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弟子解蠱無望, 懷虛真人忍不住歎息一聲,頗有些心灰意懶。

罷了罷了,無論如何, 隻要他在世一日, 拚了命也會護住這個不爭氣的弟子。

陸擇舟窺見自家師尊又是搖頭,又是歎息的樣子,一開始覺得莫名其妙, 隨後就明悟了。

他道:“師尊,您請放心, 弟子身上的蠱蟲已經解了。”

懷虛真人正難過著, 乍一聽他開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疑惑地睨著他。

等回過神來,大為吃驚。

懷虛真人馬上追問道:“怎麽一回事?怎麽治好的?”

這……雙修之事如何對長輩明言。陸擇舟再厚的臉皮也頂不住啊, 隻能是支支吾吾,打起了馬虎眼。

懷虛真人見他顧左而言他, 也懶得追問,隻探出手,將一道真氣渡進了陸擇舟體內。

果然, 沒有出現往日被吞噬的情況。

見此場景, 懷虛真人喜出望外。

陸擇舟卻淡淡道:“蠱蟲已經被解開,但弟子體內的虧空卻是一時無法恢複。”

陸擇舟想, 這世上如此多天材地寶, 總會有法子的,急也沒有用。再不濟, 金手指總該有些用處吧……

懷虛真人也頓時冷靜了下來, 在寬大的道袍中摸索著, 掏出一枚儲物戒對弟子道:“這戒指中的丹藥和靈石,你先拿去用著,不夠的話,為師再想想辦法。”

陸擇舟清楚懷虛真人的一部分家當正在其中,不禁熱淚盈眶,大為感動。

懷虛真人嫌棄瞥他一眼,緩聲叮囑道:“兩情若是久長時,豈在朝朝暮暮。你目前最要緊的,還是穩住修為。”

他別有深意道:“你那道侶,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你可別落後太多,被人家給拋棄了。”

懷虛真人自認自己說的都是肺腑之言,自己這傻弟子可別剛脫離苦海,又叫人始亂終棄。

“……”陸擇舟雖覺得自己與霍晏乃是老天爺親自牽線的姻緣,任何人都無法拆散他們,但師尊的話,他也是深以為然。

自己一有手有腳的大好青年,胃口好得很,總不好老吃自己愛人的軟飯。

他陸某人!要奮鬥!讓媳婦吃香喝辣的!

陸擇舟滿懷信心,告別懷虛真人,駕著腳下佩劍,一路風馳電掣回了自己洞府。

本是意氣風發,告訴霍晏自己預備閉關,修行一段時日,卻不想自己撲了個空。

“?”沒看見熟悉的身影,陸擇舟環顧一圈格外冷清的府邸,長歎了一口氣。

半日不見,如隔三秋,日後獨自閉關的日子,他要怎麽才能熬過去?

深陷熱戀的陸擇舟,發出了如上甜蜜又無奈的苦惱。

等了片刻,陸擇舟抓了抓頭發,目光無意識在四周搜尋著,待看見府外悠然而過的仙鶴,他定了定神,眼睛登時亮了起來。

與其無聊,不如給阿晏抓隻仙鶴燉了,加些師尊剛才給的補藥來補補身子。

又是雙修,又是取蠱,阿晏的身體肯定是困乏至極。

他之前剛好在儲物戒翻到了一本藥食大全,正好施展一番,叫阿晏瞧瞧他的本事。

不知怎的,陸擇舟對自己的廚藝,還未見到成果,已經是自信至極。

“嗚——”

隨著一聲驚慌失措的鳴叫,一隻仙鶴消失在了鶴群當中,剩下的仙鶴慌不擇路,也顧不得任何姿態,用盡畢生最大的力氣,拚命拍打著翅膀,狼狽逃離。

陸擇舟倒提著仙鶴那兩隻伶仃的細腿,瞧著須臾之間,就已經飛的不見蹤影的鶴群,不由目露惋惜。

他提著仙鶴,正準備回府,卻撞上了前來尋他的夙空。

夙空看見陸擇舟手中抓著一隻仙鶴,眉心一蹙,眼中滿是驚詫。

“大師兄,你這是要做什麽?”

陸擇舟淡淡掃他一眼,旋即便回過眸,吐出兩字:“做菜。”

情蠱已解,他也懶得為了麻痹對方,裝模作樣。

陸擇舟說完這簡短的回答之後,便不想再理會夙空,把目光落到了自己手裏的仙鶴身上。

而那仙鶴耷拉著腦袋,連翅膀也懶得撲騰了,顯然是接受了即將上桌的命運。

陸擇舟很是滿意,這瞧著肥瘦剛好,炮製起來應該相當美味。

見他神情冷淡,望著自己的目光無波無瀾,再無半分熱度。不知怎的,夙空忽然心緊了一下,仿佛什麽東西就要溜走一般。

“大師兄,我們修仙之人不食五穀雜物。”他壓下心底亂意,勉強一笑,道:“一次兩次,為了口腹之欲就算了,長期下來卻是難免損傷修為。”

陸擇舟急著回家,懶得聽他廢話,隻是想到後麵的計劃,麵上沒有顯露半分,隻是語氣淡淡道:“我知道了。”

“你還有什麽事情嗎?”他道,提著仙鶴喚來了自己遊弋雲外的本命劍,抬腳踏上仙劍,準備離開。

夙空見他沒有放了那仙鶴,就知道自己這話並沒有被他聽進去,又見他舉止疏離,心中失落之意愈發濃重。

他摩挲著袖中的玉簪,感受到掌中溫潤之意,一時有些恍惚

這是陸擇舟費了大力氣,以昆侖玉祭煉出來的護身法器,亦是兩人的定情信物之一。兩人解除婚約之後,陸擇舟的劍,作為他的貼身法寶無法歸還,但夙空一心想和陸擇舟斬斷姻緣,卻又不願讓對方小瞧,覺得自己太過貪心,便想著把這價值不菲的玉簪還給陸擇舟。

本來已是下定決心,但……不知為何,此時夙空心中又有些眷戀不舍。

不是不舍寶物,他清楚,自己把玉簪交換,他們就真的算是緣盡了。

兩生兩世,前生的求而不得,今生棄之如敝履。夙空心頭紛亂,理不清頭緒。

他想了想,又將玉簪收回了袖中,遮掩著神色。麵對陸擇舟的話,輕輕搖了搖頭。

“無事。”他微微一笑,看不出任何的異樣:“我和大師兄已經解除婚約,但到底是同門師兄弟。我聽聞師兄近來身體不佳,我很是牽掛師兄,特意前來看望,不知師兄可安好?”

陸擇舟隻覺得莫名其妙,隨即心神一凜,這家夥不會看出我已經解除了情蠱,是前來的試探的吧?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也不怕。

陸擇舟心中升起警惕,對於夙空隻是微微頷首,便駕著劍,提著鶴,回到了自己的山門。

***

他這邊琢磨著給霍晏加餐,而霍晏那邊卻也是為著給他療傷,見了掌教一麵。

掌教本以為自家老祖宗正在閉關之中,正在處理門中事務,抬眼見到突兀現身的霍晏,不免大驚失色,連忙上前見禮。

“弟子叩見道君。”掌教還未下拜,便被一道輕力扶了起來。

霍晏對自己門下徒子徒孫自然不用客氣,轉身吩咐道:“洪圖,你去將冥海中的血蓮取出。”

洪圖是掌教的道號,而那血蓮則是出自災厄肆虐,眾界萬生怨念化身之處。道君以下,無人敢入其中。當年的霍晏也是機緣巧合,冥冥之中才進入冥海,又獲得了血蓮,成功晉升到了大境界。

大惡必有大善,冥海雖是惡念翻湧的地方,但血蓮卻是事件至善至純的事物,千載難遇。即使是霍晏,也不敢確定自己能夠遇上第二回 。

這東西,給他無用,給陸擇舟溫養身體卻是再合適不過。

他不將這血蓮放在眼裏,掌教卻是重視異常。先不說這東西珍貴異常,他是怕自家老祖宗是修煉出了什麽岔子,所以要動用血蓮。

霍晏心思通明,瞥見掌教麵上流露出的焦急之色,便淡淡道:“我道行沒什麽大礙,這血蓮是給擇舟用的。”

事已至此,霍晏覺得他與道侶的關係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何須在人前遮遮掩掩。

霍晏的心態慢慢發生了轉變,與道侶相差數載又有何妨?他們倆人本是天定紅線,本該就在一起的。

掌教乍一聽門下弟子的名字,還有些懵,但見霍晏語氣親昵,又要取出血蓮這等寶物。到底是正道魁首,聯係到門中老祖宗先前所說的情劫,頓時了然。

要動用門中的稀罕至極的血蓮,換做旁人,掌教自然舍不得。但這東西當年本就是霍晏去冥海取得,現在給了霍晏,也算是物歸原主,掌教當然不會有意見。

“這……這真是機緣巧合。”掌教取出血蓮,交由霍晏。禁不住連連感慨,任是誰也想不到,霍晏突破上界的姻緣線會落到陸擇舟身上

這不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掌教倒沒有覺得什麽有違人倫。一是霍晏並非陸擇舟直接傳道授恩的師尊,二則是修道之人,講究緣法,緣乃天定,一啄一飲皆為定數。

動不得,改不得。

遑論此界已有數千年未有飛升之人,到了掌教他們這層境界,隱隱中預感到了這界麵一定是出了什麽問題。但他們修行不夠,雖有所感,卻摸不到頭緒。

唯有霍晏,作為如今修者當中的第一人,突破在望,僅僅困於一道情劫。他的身上,可是寄托了包括掌教這類遇到瓶頸,卻渴望飛升的修道之人的希望。

“妙哉妙哉。”掌教不禁撫掌,連聲讚歎,忽而道心一動,心血**。

他從乾坤袖中取出龜甲。

那龜甲看似隨處可尋的凡物,但在霍晏的法眼中,卻是華光璀璨,暈染著濃厚的金光功德。

這是掌教得道那年,身為玄龜之體所蛻下的龜殼。

霍晏心頭清楚,這是洪圖那老家夥犯了老毛病,又想掏出自己成道寶物,為他與陸擇舟之間算上一卦。

他的道行遠遠強於洪圖真人,但對方是神龜出身,於卜道上的造詣,卻是深不可測。

更何況自己算自己,難辨分明。縱是霍晏,也隻能窺得幾分。

縱使他早已確定陸擇舟是自己的幾世道侶,情之所鍾,卻也不免有些好奇洪圖真人算出的會是什麽卦象。

權當是討個好彩頭了。

於是霍晏便撤了遮擋自己和陸擇舟之間緣法的保護,好叫洪圖真人去推算。

洪圖真人以真元隻火燒灼龜甲,等卦象顯現,進行了一番推算之後,微微呀了一聲。

“天作之合!此乃天作之合!”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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