的毒素,又或者,他會選擇殺了我,雖然我們這些老家夥,不死不滅,但是,就他那種性格,若是真的想殺我,恐怕窮極千年也要找到方法來對付我。但是……那都不重要,和平協議粉碎了,人類生靈塗炭,也不再重要,我要的,隻是她能夠活著,隻要她能夠活著,若是讓我在我自己和她之間做一個選擇,我可以毫不猶豫地去死。若是讓我在全人類和她之間做一個選擇……”

說道這裏,尚辰淡淡地笑了一聲,他搖了搖頭,“蘇河,我不是聖人。所以,就讓全人類替她去死吧。”

蘇河忽然想到,幾千年前,溪兒在為了救他時,而奮不顧身,最後慘死在喪屍口下死無全屍,當時的溪兒是不是也是這樣的犧牲心態,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如何言語。

“我會想到辦法的,你先不要衝動。”蘇河終於是搖了搖頭,對他的決定顯然是不讚同的。

“我等不了了,我沒辦法再看她繼續這個樣子下去,培養液拖不了太久的,如果沒有解藥的話,她區區一個人類的身體,撐得了多久?”

蘇河不知道如何去反駁他,隻看到他就那麽堅毅地站在那裏,這麽多天,第一次轉身,尚辰轉過身,看著蘇河,他笑了,“知道解藥在哪裏,就是我這麽多天下來,聽過最好的消息了。她為了我,甘願去死。而現在,我為了她,區區沉睡百千年,又算什麽?”

這大抵是伴侶之間最動聽的情話了吧。

蘇河想,當她醒來之時,想起尚辰說過的這些話時,會是以一種什麽樣的心態,什麽樣的表情?

這一切的一切,就如同電影片段一般,在蘇溪的腦子裏閃過。

她爬出培養艙,終於是踉踉蹌蹌跌坐在地上,她捂著嘴,眼淚就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墜落,蘇溪從沒有經曆過這樣來勢洶洶的哭泣,她隻覺得,自己胸腔裏的那個小東西,好痛。

腦子裏滿滿裝著的,都是尚辰的眼神,他的笑容,和他沙啞的聲音說過的那些……讓她心痛欲絕卻又讓她感動到無以複加的話。

而站在那邊的那些人,沒有一個人知道,應該如何去安慰她。

就在這個實驗室的空間裏,她,哭得好大聲,那樣的哭聲,仿佛能夠直接刺到每一個人心裏。

蘇溪淚眼朦朧中,又想起了,他在臨走之前的那一天,他貼在玻璃上,輕聲說著話,如同情侶間最甜蜜的呢喃,他說,“看不到你醒來,我很難過,但你以後要好好生活,不要找我了,你的身體不能兼容血族的血液了,你會像個人類一樣地活著,也像個人類一樣的死去。我們……可能是再也不會相見了,如果可以……真希望你能忘了我,那樣你就能如我初見你時那般,單純快樂地活著。寶貝,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