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擇舟正準備聯係自己的老師邢兆林時, 還沒動,對方的電話已經打了進來。

“咱們行得正坐得端,就不用擔心外頭怎麽說。”

陸擇舟還沒說話, 就聽見電話那頭中氣十足的說道。

“邢老師相信你, 學校這邊堅定的支持你。”

再次被打上了抄襲的名頭,陸擇舟本來還有些鬱悶,聽見邢兆林話裏話外的護短, 安慰之餘,又有些哭笑不得。

邢兆林安慰著自己的得意門生:“那個伍林我知道, 是圈子裏的慣抄, 也喜歡碰瓷別的人,你不用理會, 看他現在蹦躂得歡,還以為我們山影的人是好欺負的。”

山影是百年老校, 跟國話一樣,格外注意自己對外的形象和榮譽。尤其是這劇本還是他們當初上報的獻禮劇, 跟建國六十周年能扯上關係。政.治一向是高壓線,不能輕易觸碰。

得知《恰同學少年》跟抄襲扯上關係,還上了熱搜, 學校內部高度關注和重視, 立即作出了反應

幾個當初推選劇本,包括邢兆林在內的幾個老師, 以及推動陸擇舟簽約國話的係主任一齊被叫到了山影領導的辦公室。

在確定這出劇本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是個三流編劇強行碰瓷,領導們立馬做出了和薑導一模一樣的反應。

澄清!必須澄清!

他們山影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碰瓷的!

而邢兆林打這個電話, 就是讓陸擇舟安心。

“擇舟,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他問道, 人老成精,雖然不是什麽演員明星,但邢兆林對於圈子裏門道還是十分清楚的。百鈴花獎獲得提名是個話題,但比起圍脖上明星的戀愛分手之類,其實爆不了什麽大新聞。而話劇相對電影和電視劇更加小眾,如果不是有什麽明星參演獲獎,其實引起不了路人多大的關注。

可這次《恰同學少年》獲得提名,人們的關注點不在演員和作品,反而聚焦到了身為幕後的編劇身上,還帶出一個莫名其妙的抄襲事件,明顯是不正常的。

還能有誰?陸擇舟不用多想,就能夠猜出針對自己的幾個人,也無非就是喬幼柏她與的那些愛慕者了。

真的煩,像極了打不死的蒼蠅。他皺著眉,沒有對自己的老師隱瞞,說出了自己當初和喬幼柏交往過,以及他應該是被對方的愛慕者盯上了的猜想。

“……”邢兆林想不到還有這出,忍不住吐槽這不是腦子有坑嗎?光明正大求愛不好嗎?好搞這些歪門邪道。

“病的不清。”他總結道,然後讓陸擇舟把當初創作的證據整理出來,等會兒給他看過確認無誤後再掛到網上去。交代完一切,他滿意的掛斷了電話。

這會兒關於抄襲的事情,圍脖上在水軍的操控下正熱鬧得很,伍林也蹦躂得非常歡快,時不時回複一下評論區安慰他的粉絲,表示自己一定會捍衛到底。

而這時,陸擇舟登上了沉寂許久的圍脖。

孤舟蓑笠翁v:證據@編劇伍林[圖]圖[圖]

幾年過去,陸擇舟的粉絲都跑得差不多了,留下的隻有至始至終堅信他沒有抄襲的死忠粉。對於這次的抄襲事情,也持保留意見。說真愛粉也好,腦殘粉也罷,對於從出道以來,看著他一首首作品的誕生,循環過一遍又遍的粉絲而言,他始終是不一樣的。

他們把他的圍脖設置了特殊關注,看到動態提醒,驚訝不已,都快懷疑這是不是自己的幻覺了。

舟粉們立刻點開了他的主頁,而陸擇舟已經置頂了那條圍脖。

上麵用長圖和紅字一條又一條的反駁了伍林之前所拿出來的證據,還有同幾個老師的交流與他們的指導意見,一稿二稿三稿……一切清清楚楚,鐵證如山,根本無法辯駁。

令他們更為驚訝還在後頭,山影和國話的官博,以及許多掛著頭銜的賬號都紛紛轉發了這條微博。

山城電影學院v:近日,網傳我校學生陸擇舟作品《恰同學少年》涉嫌抄襲,學校高度重視,立馬成立專門小組開展了核查工作。經核實,網傳信息不實。嚴重損害陸擇舟先生及山城電影學院雙方的聲譽,我們對惡意造謠者將保留追究其法律責任的權利。

國話也發表了跟山影相似的聲明。

兩大官方同時發話,原本跟隨水軍的風向一起倒向伍林的路人們立即冷靜了下來。

曾經受過伍林摧殘的觀眾們,終於能發聲了。

【想說很久了,伍林說被抄襲的那劇我看過。雷死人不償命,你見過抽雪茄抹發膠去抗戰的戰士嗎?就離譜!我沒看過國話的新話劇,但好歹是國字牌,不至於low到這份上。】

【樓上!我也看過!當初我就懷疑編劇是屎吃多了,才能寫出這種東西來,嘔了】

【yysy,前段時間去看了恰少年,之前也陪家人看過伍林的那部劇,原諒我,實在看不出兩者之間有什麽關係orz】

【話劇真愛粉想認真推一下,恰少年劇情緊湊,人物生動,真的很好看,前幾天去看的時候哭成狗了。發現我們的祖國和革命先輩們一路走來太不容易了嗚嗚嗚嗚嗚】

【不是???怎麽回事???他們說你們就信?有沒有自己的思考量了?】

【證據充分,為啥不信?】

【哈哈哈哈哈哈哈,快看伍林在刪圍脖!大瓜來了!】

路人們急忙放棄掐架,返回伍林的主頁。果然,之前指控陸擇舟抄襲的圍脖刪了個一幹二淨。

【怎麽這麽快就慫了?】

【哈哈哈哈哈能不慫麽?圈內著名的伍抄抄。這老東西死定了,圈子裏的編劇和作家正打算聯名起訴他,告他抄襲!】

【蕪湖起飛!早就受夠了伍抄抄的雷劇,天亮了!這下終於清靜了!】

這幾年受夠了質量低下的影視劇,路人們興致勃勃,在伍林的評論區大開嘲諷,不亦樂乎。

趁著這個機會,之前跟陸擇舟簽訂了拍攝合約的央視導演陳浩然也發了幾條圍脖。

央視陳浩然v:同名電視劇《恰同學少年》馬上就要開機,看不了話劇的,不如來看看電視劇。

咦——

還真有對恰少年好奇不已的路人,跑來陳浩然圍脖下麵評論並且詢問什麽時候播出。

這下子,陳浩然很滿意,國話滿意,山影也很滿意。

除了某些人。

“該死的!一群傻子!”原本光潔的地麵上滿是杯子的碎片,經紀人進門的時候,顏寒的助理正蹲在地上撿著玻璃碎片,臉上還帶著被顏寒的瘋狂所嚇到的驚惶。

“……”經紀人進門的時候,顏寒立馬衝了上去,不小心把正在撿碎片的助理帶倒,跌在了碎片當中。

“嘖……你自己去洗手間處理一下。”發現助理手上都是一片血腥,顏寒移開眼睛,嫌惡的不願多看。

助理低頭望著自己的手,抬頭看見顏寒一臉嫌棄,默不作聲進了洗手間。

“霞姐,這該怎麽辦?”他抓住經紀人的衣服,憂心忡忡的問道。

發現事情被澄清之後,顏寒一遍又一遍的刷著圍脖,發現風向赫然一轉,與自己想象中的畫麵完全不一樣。

眼看著自己之前發的那條圍脖下麵,出現了一些路人的質疑,本就覺得心虛的他更加慌亂。

經紀人真的快被自己藝人氣得七竅生煙了,她也沒有想到自己雇傭的水軍被這麽快壓了下去。現在所有人的關注點,在確定陸擇舟的話劇沒有抄襲後,轉移到了當年的事情上。

“你老實告訴我,你的作品有沒有問題?是不是自己的東西?”經紀人關心的不是他有沒有抄襲,而是這個沒腦子的家夥,有沒有把抄襲的事情處理幹淨。

“……這個。”顏寒不敢直視經紀人,直到她再次強調,才硬著頭皮承認了。

“來源有問題嗎?”深吸了一口氣,經紀人心裏想的是,果然如此。但現在不是和顏寒計較抄襲的時候,畢竟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顏寒眼神亂飄,在經紀人的厲聲質問下,才搖了搖頭。

“應該沒有問題,我之前上版權庫查過,還問過賣歌的人。”

經紀人狐疑地看著他,聽到顏寒下一句話,頓時變了麵色。

隻聽顏寒說:“這是喬幼柏從陸擇舟那裏偷來的,她說過,絕對不會問題。”

“顏寒!你是失心瘋了嗎!”經紀人都快暈厥過去了,她咬牙切齒的說:“她說什麽你就信!一個會背叛男友的女人,你確定她以後不會因為某件事把你給賣了?”

顏寒鎮定十足:“霞姐,她賣了我,她自己能落到啥好處啊?你別忘了,這次綜藝的資源還是她推給我的。”

經紀人看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一時竟無話可說。她揉了揉眉心,心道這家夥沒腦子就算了,還迷之自信。

做經紀人的,不怕手下藝人智商低,也不怕私生活混亂,畢竟人不是十全十美的。但就怕這種自作主張,不聽安排的家夥。

她想,再這麽下去,不是顏寒暴雷,就是她被氣死,自己還是早做打算的好。還好,手裏其他的藝人,最近也混出了一點兒模樣。

“行了。”她冷靜下來,“你把那條圍脖立馬刪除,這段時間把賬號上交,節目上也低調點,等風頭過了就ok。”

看到顏寒不情不願的點頭,目光瞥到地上的玻璃渣子,她歎了口氣:“你收收脾氣,別動不動摔東西。對小穀好點兒,畢竟也是你的表弟。”

顏寒不以為然:“當年要是沒有我帶他來公司,他現在都不知道在哪裏搬磚了,還能在山城活得這麽滋潤?”

這年頭誰都不容易……經紀人沉默不語,看見顏寒臉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怕今天說得多了讓他更加逆反,看著顏寒操作把首條圍脖刪除,把賬號拿到了手裏,經紀人搖了搖頭,就走了。

“穀奇,你在洗手間裏磨蹭什麽呐?馬上出來把地上收拾幹淨。”

助理盯著水槽裏隨著流水衝走的鮮血,把錄製設備藏好,無聲無息,低頭走了出去。

……

這幾天的天氣不大好,時不時就下場大雨,陸擇舟好不容易放個長假,也懶得在這種天氣往外跑。就窩在房間裏鑽研自己的劇本,左瞧瞧右看看,看還沒有能夠再改進的部分。

就在這個時候,他接到了薑導的電話。

“小陸,帶著你劇本過來。”說著,報了個位置。

陸擇舟往外瞄了眼沒有下雨,拒絕女傭遞過來的雨傘,讓他跟回來之後的霍晏說一聲,自己就匆匆出門了。

進入深冬的山城很冷,人們這時候早就穿起了羽絨服,陸擇舟倒不怕冷,剛才抓了件毛呢外套就走了,瀟灑得很。

到達薑導說的天一樓時,報了個包廂,站在大廳職業微笑的小哥立馬就把他帶了過去。

“小陸來了。”陸擇舟進門的時候,薑導正在說話,看見小哥身後的他頓時就笑了。

比起在場的所有人,陸擇舟年輕得出奇,身高腿長,劍眉鳳眼,眉眼間有種銳利的鋒芒,站在門口,就像是攜了外頭的清風,吹得許多人喝酒的燥熱都緩了緩,都有了一種心神震**的感覺。

“這是我的學生。”他走到薑導的身邊,這位長輩扯住他,滿麵笑容的介紹道:“是山影導演係這一屆最出色的大才子,前段時間我們國話的話劇《恰同學少年》,就是他的劇本。”

“這位是傅總,咱們圈裏出名的點金手。”

“這位是王導……”

薑導雖說年紀大了,可嘴巴還是非常能說的,很快就將因陸擇舟進入包廂後,一時有些冷靜的氛圍給熱絡了起來。

陸擇舟既然來了,自然不會叫薑導難堪,跟薑導介紹的人都打了聲招呼。

直至對上角落,卻叫人忽視不得的男人。

他認出了對方。

傅年……

他見過對方的,在陸老爺子的壽宴上。當年的陸擇舟對傅年印象很深,畢竟很少人能長得這樣妖而不豔,幾分陰柔卻不顯女氣,就連對方眼角那顆朱砂痣都仿佛生得恰到好處,仿佛一點鮮血……

年輕的陸擇舟很看臉,對於這位傅氏未來的繼承人也很好奇。見傅年坐在花園,孤身一人,目光望著虛空,像是有。路過的陸擇舟,本來上去打聲招呼,而他的哥哥陸懷海卻攔住了他。

“不要去招惹他,小舟。”他哥哥阻止了陸擇舟的動作,搖了搖頭。

年少不知事的他非常迷惑,直到他的哥哥指了指自己的腦子,“他們傅家出瘋子,傅年有遺傳性的精神病,剛剛才出院。”

話音未落,他哥不由分說就把陸擇舟拽走了,陸擇舟離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看了眼花園裏的傅年。

青年凝視虛空的目光忽然頓住,轉過了頭,對上了陸擇舟的視線。

他盯著他,唇角帶著笑意,像是在打量一個沒有生命的物品,眼神沒有任何溫度。

……

“小陸,你好。”傅年微笑著向他伸出手,“我們好像不是第一次見麵了吧?”

從回憶中脫離出來,聽見了傅年的稱呼,陸擇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不知道為什麽,別人叫他小陸小陸什麽還好,這個稱呼一從傅年口中說出來,他的背後就隻冒寒意。

“傅總。”忍住那種不適感,他和傅年握了握手,跟著坐了下來。

飯桌上一群人天南海北的聊著,時不時敬個幾杯,幾圈過後,話題落到了陸擇舟身上。

薑導就提起了陸擇舟的劇本,嘴裏都是稱讚的話,然後還讓他自己介紹簡單介紹了一番。

連喝了好幾杯酒,陸擇舟麵上沒有改變,眼神卻有些發飄了。他發現,自覺不錯的酒量擱這群人裏頭根本就是滄海一粟,這些人吃吃喝喝,根本就不帶見底的。

好歹聊出了個眉目,陸擇舟端坐著,看似一本正經,神色嚴肅。放在口袋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他胡**一通,終於掏出了手機,看了一眼,發現是霍晏。

“小陸?”薑導眼看著他站起身,腳有些發飄,生怕他摔了,於是連忙問道:“你這是去哪兒啊?”

陸擇舟聽到問話,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他舉起手機,慢吞吞地說道:“家裏打來電話,我出去接下。”

薑導就看著他悠悠走了出去,一步一步,看著也沒有什麽大問題,也沒有再管了,恰逢身邊的王導湊過來說話,他就跟著聊了起來。

“喂……二哥。”去對麵找了個空包廂,陸擇舟接通了還在震動不停的電話,他有些控製不住的大舌頭:“我在外麵,再過一個多小時就回去了。”

“小舟,你喝酒了?”

聽到對麵清冽的聲線,陸擇舟清醒了許多,沒有否認,他努力讓自己的發音變得正常:“嗯,跟著學校的老師出來喝了點。”

“注意安全,外麵雪下得很大。”霍晏沉默了片刻,“再過一會兒,我讓人去接你。”

下雪了?陸擇舟站在窗前,往外看去。果然,在明亮如晝的酒店招牌燈下,外麵飄起了飛絮似的雪花。

“嗯。”即使霍晏看不見自己這邊的動作,陸擇舟還是下意識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即使意識依舊有些飄忽,大約是上次霍晏突發病狀的樣子刻在了腦海當中,他還是沒有忘記對電話那頭囑咐道:“二哥,你早點兒休息,別熬夜工作。”

聽見對方答應,他才掛斷了電話,然後就直直地望著窗外飛舞的雪花,陷入了一種迷茫當中。

直到安靜的包廂裏,響起了鞋底叩擊地麵的腳步聲,格外的突兀,他才眨了眨眼,慢半拍似的轉過了身。

“……傅年?”門口的路被對方堵得嚴嚴實實,連同走廊的燈光都被擋住,隻有幾縷散落在了光潔的地板上,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麻煩傅總讓一讓,我要出去。”意識到自己的稱呼似乎有些不對,陸擇舟頓了頓,及時改了口。

傅年置若罔聞,眯起了一雙有些細長的雙眼。兩人的身高差不多,隻不過他比陸擇舟還有清瘦幾分。

看見站在自己僅僅一步之遙的俊美青年,他慢慢低頭,鼻尖湊近了陸擇舟的身上,忽然說道:“你聞起來好甜啊!”什麽???什麽玩意兒?????

陸擇舟懷疑自己是酒喝多了,以至於這一刻耳朵出了毛病。而傅年在這一刻離他更近,幾乎要貼了上來。

隨著對方的靠近,陸擇舟有些遲鈍的大腦在這一刻像是開啟了奇怪的雷達。

他也聞到了傅年身上的味道。

那是一種幽香,隻有近距離才能聞到,像極了黑暗中散發清香的曇花,每個呼吸間都蔓延在了鼻尖。

腦袋開始眩暈了起來。

一時之間,陸擇舟分不清這種眩暈是來自他喝多了,還是別的什麽。

而這種感覺……似乎有些熟悉。究竟發生在了什麽時候呢?

陸擇舟之前有些生鏽的大腦,在這一刻轉動了起來。他瞪大眼睛!這樣感覺……竟然和他第一次見到霍晏時驚人的相似!

他頓時覺得不好!

我必須得離傅年遠一點!直覺一般,陸擇舟的腦子跳出這個念頭。

“小陸?陸導?陸擇舟?”傅年那張豔麗的臉蛋在他的麵前逐漸放大,他的嗓音裏隱約帶著一種奇異的笑意,“你醉得不輕,我還是扶著你比較好。”

陸擇舟對上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種猶如發現了新大陸的探究與興趣。

“讓開!”陸擇舟站直了身體,冷著臉把傅年一把推開,“跟你沒關係。”

沒有想到一個醉酒的人,會擁有這樣的力氣。猝不及防之下,傅年還真的被他推了開來。

看著邁開長腿,有些踉蹌的陸擇舟,傅年並沒有追上去,而是不緊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後,一同進了包廂。

這時候所有人都聊到盡興,杯盤狼藉,預備散場了。

“陸導,過兩天拿著你的項目書來我們公司。”有個中年的投資商摸著鼓起的肚皮,對著陸擇舟說道。

傅年笑了起來,看向對麵散發著疏離氣息的青年:“陸導也可以考慮一下我們傅氏影業,對於你的新電影,我也是非常的看好呢。”

陸擇舟沒有說話,但所有人已經默認他答應了下來。

“傅總都看好的項目,一定能成。”在座的好幾人都吹捧了起來,之前說話的投資商這時也是笑眯眯的,一句又一句的抬高傅年的眼光。

傅年似乎很滿意這樣的局麵,說完就站起了身,表示明天還有事今天就先到這兒吧。

他一離開,酒桌也就散了。

薑導讓陸擇舟先回去,他跟王導還有些事要談。

傅年在場,陸擇舟一直吊著精神,聽了薑導的話,也不久留,拒絕了服務生的攙扶,勉強保持著自認為還算平穩的步伐,一步一步向著外頭走去。

雪沒有停,反而下得更大了,在地上積了一層厚厚的雪。

街口的路燈,在視線有些飄忽的陸擇舟看來,亮得有些刺眼。

直到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拄著拐,身影高挑,在風雪中有些單薄,卻背脊挺直,似一杆青竹。

他心中一喜,大步流星地向著那人走去。哪想到現在身體有些不受控製,不跑還好,跑起來就是踉踉蹌蹌,再加上地麵濕滑,差點兒沒摔個狗啃泥。

“下次不要喝酒了。”有人扶住了他,語氣無奈,懷中散發著微弱的沉香氣息。

“二哥,你來了。”他遲緩地眨了下眼,把毛茸茸的腦袋埋進霍晏的頸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還是二哥最好聞。”

說罷,露出潔白齊整的牙齒,呆呆地笑了起來。

“……”霍晏舉著手,沒有推開他,而是歎了一口氣,摸了摸他柔軟的黑發。

小笨蛋。他在心裏半是寵溺半是埋怨的說道。

“想不到霍總這樣的人,也舍得讓自己的寶貝蛋出去拉投資啊?”

隻有車輛來來往往,顯得格外寂靜的雪夜,一道略帶諷刺的聲音在霍晏的身後響了起來。

街道上,傅年坐在車裏,露出了一張昳麗的麵容,似笑非笑的看著兩人。

“與你無關。”霍晏神色冷漠,麵無表情的樣子像是凝著一層厚厚的寒冰。

他移開了視線,看也沒有看傅年一眼,在司機的幫助下,動作輕柔的把帶有酒氣的青年扶進了後座,然後車門倏忽之間關上,隻留給傅年一團蕭瑟的冷風。

傅年沒有生氣,關上車窗,密閉的空間裏,他閉上眼睛,剛才在陸擇舟身上聞到的果香若有若無,似乎還殘留在鼻尖。

“二哥……”腰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纏上了一隻手,溫熱的氣息貼在了身後,霍晏從思考中醒了過來,注視著趴在自己腿上的青年,聽著他迷迷糊糊的呼喚,不由得用上力度,摟緊了他的半個身子。

“小舟。”想到傅年剛才的話,他眯起眼睛,撫摸著陸擇舟的臉頰,即使知道對方現在迷迷瞪瞪,可能聽不見自己的話,卻忍不住低聲說道:“離傅年遠一點兒。”

他在傅年身上,看到了一種危險的感覺,他不希望陸擇舟以身犯險,再靠近這個情緒似乎不太穩定的男人。

陸擇舟蹭了蹭霍晏的手掌,嗯了一聲,如同陷入了甜美的夢境當中。

霍晏自出生起便體弱,經過多年的調養雖有好轉,但身體卻是一貫的冰涼,無論喝了多少藥湯都不管用。可此時的他,在喝多了酒,渾身有些發燙的陸擇舟看來,卻是恰當好處。

他一隻手霸道的環住霍晏的腰,另一隻手抓住霍晏的手掌,貼在自己的麵頰上,雖是意識模糊,但該享受的待遇卻是一點兒沒少。

霍晏原本還因為傅年剛才的話,心頭有些鬱氣,可看見了這樣的陸擇舟,哪裏還能生得起氣來。

他滿眼溫柔,低頭凝視著緊緊攥住自己手掌的青年,眼裏的光亮像是水波一樣**漾著,動情而醉人。

凝視著,他終於是忍不住,俯下身來,在陸擇舟的額頭落下一個輕柔的吻,然後是眼皮的位置……

似乎是打擾了對方的沉睡,陸擇舟蹙了蹙眉頭,濃密的睫毛抖了抖,竟然慢慢睜了開眼睛。

“小舟,你醒了?”霍晏頓住動作,以為青年醒了,他靜靜地望著對方。

直到對方放開扣在他腰上的手,仰起頭,勾住霍晏的脖頸,在他的唇角留下一個果香夾雜著酒氣的吻。

“嘿嘿。”陸擇舟在霍晏深沉的目光下,再度環住他細瘦的腰身,像隻貓咪一樣窩在他的懷裏,額頭抵住他此時紊亂不已的胸膛,臉上滿足的神情,好似自己環抱住了整個世界。

“喜歡二哥。”他樂出了聲,年輕英俊的臉上掛著傻兮兮的笑容。

這一刻,寂靜隻能聽到呼吸聲的封閉空間裏,霍晏的心在狂跳。他垂下眼,凝視著懷中人的麵孔,眼神在這一瞬間變得幽深而危險。

他清楚懷中的人,已經將他當成了這世上最信任的人。

可不夠,還遠遠不夠。

親人的身份,遠遠不足以滿足他日益滋長的念頭。想要讓青年隻看他一人,即使到老,也要留在他的身邊。他不能想象,未來會出現一個女人或是男人,瓜分對方任何的目光。

霍晏的視線貪婪地勾畫著懷中人的輪廓,擱在青年背部的雙手緩緩收緊。

他的唇角浮現著淡淡的笑意。

親人,和愛人。

這樣的雙重身份,應當會成為最堅固的枷鎖吧?

“二哥……”陸擇舟小聲嘟嚷著,似乎是陷入了不喜歡的夢境當中,眉心蹙起,刻下淺淺的印記,“討厭應酬……想回家……”

注視著卸下偽裝,埋在自己懷裏神色帶著幾分委屈和疲憊的青年,霍晏心頭發酸,忽然有些後悔之前放他在娛樂圈闖**了。可他知道陸擇舟看著隨性無所謂,其實性子執拗,決定了的事情就算是再親近的人,也是很難改變的。

傅年的話聽著刺耳,卻沒有說錯,這段時間他的確有些疏忽了小舟。

“那就不應酬了,沒有人能勉強我們小舟。”他的手指輕輕撫摸著陸擇舟的眉心,輕聲說道,直到對方鬆開了眉頭,臉上才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意,“我們就到家了。”

外麵的雪似乎愈發大了,落在車頂,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霍晏坐在靜謐的車廂,收緊雙臂,牢牢擁住懷中神色舒緩的青年,聽著車窗外呼呼作響的風雪,恍如置身僅有兩人的孤島。

在這一刻,時間如果能夠靜止該有多好,這樣的念頭停留在霍晏在腦海之中,久久不曾散去。

這一覺,陸擇舟睡得很安穩,四周散發著令人心曠神怡的沉香,熟悉而纏綿,直至落入一個微冷的懷抱,下意識往身邊探了探,摸到細膩柔然的身體,他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半夢半醒中,他嚇了一跳,身體本能的彈了起來,想要坐起,但宿醉的疼痛蔓延開來,攪得他頭昏腦漲,撫住腦袋,嘶嘶的叫著,然後他靠在床頭,動都不敢動,就這麽呆呆地看著床邊的人。

他的二哥。

作者有話說:

謝謝小天使的支持!別氣哈,麻煩都一個一個解決!起飛~

架空架空,不要代入【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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