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蒲首長家表演節目回來後第二天,梅姐就樂滋滋地來告訴時蔓。

“看上了!小蔓,蒲首長的兒子看上你了!”她看著時蔓,覺得這姑娘真是從頭到腳都溢滿了福氣似的。

“小蔓,你怎麽想?”梅姐迫不及待地問。

時蔓隻能實話實說,“才見一次麵,沒什麽感覺。”

說不上喜歡,但也絕對不討厭。

梅姐就喜歡時蔓的坦誠,沒有因為對方優越的家世和條件就去攀附,而是仍然堅持著做她自己。

“沒關係,再多接觸接觸,你還年輕,不急。”梅姐雖然還操著心,但嘴上卻裝出很淡定的樣子。

隻是回去後,她立刻就不淡定地找上了蒲永言,千叮嚀萬囑咐。

“你要是喜歡人家小姑娘啊,就得多表示,可不能端著。”

“知道那個咱們軍區最年輕的淩團長吧,他之前就是相親後一直冷冷淡淡的,不約人再出來見麵,也不去找她,結果好了,一下子就不成了。後來把他後悔的呀,這才知道要可勁兒追求人家時蔓。”

蒲永言從梅姐那裏了解到許多淩振的反麵事例。

他這種搞科研的,最擅長吸取失敗的經驗,於是便總結出了一套他的行事方式,也開始公然追求時蔓。

給時蔓送花,送吃的。不止是時蔓,舞蹈隊的其他人,也會見者有份,沾時蔓的光。

給時蔓送漂亮的國外買來的紅舞鞋,最時髦柔軟的練功燈籠褲,羨煞旁人。

有空便來文工團找時蔓,即便她總是忙不贏,隻能說上幾句話,但他也不在意,總是很耐心地等待,見到時蔓的姐妹路過都會禮貌客氣地微笑打招呼。

並說自己不著急,別告訴時蔓,免得打擾到她的練習。

很快,文工團基本上所有人就都知道了蒲永言在追求時蔓的事兒。

大家已經把“羨慕”兩個字都說累了,甚至都有些麻木了。

淩團長喜歡她,蒲首長的兒子也喜歡她。

怎麽會有人的命這麽好。

她們所知道的優秀男人不多,沒有對象的更少,尤其是長得俊,工作好,前途無量的,更是屈指可數。

時蔓一人就占了倆,實在讓人都不知道要怎麽個眼紅嫉妒法,才能沾一沾她的福氣了。

蒲永言的熱烈追求當然傳到了淩振的耳朵裏。

他也不甘示弱,更加窮追猛打,就像狼如果選中了它的獵物,可以暗中緊盯數千裏,白天黑夜都不曾鬆懈那樣,無論如何,絕不放棄。

……

這天,又輪到一分隊在亭台的夜晚演出。

時蔓和汪冬雲排了雙人舞節目,第一次跳,消息傳出去,來看的人很多。

淩振還是坐在老位置,第一排的正中間。

其他的團長及以上的首長們都沒他這閑工夫,回回來看演出。

所以按他的級別隻要每次領票,就能領到最好的位置。

可今天,淩振很快就發現他右手邊那個位置,要坐人。

平時他左右兩側都是首長票,一直是空的,今天卻放了一個保溫杯,顯然人來得比他早,但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淩振黑眸點漆,閃過一絲警惕,不太好的直覺告訴他,要小心。

果然,沒多久就看到蒲永言出現在座位上。

他朝淩振微笑禮貌道:“你好。來看蔓蔓演出?”

淩振因為他親熱地喊出“蔓蔓”兩字而瞳眸緊縮,更防備地看著蒲永言,連發絲都硬茬茬地豎起來,腰背更是筆直。

沒等到淩振的回答,蒲永言也沒關係。

他笑笑,關心地問:“淩團長每場演出都來看,會不會耽誤工作?”

“不會。”淩振很敬業,更尊重自己團長的身份,所以每次都會利用午休還有一切休息空隙把團裏的事務處理好,兩邊都不耽誤。

“那如果是臨時性的工作呢?”蒲永言似乎和淩振友好地聊起天來。

“沒有這種工作。”淩振話音剛落,就看到鍾臨小跑著過來,湊到他耳邊,“團長,剛接到電話通知,讓您去一趟司令部。”

淩振眼神微變,直接看向蒲永言。

蒲永言笑容依舊溫潤,聳聳肩有些遺憾地表示,“看來現在有了。”

台上,再有兩個節目就是時蔓的演出,淩振這一走,怕是趕不上了。

但他沒有遲疑,立馬起身往外走,鍾臨在後邊小步地追。

蒲永言掛著笑,專心地觀看舞台上的表演。

沒有淩振的氣場壓迫,開始放鬆享受。

很快,輪到時蔓和汪冬雲,一片掌聲迎接著她們的亮相。

蒲永言鼓著掌,眼看著台上時蔓的目光正要掃過來,與他對視。

麵前卻忽然出現一個人,擋住了他的全部視野。

那人在蒲永言身側坐下後,蒲永言才發現時蔓問好的視線早已收回,開始認真跳舞。

她沒看到他。

蒲永言有些氣餒,他無奈地看向身邊,淩振也正看著他,露出野心勃勃的眼神。

沒想到淩振居然這麽快回來,蒲永言有些訝異。

“淩團長為了看演出,推掉了首長布置的工作?”

“已經完成了。”淩振語氣冷凶。

蒲永言看到淩振挺拔鼻尖上的一層薄汗,知道他沒撒謊。

隻是暗驚,淩振的工作效率居然如此驚人

看來下次,要做好對淩振的調研。

……

蒲永言與淩振的明爭暗鬥還在繼續進行著。

時蔓放假的日子,往往是競爭最激烈的時候。

這天,時蔓和淩振約好去北海公園劃船。

她本來不想答應淩振的,但他實在纏人,一次不答應就邀請第二次,再不答應就第三次,一有空就出現在她麵前。

時蔓被煩得沒法,隻好應了他。

並在心底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等到約會時,趁著大把時間,徹徹底底跟淩振說清楚。

為此,她還拒了蒲永言的邀約,隻能表示抱歉。

見麵這天,出於對自己的尊重,時蔓仍然好好打扮了一番,穿上漂亮的裙子。

沒想到今天淩振竟然也開了竅似的,來接她時,捧著一束包紮得很好的白玫瑰,還滴著清晨的露水,芬芳美麗。

時蔓沒見過白玫瑰,難掩喜歡,也舍不得拒絕,接過來嗅了一口,淡淡的香。

“你從哪裏弄來這個的?”這可真不像他。

“自由國的朋友。”淩振自從上次自由國來訪問,找其中的人詳細打聽過羅曼蒂克後,對方也很友好,期盼他能追到心愛的女孩,便給他介紹了華國的一位自由國朋友。

那人在京北城外有自己的住所和花園,裏麵有各種各樣的玫瑰花,還耐心地教會淩振一些花語。

見時蔓情不自禁露出的燦爛笑容,淩振唇線抿直,把一隻手背到身後。

所以時蔓沒看見他指尖多了很多道劃傷的口子。

白玫瑰無比珍貴,淩振為此付出的代價,是花了一個通宵,幫那位朋友打理了整座花園。

……

到了公園後,淩振徑直走向碼頭處,打算去買劃船票。

上輩子,他還從來沒和時蔓劃過船,兩人很少來進行這種浪漫的活動。

浪漫。現在淩振對這個詞有了越來越多的了解和領悟。

隻不過,今天遊客很多,時蔓花了不少時間穿衣、打扮,所以來這兒已經算晚的。

淩振給時蔓買了瓶檸檬汽水,然後才頂著大太陽去窗口排隊。

他排在最後麵,沒多久就看到前麵隊伍的人們接二連三發出一聲喟歎。

前頭的男人回過頭,朝後麵擺擺手,“大家不用排了,最後一張劃船票已經被人買走了。”

隊伍轟然而散。

淩振看向最前麵,那位買到最後一張劃船票的幸運兒。

他戴著手表,穿著白襯衫,噙著微笑走過來,不是蒲永言還能有誰。

“好巧啊,在這裏遇見。”蒲永言氣定神閑地打招呼,拿著那張劃船票扇風。

時蔓知道蒲永言的出現不是巧合。

她告訴過他今天要來北海公園和淩振劃船。

蒲永言的笑容裏微微帶著穩操勝券的淡定,看向淩振。

主動約女孩子劃船,卻沒有買到票,這實在很不好。

他轉頭問時蔓:“如果沒有船坐的話,可以來坐我的船。”

這張剛拿到的劃船票,他遞到時蔓麵前,算是邀請。

“我們有船坐。”淩振硬生生把蒲永言的手擠開,將時蔓擋在身後,一身軍裝被陽光照亮,卻依然散著冷硬氣息。

蒲永言抬眸對上淩振的眼睛,“淩先生,撒謊不太好。”

淩振收回對峙的視線,走到已經沒人排隊的賣票窗台那邊,微低下頭探身和裏麵不知說了什麽,又折返,對時蔓示意:“跟我走。”

時蔓有些訝異,“你搞到了劃船票?”

她很意外,因為淩振在夢境裏,從來都不會利用身份去獲取任何特權,哪怕隻是像多弄一張劃船票這樣的事情,也不像是他會做的。

幸好,淩振沒有做讓人失望的事。

他搖頭告訴時蔓,“沒有劃船票。”

“但我們可以,造一艘船。”

時蔓愣住,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淩振已經帶她來到公園最後麵一塊偏僻的空地上。

這兒有許多歪躺的木頭,還有一把鋸斧,一些繩索。

淩振指了指一旁的木樁,示意時蔓坐著。

他很快身型矯健地開始搭建起木筏來。

脫下外套,露出裏麵的白背心,一身腱子肉在陽光下閃動汗水的光澤。

不用摸,光是看起來,便形狀很好。

他偶爾叫時蔓幫忙,比如遞一下麻繩,或是大大小小的釘子。

在他極強的動手能力下,一艘木筏很快成型。

他在木筏旁邊刻上兩人名字:時蔓、淩振造。

盡管時蔓隻做了一些最輕省的活兒,但在淩振看來,這艘木筏仍然是他們兩人一起的功勞。

原來,他剛剛和賣票窗台的工作人員是在協商這個。

北海公園裏的船遠遠不夠,他問到了一些廢木頭的所在處,又要了一些工具。

又免費的勞動力能幫忙多造一艘木筏,公園管理處也是何樂而不為的。

至於淩振在船上刻了名字,他們不在乎這個。

木筏結實、好用,那就足夠了。

當淩振和時蔓一起造的這艘木筏被推入水中時,已經是晚霞漫天的黃昏。

他站在木筏上,朝時蔓伸出手,“上來?”

時蔓也出了一份力氣,她當然要試試自己造的木筏。

但她不肯把手放進淩振的掌心,自己很倔強也很爭氣地拽住木筏上的繩子,也這麽跳上了船。

木筏被淩振撐著的竹竿撐開,往湖中心飄去。

淩振忽然回頭對時蔓說:“木筏上有我們的名字,永遠飄在這片湖。”

時蔓微有些怔忡,不知道他說這個幹嘛。

淩振隨即補充了四個字,“羅曼蒂克。”

時蔓反應過來,四周水波**開漣漪,風帶著暖意吹來,天邊的晚霞顏色絢爛,燒紅整片天空。

這的確是一個很浪漫的畫麵。

載著她們名字的木筏永遠飄**,是她沒想到的羅曼蒂克。

淩振這次,竟然有些讓她刮目相看。

……

接下來的日子,淩振真就像開了竅似的,像進入戰鬥狀態那樣,和蒲永言是涇渭分明的“敵人”一般,每天對著幹。

他仗著手底下幫忙的戰士們多,消息靈通,所以總能略勝蒲永言一籌。

蒲永言送花來,他也送,不知道哪裏來的情報,總能比蒲永言送的多一朵。

蒲永言托人搭吃食,他也搭,總比蒲永言的多一盒。

蒲永言來找時蔓,他也來,總在蒲永言出現後沒多久就過來橫插一腳,不聲不響站在兩人旁邊。

軍營裏什麽地方都是公共場所,所以也不能趕他走,就隻能看著他存在感極強的,目光幽幽地盯著他們,周身氣場又冷又凶。

蒲永言礙於禮貌和良好的家教,不會做出這種打擾別人的事來。

對於淩振的打擾,溫文爾雅的蒲永言也沒法翻臉,甚至他都不會對旁人甩臉色。

隻有時蔓能感受到蒲永言看到淩振時那深深的無奈。

時蔓也不知道淩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無賴了。

也不知道誰教他的這麽一招。

那點小心思,他嘴上不肯承認,但時蔓卻看得清清楚楚。

她覺得好笑,因為夢境裏從來沒見他這樣過。

所以她也挺樂意看到淩振在那兒明明爭風吃醋把自己氣得半死,卻板著臉什麽都不說,全身上下最硬的地方就是他的嘴。

至少這樣,她在夢境裏被淩振氣到心塞的那些感覺,正在一點點找回平衡。

她仍然無視淩振,繼續和蒲永言接觸著,了解他的思想觀念和性格,認真思考和他是否合適。

蒲永言也是很慎重的人,他喜歡時蔓,但婚姻不止是喜歡那麽簡單,他需要衡量更多的東西,這是為自己考慮,也是在尊重對方。

至於淩振,兩人也都默契地繼續隨他去了。

……

同樣狀況很焦灼的,還有姚文靜。

她在醫院裏躺了兩天,董慶國就叫她回家。

說醫院裏住院太貴,董家雖然不缺這個錢,但現在董母看她哪兒都不順眼,覺得她就是個賠錢玩意兒,所以不肯再花錢讓她住院。

這些話,董慶國都毫不避諱地說給了姚文靜聽。

即便知道姚文靜會傷心,但沒辦法,得敲打敲打她。

在董慶國心裏,自己到底和父母才是一家人,姚文靜雖然和他領了證,但也是個外人。

說這些話的原因麽,也明擺著。

就是要讓姚文靜認清現實,搞清楚自己的價值,趕緊再懷上一個兒子。

所以董慶國帶著姚文靜一回家,就猴急地上了床。

姚文靜連忙抱緊被子,“慶國,天還沒黑呢。”

“沒關係,馬上就要天黑了。”

“爸媽還在外麵呢,會聽到的!”姚文靜在這種事情上,還是有著女孩子的害羞。

“聽到就聽到啊,咱們這是造人兒,爸媽隻會偷著樂呢。”董慶國的吻像雨點一樣落下來。

可姚文靜不知道為什麽,以前那麽喜歡他的親吻,迷戀般愛著他的模樣,現在卻有些犯惡心。

她別開臉,使勁推開董慶國,“我還沒好,醫生說了,現在不能做這種事。”

姚文靜反抗得厲害,董慶國也沒辦法,隻能怏怏的起身。

但他難受得很,自然臉色也很不好,對姚文靜態度很差地低叱兩句,甩門走了。

外麵,又傳來董母的訓斥聲,大概是在罵姚文靜不懂事,這會兒倒聽起醫生的話來。

姚文靜把被子蒙上,放聲哭著,悔意在她的心裏蔓延。

她終於發覺董家是個什麽樣的火坑,也徹底明白當初時蔓為什麽對董慶國那麽的不屑一顧。

董慶國這樣的貨色,她竟然還當塊寶。

姚文靜回想起以前自己沾沾自喜地炫耀董慶國的時候,時蔓投來的複雜眼神。

自己原來被人當笑話看了還不自知,簡直蠢得可以。

都在京北城,姚文靜的慘狀很快就傳到文工團大家的耳朵裏。

時蔓在鋪床的時候,就聽到旁邊的姐妹在說。

“那天我去醫院找我姐,碰到姚文靜了。她的臉色好差呀,像老了十幾歲那樣,都快認不出來了。”

“她不是說要嫁給董慶國享福去了嗎?怎麽聽起來過得並不好啊。”

“哪能好啊,她的孩子掉了,聽說被她婆婆罵得狗血淋頭,那一整層都聽到了。”

“她婆婆也太可怕了,這以後日子估計有得捱。”

“那時候董慶國被蔓蔓姐拒絕後,就各種報複蔓蔓姐,我們都看清楚了董慶國的真麵目,就姚文靜還得瑟呢。”

“是啊,教育出董慶國這種人的父母,肯定也不怎麽樣,姚文靜也是可惜,怎麽就看不穿呢。”

大家盡管以前不太喜歡姚文靜,但心地都還是善良的。

聽說姚文靜的遭遇,都歎息著為她可惜。

最開始說話的那位女兵忽然把聲音壓到最低,“還有一件事,你們可別傳出去。”

“什麽?”

“我聽我姐說,姚文靜這次小產留下了後遺症,以後都不能再懷上孩子了。”

“天呐,那她婆婆……”

“噓,她婆婆還不知道呢,董慶國也不知道。聽說姚文靜知道的時候,立馬就跪下來求那位醫生,千萬不要告訴她的婆家人。”

“……姚文靜真的太慘了,她婆婆就盼著她給董家生兒子,還不知道要怎麽搓磨她。”

“姚文靜那麽聰明,應該能瞞住吧。”

“紙包不住火,能瞞多久啊。”

“嗐,以後還是別說她了,聽著就壓抑,真叫人難受。”

“好,咱們不說她了。”

舞蹈隊的大夥兒達成共識,再也不提“姚文靜”的名字。

從此往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人再聽到姚文靜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