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周小幽?王晨?從新來過

那輛列車把我帶到了祖國的西南邊陲——雲南,純淨質樸之地。

那些關於所有美景的遙想,這一刻我卻不想去考證。此時,我已無心於風光。散心,我想對於我來說,毫無意義。我所需要的是安寧與沉寂。

跳上一輛客車,沒有人告訴我終點。我看著窗外,景物依然新鮮,冷空氣真的沒有北方那麽淩厲。這樣會讓人溫暖一些嗎?

大約過了四十分鍾,車停了。下車,隨著人群向前走。這是一座不知名的小城鎮,絲毫沒有大都市的氣息。青石路,低矮的民房,滿目的蒼老氣息。

我沿著路邊一直走,然後居然見到一間理發店。我決定把頭發剪了,做一下改變。

理發師是一個年輕的漢族男子,不善言辭。但剪發的手法卻細致而伶俐。大約半個小時,我那一頭烏黑的直發已紛紛落地,鏡子裏是一張毫無遮掩的清瘦的臉。付過錢,出門,繼續向前走。細碎的短發,讓我突然覺得有些寒冷。太陽已經偏西,我應該為自己做一下打算。無論如何,至少要找到一個棲身之所。

隻是走了這麽久,我居然一家旅館也沒看到。從街道兩旁的居民的門縫中,有燈光不安分的透出來。我轉彎,居然看到一家酒吧。沒有誇張的霓虹燈,它靜靜地佇立在街角,就像靜默的碼頭,等著哪個疲憊的夜航人的歸來。

我抬頭,看到酒吧的招牌——此去經年。

推門而入,沒有喧囂。店裏的音響正在播放著老鷹樂隊的hotelCalifornia,悠揚的樂曲,低沉的唱腔,伴著客人的喧嘩,空氣中透著滿是落寞的味道。我坐到吧台前的獨腳高凳上,點了一杯龍舌蘭日出。調酒師居然是個俊美而年輕的女孩子,她有著濃密的長睫毛,塗著深紅的唇彩,卷發隨意的綰在後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聽到“龍舌蘭日出”的時候,眼睛微睜了一下。我當然明白,這代表著吃驚。我想,隻有這種烈性酒才能讓我暫時失憶一下。

她的動作嫻熟而優美,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就像是在觀看一場盛大的演出。手落之處,龍舌蘭日出栩栩如生地擺在我的手邊。

“謝謝。”我微笑,端起高腳杯。

她不語,依然沒有表情,繼而低下頭,不知在寫著什麽。

一曲終了,一杯酒隻剩下了杯底的殘液。

“麻煩再來兩杯,要濃度大一些。”我敲敲吧台。

她換了一張唱片,然後開始為我調酒。

音樂響起時,我的第二杯龍舌蘭日出已經好了。我喝了一口,頓時猶如一枚火碳入了喉嚨,火辣辣的疼。果然是加了濃度。我傾聽,一個落寂的女聲徐徐而出。

清冷的聲音,單調的歌詞,卻如同一把鋒利的劍。直直的插入心髒,讓人彎下腰安撫傷口的力氣都沒有。靈魂上所有的傷痛瞬時裸的呈現在眼前,我的眼淚終究還是掉了下來,在第二杯龍舌蘭日出即將喝盡的時候,流過臉龐落入了杯中。我無力地放下杯子,用一隻手撐著頭,迎接我的第三杯龍舌蘭日出。

我就這樣一邊流淚,一邊一口一口地喝著烈酒。

那個調酒師像看怪物似的看著我。我回敬了她一個帶著眼淚的笑容。沒關係,我不在乎。本來我就如同怪物一樣,沒有了愛,旁人質疑的目光早已形同虛無。我已經一個人,沒有什麽可以再讓我退縮的。

但是她的目光很快就溫和了下來,然後遞過來一張紙巾。我沒接,而是又要了一杯高濃度的龍舌蘭日出。

我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隻知道當我喝完第四杯的時候,頭已經昏沉沉的,然後眼睛不聽指揮的閉上了,世界一片漆黑。

我感到有人在搖晃我的肩膀,我努力睜開眼睛,依然是昏暗,隻是四周一片寂靜,沒有歌聲,也沒有喧嘩聲,隻剩下我和吧台後麵的調酒師。

“喂,我要打烊了。麻煩你可不可以結賬離開?”她看著我,語氣裏有些不滿。

“哦……不好意思啊,打擾你了。”我感覺頭好痛,伸手去包裏掏錢包。沒摸到!我拿到麵前,一件件的翻,還是沒有,怎麽可能?明明就在包裏啊,我剪發的時候還付錢著呢,怎麽會不見了?我想起來了,在我剪完發沿街走的時候,被一個中年男人撞了一下。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對不起,我……”我抓著包,頓時感覺也清醒了幾分。

“什麽你啊?你不會告訴我,你忘帶錢了吧?”她看著我滿臉的懷疑。

“實際上,比那更糟糕!我的錢包被人偷了,現金,信用卡,身份證全沒了。而且,我今晚也無處可去了。”我無可奈何地把包扔在了吧台上。

“那是不是意味著,今晚,我不但要請你喝酒還要安排你的住宿問題呢?”她瞪著我,卻沒有惱怒的意思。

“哎……”我又從新把頭埋進了胳膊裏。

“那好吧!那你隨我回家吧,我暫且收留你一宿。”她把酒杯放好,從吧台後麵走了出來。

我從高腳凳上下來,跟在她的身後。

“上車。”她鎖好酒吧的門,自顧地發動門外的一輛黑色POLO,然後打開車門。

這個女人不同尋常,我坐進車裏,看著她漂亮的側臉,心想。

夜真靜,除了路燈,就是這輛黑色的POLO。一路無語,她專心於駕駛,和她調酒時的表情一樣認真。

大約四十分鍾的路程,車子開進一個院子。讓人驚訝的是,竟是一座日式結構的房子。

“下車,到了。”她刹車,然後下車。

鎖好車,打開玄關裏的燈,開門。

簡單卻高雅的擺設,讓人猜不透主人的身份。

“隨便坐!還要不要再來一杯?”她打開酒櫃。

我搖了搖頭,此時,恐怕是喝不下了。

“我叫蕭依,你呢?”她端了一杯葡萄酒在我的對麵坐下。

“王晨。”我不知道為何我會編造一個名字,王晨…….忘塵,忘記所有的前塵舊事,給自己一個嶄新的人生。

“說說你的故事吧?”她眯著眼睛。

“我的故事?我的過去,一片空白。”我掩飾地笑了笑。

“一片空白?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下午剛剛剪的發,你的肩上有細小的碎屑,而後來酒吧喝酒,還點了酒性極烈的龍舌蘭日出,這樣的女人不會沒故事的。”她也笑了,是嘲諷的笑。

“你如果真想聽,我不介意說。我是同性戀,我的愛人離開了我,我傷心就來到這了。怎麽樣?我的故事夠不夠豐富?”我抬頭,挑釁地看著她,卻發現她的表情沒有絲毫的改變。隻是嘴停在了杯口。

“信嗎?”我說。

“信。隻是有點意外。”她的語氣裏依然是波瀾不驚。“不過,也許你恰恰是最適合的人選。”她又加了一句,然後一飲而盡。

“什麽意思?”我不解地看著她。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當然更不可能有免費的龍舌蘭日出。你今天先早點休息吧,明天再說。客房在那邊,浴室在旁邊。”她指了指右邊。

“你到底是什麽人?”我看著她。

“放心,我不是慈善家,當然也不是惡魔。我的故事以後會告訴你。你休息吧。晚安!”說完,放下酒杯,然後徑直地向客房的對麵走了過去。

我看著她的背影,毫無頭腦,不想了!總之現在一無所有,也無所謂失去。先好好睡一覺,明天答案或許就揭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