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鬼澗晨練者
周楓心裏一痛，捂住胸口。
眼前仍是灰茫茫一片，什麽都看不到。
真的瞎了……
內氣湧動時，他可以感覺到眼部的血流已經恢複流動，可是卻不是正常的流動節奏和速度，仿佛雙眼的血管被成千上萬的小石頭堵住一樣。
那是即使以內氣驅使，也無法驅散的障礙，代表的是他視力的消失。
幸好經過兩次昏迷，他心情已能勉強平複，為免自己再傷心，心神迅速移開，才突然發覺左肋處的傷痛竟比昨天減弱了不少。
斷骨已然自動接合，雖然離痊愈仍有段時間，但比之前好了很多，他這樣動作，也沒有感到斷肋的疼痛。
看來這是莫瑪敷的那藥的效果。
但這效果越好，越令他心痛，因為這證明對方醫術確實高明，自然下的結論也不會錯，說他不能恢複視力的判斷自然也是對的。
納蘭又道：“對了，我已經跟師父請示過了，你可以留在這裏養傷，直到能離開的時候。你叫什麽名字？”
周楓差點隨口說出“周楓”這名字，幸好及時反應過來，改口道：“辛桑。”
納蘭奇道：“這名字好奇怪，用你們漢語的發音，不就和‘傷心’差不多麽？”
周楓心內苦笑，皆因這隨口說的名字正是他現在心情的寫照。他岔開話題道：“你是哪的人？不是漢人嗎？”
納蘭解釋道：“我是羌人，從小被我師父收養的。其實看不到東西也沒什麽，你還能聽得到東西，感覺得到……”
周楓苦笑道：“你別安慰我了好嗎？”
納蘭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我很不會安慰人……對了，你的肋骨傷很快就會好，莫瑪姨說了……”
周楓情緒低落，聽著她不斷說謊，漸漸困意襲來，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卻是被人搖醒的。
“醒醒！”耳邊是個男人的聲音。
周楓頓時警惕起來，隨即分辨出那是薩裏格的聲音，鬆了口氣。
還好不是那羅格，否則一定被認出真實身份，那就糟了！
“你眼睛到底怎麽回事？”薩裏格已經察覺他醒來，“為什麽突然就看不到東西了？昨天明明看得到。”
周楓聽出周圍沒有其它人，皺眉道：“你用不著管這麽多，那是我的事，記著，在別人麵前我隻是一個瞎子，懂嗎？”
薩裏格哼道：“我才沒心思管你到底是真瞎還是假瞎！隻要你能恢複我，其它什麽都好說！”
周楓一聽即明，心情終於好了點，笑了出來：“你去找那個莫瑪了？”
薩裏格又哼了一聲，有點驚疑不定地道：“你到底對我動了什麽手腳，連她都看不出問題在哪？”
周楓鬆了口氣，假如莫瑪能解決這問題，那他就麻煩了，薩裏格肯定不會放過他。他淡淡地道：“你隻管找人治，但記著在沒人治得好之前，不要動歪腦筋。行了！我要休息，你出去吧。”
薩裏格無奈，隻得離開。
等他走後，周楓輕輕按動右腕電子定位表的報時，才知已經到了早上五點半。
就在這時，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周楓摸出手機，按下接聽鍵，低聲道：“喂？”同時將聽力提升起來，全神留意周圍的動靜，防人接近。
現在他沒了視覺，必須通過其它方式保護自己。
那頭傳來李建軍的聲音：“周哥，你怎麽還沒回來？”
周楓頓時記起昨天讓他去查桑傑的母親措瑪的安危，隻能道：“我還要耽擱段時間，查的事怎麽樣？”
李建軍聲音凝重地道：“這事的調查超出我的預料，原來她在前天晚上，就突然生病，暴斃了！但我檢查了屍體，她應該是中毒身亡。”
周楓心裏一沉。
琳娜當初讓他們去佛宮，就是為了治療措瑪，因為後者知道陳靖國當年名單不報一事的真相，可惜當初他和莊述都沒明白，結果錯失了關鍵的一步！
李建軍的聲音再次響起：“現在怎麽辦？”
周楓回過神來，道：“暫時回去，在家裏等我和莊述回去。”
掛斷電話後，周楓歎了口氣，翻身下床，內氣同時全力運轉。
不多時，他頹然放棄了再“救”回眼睛的想法。
身體每一個地方出現問題，血流都會有相應的異常變化，現在他的眼睛就是這樣，整個眼部所有血管都像是萎縮了一樣。那處又是極其嬌弱的位置，不能承受強力衝刷，令他想要治療也無門。
假如斷血超過一定時限，整個眼部壞死，那時就算他是神仙，都沒辦法再恢複視力了！
周楓歎了口氣，摸索著走到窗邊，輕輕推開木窗。
外麵立刻傳來練武時的發力喝叫聲。
周楓聽出是有人在不遠處練武，雖然隻是一個人，但中氣十足，喝聲有力，顯然水平不差。
聽了一會兒，他忽然心生異感。
在喝叫聲之外，他還能聽到拳風聲，腦海中竟然不由自主地自動勾勒出拳勢的來去，仿佛親眼看到對方的拳頭怎樣揮出和收回一般。
漸漸的，拳勢動作越來越清晰，周楓心裏一動。
這個套路，和他見過幾次的“鬼拳”非常相似，隻是現在還聽不出細節的差異。
想到這裏，他立刻全神專注到雙耳，用心聽了起來。
不知不覺間，那人拳起拳落的細節也一並收入耳內，周楓驚奇地發現自己完全可以分辨出其細節。那和他遇過的任何人拳路細節都有差異，包括開宏武館那人、那羅格等在內。
對鬼拳見識越多，他就越佩服當初創出這套拳的人。這種聞所未聞的“自我創造”型拳術，完全超出他的想象。每一個人都看相同的拳術口訣，最終練出的卻是不同的拳路，神奇之極。
回想開宏拳館那館主的“鬼拳”，現在想來，或許是因為他本身的天賦較差，因此無法練出更有威力的路數。
就在這時，他忽然心裏又是一動。
現在正“聽”著的那練拳者，其套路細節似乎和他自己頭兩天自我揣摩的套路非常相似！
腳步聲忽然打斷了他的聽覺。
周楓知道有人接近，不敢再“偷聽”，裝作剛剛晨起，伸了個懶腰。
“早！”納蘭的聲音響起。
“早，”周楓應了一聲，忍不住問道，“你們有人在晨練麽？”
“啊，吵到你了？”納蘭歉然道，“不好意思，我師父習慣了很早就起來練拳。”
“什麽？！”周楓一震，“你師父？！”
“怎麽了？”納蘭奇怪地道。
“沒……沒什麽，我就是覺得很好奇，沒想到他會起這麽早。”周楓慌忙掩飾。
事實上令他呆住的是另一件事。
剛才他聽出練拳者的拳路細節和自己偷學開宏拳館館主招數後揣摩出的“改進版鬼拳”相近，豈非說明自己現在對鬼拳的掌握，已達到納蘭她師父的水平？！
我去！
要是被這些鬼拳弟子知道這事，會不會氣死？
納蘭一無所覺地欣然道：“我師父每晚上隻需要睡兩三個小時就夠了。餓了嗎？我現在去做早餐，一會兒就好，你在這等著。”
周楓聽到她離開的腳步聲，鬆了口氣，趕緊關上窗。
還是少露麵為宜，不然要是被那羅格撞上那就糟了！
腳步聲再起，不一會兒開門聲響起。
周楓聽出是薩裏格的腳步聲，道：“早安。”
薩裏格歎道：“真沒想到，納蘭居然對你一個陌生男人這麽好。”
周楓聽出他話中的羨慕之意，不由莞爾道：“你都摸過她了，有什麽好羨慕的？”
薩裏格立時緊張起來：“這話不能亂說！要是被聽到，我絕對被那死丫頭打死！”
周楓奇道：“你怎麽好像很怕她？”
薩裏格歎道：“鬼澗有幾個人不怕她？脾氣古怪的丫頭，仗著師父最寵她，對很多人都冷冰冰的。上次有個師弟偷看她洗澡，結果被她生生打瞎了一隻眼睛，後來師父不但不怪她，反而把那師弟關起了禁閉。”
周楓一陣心驚。
要是她知道自己也“偷看”了，那後果可能不堪設想！
薩裏格繼續道：“整個鬼澗隻有那羅格等幾個人和她關係不錯，這丫頭我看絕對嫁不出去，是個男人誰能受得了她那脾氣？”
周楓不由笑了起來：“你真不懂女人，再怎麽脾氣壞的女人，也會有脾氣好的時候，比如對著她喜歡的男人……”忽然停了下來。
那妞對自己這“陌生男人”就相當好，難道……
隨即暗笑不可能。
這應該是愧疚，畢竟新認識的人，不可能有什麽感情。要說什麽一見鍾情，顯然不適合他和納蘭遇到的情況。
薩裏格忽然道：“你的肋骨傷勢怎麽樣？”
周楓隨口道：“好得很快，那個莫瑪用的到底什麽藥，效果這麽好？”
薩裏格解釋道：“誰也不知道她用的什麽藥，隻知道她一直都說每種藥上都有生命的存在，需要用藥的人拿出真心來對待，要全心相信藥的效果。坦白說，我真不懂他們義人的這些東西。”
周楓錯愕道：“什麽‘義人’？”
薩裏格現在對他格外耐心，道：“就是義族人，她是義族的。”
周楓問清是哪個字，大感奇特。他還是頭一次聽說這個民族，之前聽名字還以為她是藏人來著。
不過話說回來，他對她“每種藥上都有生命的存在”算是體驗相當深刻了，因為正是那鑽進他眼內的東西令他失了明。
薩裏格話鋒一轉道：“你說過傷好的時候就治好我，說話算話吧？”
周楓早明白他前麵問這麽一大段的原因，微微一笑：“放心吧，我這個人各種缺點，就是有個優點是一定遵守承諾，答應過的事絕對辦到……”
話還沒說完，外麵傳來叫聲：“薩裏格！你在哪？我有事找你！”
周楓渾身一震，緊張起來。
我去！
又是那羅格的聲音！
偏偏薩裏格還大聲相應：“我在這裏，有事嗎？進來說吧！”
周楓魂飛魄散，想阻止他都來不及，整顆心頓時懸了起來。
完蛋了！那羅格要是進來，還不把自己識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