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司機打擾後,睡意一下子全消散了,直至淩晨才朦朦朧朧睡下。

而那些被強製摁了暫停鍵的回憶一下子湧上來,回到了那個烈日高照的盛夏。

那場一個人暗戀的獨舞,詮釋了什麽是我那麽喜歡你,但我又特別清楚的知道自己配不上。

心跳慌亂無措。

狹窄的體育室裏,偷藏著兩個人,充斥著害怕又激動,大概就隻有那滿屋的落日餘暉能窺見幾分。

那時他們在一起沒多久。

在Q大,不會有人把程也和餘書歆聯係在一起。

按照程也往屆的女朋友,所有人都覺得他喜歡明豔昳麗美女。

餘書歆清麗文淨安靜,根本就不是程也喜歡的那一掛。

彼時的程也張揚放肆,更沒有如今屏幕上的內斂沉穩,唇角輕佻勾起,放誕不羈,漂亮的桃花眼帶著幾分戲謔,頗有隨性浪**的意味。

校運會他一千米比賽拿了第一名,衝到終點的那一瞬間全場沸騰。

她隻敢偷偷站在沒人注意的高台上,趁著所有人不注意時默默偷看兩眼跑道上肆意張揚的程也

中間被簇擁著的人,穿著簡單幹淨的運動裝,俊朗的臉上布滿了笑容,汗水在陽光下熠熠閃亮,美好得讓人不真實。

他在人群中四處尋找,四眼相對的瞬間,他毫不猶豫的穿過密密麻麻的人群,朝著高台上走來。

他不顧所有人的眼光,隻為奔向她,把她抱入懷裏。

在所有人驚訝的眼光中離開。

那時候餘書歆就知道,他的喜歡是明目張膽。

跑到器材室門口時,他猛地拉住她的手腕把人帶進了器材室。

屋子裏錯亂的呼吸深深淺淺。

落日餘暉透過窗戶打在欣長挺拔的身姿上,一雙多情的桃花眼閃爍著光芒。

或許是那日的晚霞過於美好,或許是她沉迷於程也的蠱惑裏,竟錯覺,他眼裏有幾分委屈。

他說“你怎麽不在終點等我,我找了你很久很久。”

餘書歆的心跳猛的加快,有些無措,臉紅耳赤,熾熱的體溫透過輕薄的布料,似乎要灼傷肌膚,曖昧在空氣中滋生。

溫熱的氣息掃過耳朵上細小的絨毛,細微卻難以忽略的癢在心底泛濫開。

他微微附身,頭發細碎蓬鬆,棱角分明的下顎,鼻梁高而挺,多情的桃花眸垂下,修長濃密的睫毛投下陰影,周身在陽光下泛著金色,驚豔了餘書歆那整個盛夏。

程也眼眸危險的眯起,在她耳邊低聲,聲音帶著幾分蠱惑,又像是夾雜著幾分心滿意足,“你答應過的。”

“第一名你會滿足我的一個願望。”

餘書歆慌亂的望向他,緊張地屏住了呼吸,把臉憋得發紅,忍不住往後退。

程也卻把她擁入懷,身體順勢彎下,溫熱的氣息掃過眉間。

四瓣唇相貼,柔軟熾熱,眼前的人虔誠輕輟著她的唇齒,眼底盛滿了滿腔繾綣。

血液在洶湧咆哮,心中那團火不受控製的燃燒。

就在餘書歆以為進攻方要淺嚐輒止的時候,聽到他克製隱忍的聲音。

“張嘴呼吸。”

聒噪的蟬,瓦藍的天空…和日光下依偎的身影都隻是掉色了的記憶。

——

第二天,餘書歆看著鏡子裏憔悴蒼白的臉,忍不住自嘲。

她頂著一對黑眼圈去上班,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白色的霧氣縹緲。

而今天醫院心內科室外罕見的人多,從早上開始叫號就沒停歇。

等到了午休,人漸少,餘書歆這才有空低頭研究桌麵上的病例,辦公桌前,她微微低垂著頭,纖細脆弱的脖子形成漂亮的弧度,眉眼清冷寡淡。

皮膚在白熾燈光下,白得幾乎透明,能看到細小的血管,眼底下泛著淡淡的青色。

辦公室門敲響了,餘書歆微微抬起頭,看了一眼來人,繼續低頭看病例。

來人是科室護士,陳溪。

陳溪眼睛亮晶晶,小跑著過來,激動得抓住餘書歆的手臂,“餘醫生,你聽說了嗎?!”

“我聽說,程也父親要轉來我們醫院。”

“就那個頂流程也,如果是真的,我可一定要找他要張簽名!”

毫無心理準備的聽到這個名字,輕撚紙張的指尖悄悄頓住了,冷靜的眼眸出現了幾分恍惚。

餘書歆垂下睫毛,淡淡的應了一句。

辦公室裏又重新活躍陳溪的聲音,一下子說了許多話,卻沒聽到對麵人的搭話。

陳溪不由得抬眼望向在辦公桌前的人。

餘書歆上個月才調入他們醫院,她自己可能不知道,其實醫院裏的人都在討論她。

說她嚴謹。

說她專業。

而更多的人說她冷漠。

如凜冽冬日裏那抹孤傲的梅,淡漠冰冷。

殊不知,此時的餘書歆是在強裝著冷靜。

她低垂眼眸,視線落在手中的病例上,指腹收緊,骨節泛白,在紙張上掐出皺褶。

好不容易平複的心,再一次延續著昨天的慌張,心湖中心激起了一圈又圈的波瀾,愈演愈烈。

程也。

她怎麽可能會不認識呢。

單單聽到這兩個字心髒總會隱隱作痛。

突然陳溪一拍腦門,臉上出現了幾分懊惱,“你瞧我這腦子,剛鍾院讓我轉告你,你得空去他那一趟。”

餘書歆輕輕嗯了聲,壓抑住心中情緒,合上手中的資料。

拉開抽屜手朝裏麵拿起手機,手心傳來輕微的癢意。

她頓在原地,掃過手機屏幕上的消息。

[宋星然:明晚爺爺生日讓我喊你一塊,你有空嗎?]

餘書歆猶豫了幾秒,還是答應了。

“好。”

五分鍾後。

餘書歆站在鍾院門口輕輕敲門,敲門聲落下,裏麵就傳來了聲音,“請進。”

餘書歆慢慢推開門,輕聲喊道,“鍾院,您找我?”

裏麵的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筆,戴上老花鏡,見到是她,臉上頓時浮現出幾分笑意,“小書來啦,坐。”

“有個病人,想交給你,今天下午就會轉來。”

餘書歆的呼吸驀然重了下,腦海裏無端想起剛剛陳溪說的話。

‘程也父親轉來我們醫院了。’

餘書歆即便知道這隻是自己的胡亂猜測,但聽到鍾院長這句話時還是忍不住眉眼微蹙。

她沉默了幾秒,視線掃過桌麵上的病例,“鍾院…”

餘書歆輕咬唇,“鍾院長…我,我現在手上還十幾個病人,要不給其他醫生?”

鍾院長想不到她會拒絕,遲疑了幾分,還是不死心,緩緩的給她分析,“我已經看過了,這樣的手術,你一年就做過上百次了,算不上困難。”

“況且,你昨天不是才出院了兩個病人?”

餘書歆抿緊唇,身體僵直,沒有說話。

非必要的情況,作為醫生就不應該挑病人,況且她清楚剛剛說的話不合適。

鍾院長也不給她後悔的機會,直接拍板,“好了,就這樣決定,人就交給你了。”

和早上不同,下午來看病的人變少了,很快就空閑了下來。

腦子空下來後,克製不住的想起他。

她垂下眼眸望向桌麵上的那份新病例。

其實這幾年程也的名聲大噪,她想不知道也總會從不同的渠道知道關於他的消息。

修長瑩潤的手緩緩掀開病理報告,視線落在熟悉的姓氏上,即便是有了心理準備,心髒還是會猛地收縮,陣陣的疼痛遍布全身。

餘書歆不斷告訴自己,隻是同姓氏而已。

忽然,陳溪急匆匆從外麵跑進來,“餘醫生,今天從華協轉院過來的那位病人,在轉移的過程中昏迷了!”

餘書歆頓了頓,快速起身,接過護士手中的血管成像報告,掃了眼,看到報告上顯示的情況,她的眉毛微蹙,患者動脈血管堵塞達到90%,且伴有高血壓、高血糖。

需要盡快安排搭橋手術。

餘書歆冷靜開口問道:“病人到了嗎?”

護士有些為難,“在門口被堵住了。”

她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嚴肅,“為什麽?”

“病人身份有點特殊...”

餘書歆來不及聽完護士說的話就急匆匆跑了出去,跑到醫院門口堵住的位置。

隻見醫院的救護車被人團團圍住,她原本有點僥幸的心,在看到大批的粉絲手上的應援橫幅時死心了。

她深呼吸,趁著保安稍微攔住了一些粉絲時,快速的打開救護車的門。

忽然身後傳來一個巨大的推力,餘書歆重心不穩整個人朝前撲,掌心和膝蓋的劇烈疼痛,讓她一下子忍不住冒出生理性的淚水。

“你們夠了!”低沉而冷漠的聲音響起,低沉的聲音,“這裏是醫院!”

這聲音讓餘書歆恍惚了一下,似曾相識的嗓音,多少次午夜夢回時在她耳邊囈語。

餘書心髒猛的緊縮,抬眼望向出現前的男人,男人掀起眼皮,措不及防對上他的視線。

深情的桃花眼此時冷漠無比,要說情緒波動,大概就是還未掩飾的怒氣,卻也絲毫沒有影響到男人身上那清冷矜貴的氣質。

他深灰色的高定禮服,白色襯衫微開,露出來他那精致漂亮的鎖骨,或許因為趕路,頭發有些淩亂,發梢垂下增添了幾分肆意。

和她記憶中的模樣沒太大變化,依舊的精致無比,隻是當年那稚嫩的五官長開了,現在的他,成熟穩重,也愈發讓人琢磨不透。

餘書歆的視線一秒轉移,借著陳溪攙扶的動作,她錯開了視線,兩人如陌生人般冷漠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