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俊保說不清時蔓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

她的確不愛慕虛榮,但她又追求時髦,明顯很追求物質享受。

她的確偶爾思想覺悟很高,但更多時候,她都嬌滴滴的,動不動就說累,要休息。

她的確很有才華,能編出獨特新穎的漂亮舞蹈,但他也經常看到她練功偷懶,跳群舞溜邊兒,不太上心的樣子。

這個女人,總讓秦俊保忍不住去觀察,去探索,想知道自己的兄弟為什麽對她這麽著迷,非她不娶。

但這麽久了,秦俊保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他隻知道,淩振還是不要娶她比較好。

問他為什麽,他還是說不上來。

不過他致力於讓淩振對時蔓死心,所以當時蔓把她那堆東西拿出來時,他二話不說,全都塞進自己的行軍包裏。

時蔓是很得寸進尺的人,看秦俊保這樣,她幹脆把自己行軍包裏那剩下的一點重量也拿出來。

“秦副團長,幫人幫到底,你就幫我全背了唄。”

“……可以。”

最後,時蔓行軍包裏空空如也,輕裝上陣。

秦俊保……背著一個看上去就非常沉的行軍包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得很重,像能把路過的土都踩實,往前頭帶隊去了。

毛毛雨仍在飄著,行軍不能打傘,大家開始冒雨前進。

時蔓附近的女兵都好羨慕她,見她那行軍包癟癟的,實在眼紅。

她們都是負重步行前進,時蔓呢?人家叫雨中漫步。

其實已經有不少女兵都察覺到秦俊保來團裏之後對時蔓的關注。

她們不知道後麵那麽多彎彎繞繞,就一致認為,秦副團長喜歡時蔓。

所以長得漂亮就是好,時蔓那麽多追求者,都是青年才俊或家境殷實的幹部子弟,隨便抓一個都是普通女兵攀不上的佼佼者。

最嫉妒的要數姚文靜,這麽久了,她還沒提幹,和董慶國一直這麽交往著,已經開始有心無力,覺得快要抓不住董慶國。

可姚文靜找不到更好的了,連董慶國也是從時蔓手裏撬來的,所以她很著急,怕和董慶國吹了。

何況看到秦副團長還幫時蔓背行李,姚文靜就更氣了,怎麽誰都喜歡時蔓啊,一點兒眼光都沒有。

……

可惜的是,時蔓體力是真弱。

才走了一個多鍾頭不到,她就感覺自己走不動了。

她東張西望看了一圈兒,發現好像隻有她不行,其他女兵仍然都神采奕奕往前走。

就連汪冬雲也是,她衣服裏塞了趙文送她的那條圍巾,所以不知哪來的力氣,感覺自己就能這麽一口氣走完三十公裏似的。

隻有時蔓在喘氣。

她覺得累,腳步也漸漸放緩,不知不覺就掉到了整支行軍隊伍的最後麵。

看著前頭大家整齊劃一的行進,時蔓真不知道她們怎麽那麽有勁兒。

她屏著呼吸快走兩步,但很快又泄了氣,雙腿都跟灌了鉛一樣,要拚命鼓勵自己才能抬起來多走兩步。

雨絲濕漉漉的,落在她臉上,好歹能讓頭腦保持清醒,但手腳卻變得冷冰冰的。

要不是地上髒,她真想就這麽躺下去。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響亮的口哨聲。

那麽震耳欲聾,透過蒙蒙的雨霧穿透力十足地傳到隊伍最前麵去。

這是休息的哨音,所有人都停下來,短暫休息。

時蔓也鬆了一口氣,這簡直是雪中送炭。

她回過頭,往那救命稻草般的哨音方向看去。

這一眼,直接將她震住。

淩振怎麽來了。

毛毛雨飄在空中,他軍帽帽簷都被打濕,但那雙眼睛仍清明幹爽,裏麵絲毫沒有被雨霧攪動。

時蔓沒想到他會來這裏,不過剛剛那肺活量驚人的長哨大概也隻有他能吹那麽久。

兩人已經兩三個月都沒見麵,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時蔓的氣總歸沒消。

她沒什麽好臉地收回視線,別過頭。

聽到淩振的腳步聲往她身後靠近,她抿緊唇,心想她絕對不會理他。

可別再來追求她了,別把她氣死。

誰知淩振走過來,卻沒停下,與她直接擦身而過。

他像不認識她,也壓根就沒打算跟她說話。

很好,這下時蔓更氣了。

她也完全把淩振當成陌生人,不再看他一眼,雙手抱胸往另一邊走。

周圍的女兵都挺八卦的,悄悄觀察著這一幕。

“淩團長剛剛都沒看蔓蔓誒,他不喜歡蔓蔓了?”

“蔓蔓心氣高,本來也對淩團長沒興趣。”

“看來他倆是沒戲了。”

“但淩團長好俊啊,腿那麽長,整個軍區我都沒見過有人穿軍裝比他更好看的。”

“是啊是啊,蔓蔓到底不喜歡淩團長哪裏呢?我怎麽覺得淩團長處處都好。”

“我也是,你說淩團長既然都放棄追蔓蔓了,那咱們還有機會嗎?”

“要是有機會接近淩團長就好了,讓他也知道我的好。”

“這次冬訓不就是最好的時機?!淩團長要當我們團的總教官呢。”

“哇我才知道誒!這也太好了,感謝安排這一切的首長。”

“……”

女兵們望著淩振,心思都漸漸活絡起來。

她們都認為自己隻是比不上時蔓的美貌,但論起賢惠、溫柔、踏實、勤懇這些,誰都不輸時蔓。

就連江蘭芳,也在淩振經過時下意識扶了扶自己的軍帽,將風吹亂的頭發全都捋到耳後,眼神總是往身形板正的淩振那邊瞟。

時蔓也能聽到其他女兵對淩振的“覬覦”,她不在乎地撇撇嘴,知道她們也跟夢境裏最初的自己那樣。

被淩振的外在所蒙蔽,為他著迷,以為他的冷凶隻對外人。

這時候,秦俊保過來了。

時蔓的水壺放在他背包裏,他一休息才想起,來給時蔓送水。

“你怎麽不坐?”秦俊保看著那邊一溜兒女兵坐在地上拍著小腿,他不由問時蔓。

時蔓站在溝邊,儀態很好,但這麽杵著腰會很累,現在她應該去坐下才是。

可時蔓看了看地上,下著雨,都濕了,她嫌棄地皺皺眉,“髒。”

得,秦俊保就知道她這嬌生慣養的樣子要鬧出點什麽來。

現在不坐,待會兒行軍又喊累。

別的女兵冒著雨行軍根本不在乎自身形象了,褲腿上都是泥點子,席地而坐在微濕的泥巴地裏也沒關係,大不了到時候多搓一搓。

但時蔓不行,她就是很講究。

這麽多人一塊行軍,走同樣的路程,隻有時蔓累成這樣也是有原因的。

除了她身嬌體弱之外,還有一點,就是她特別注意,走路也小心翼翼,生怕泥巴點子濺到她身上。

但她也是厲害,這麽久了,身上軍裝幹幹淨淨的,其他人都成了冷冰冰的泥團子,就她隻沾了些雨水。

秦俊保打量時蔓兩眼,嘖了聲。

就她這個女人是格外麻煩,走不動又要哼哼唧唧,休息時又不肯坐下休息。

他想了想,從行軍包裏掏出一件襯衫,嫌棄道:“借你團地上坐?”

時蔓歪起腦袋問:“坐髒了要我洗嗎?”

“……”秦俊保被她的得寸進尺無語到極點,差點就把襯衫直接收回來,不坐拉倒。

但又想了想,她是他手底下的兵,如果掉隊,那就是丟他的臉,給他添麻煩。

於是秦俊保隻好再次妥協,學著時蔓平時瞪人的樣子瞪她,“不用你洗行了吧?”

時蔓樂了,正要伸手接過襯衫,誇一句秦俊保這副團長人好,多知道關心她們這些下屬。

誰知指尖還沒摸到那件白襯衫,就聽到長長的哨聲吹響——

該重新出發了。

時蔓的好心情一下子煙消雲散,她看向哨聲的方向。

淩振就在不遠處,一邊含著口哨在吹,視線一邊沉沉地注視著她。

眉眼在毛毛雨中透出一股冰冷的堅毅,不怒而凶的樣子,像在故意和她作對,給她難堪。

時蔓瞪回去,氣乎乎地繼續行軍。

也不知是被淩振氣到了還是怎麽的,她這次竟然又堅持了一個小時才覺得累。

同樣掉隊到最後,同樣聽到身後的淩振吹響口哨休息,同樣兩人擦肩而過,同樣聽到女兵們的聊天和目光都聚焦在淩振身上。

同樣的事,再次發生。

最後到秦俊保過來遞水壺,時蔓喝完水,接過秦俊保的幹淨襯衫準備坐下的時候,又聽到淩振吹響重新出發的哨聲。

時蔓咬牙切齒,這下決定淩振就是得不到她,就故意報複她,都不讓她坐下休息。

好,既然這樣,那就別怪她一不做二不休了。

第三次休息的時候,時蔓看到秦俊保就直接搶過來襯衫,先坐下再說。

直立許久的腰終於得到片刻緩解,時蔓喟歎一聲,喝著水朝淩振投去得意的目光。

淩振既然報複她,就說明還在乎她。

那她做的這些事,就可以對淩振造成影響。

就不嫁給他,氣都氣死他。

時蔓故意和秦俊保有說有笑,對秦俊保的態度比以往溫柔小意許多。

秦俊保不是淩振的好友嗎?現在搶走淩振的好友,也是時蔓的一種反擊。

果然,一路上淩振的臉色越來越沉,休息時間越來越短,但他每次休息都比上一次更難看。

時蔓舒服了。

盡管還下著毛毛雨,手腳都凍得冰冷,但路上的疲憊不堪都好像沒那麽在意了,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如何讓淩振氣得撕開麵具,氣得跳腳上。

她最討厭淩振那沒有情緒變化,冷凶凶硬邦邦,好像不懂人類感情的石頭樣子。

就想把他變得不一樣,夢境裏努力過,現在也不知不覺在這麽做著。

三十公裏的距離,都一晃而過。

終於到了目的地,大夥兒都開始紮帳篷,生火,跺腳取暖。

秦俊保也讓炊事員趕緊支起兩口大鐵鍋,把火燒得旺旺的,給大家先燒洗腳水。

他給圍著火堆站了一圈的文藝兵們解釋。

“這初冬行軍啊,最需要擔心的就是被凍傷。”

“大家一路上走過來很冷吧?又是風又是雨又是泥,尤其這溫度低,咱們負重量又大,最容易‘走起來渾身汗,停下來滿身霜’。”

“不過幸好咱們總教官請了淩團長來,人家可是野外行軍的專家,你們知道怎麽行軍能防止凍傷嗎?”

大夥兒都搖頭,秦俊保繼續普及知識,“這訣竅就在休息次數和時長上。要勤休息,短休息才好。”

“不過我也隻知道這麽個道理,具體時間把控還得是淩團長。”

“看他把控得多好,大家沒一個凍傷的是不是?”

不經意間聽到的時蔓:?

所以這一路上,淩振不是故意報複不讓她休息,也不是吃醋她和秦俊保講話?

全是她在白生氣??

作者有話說:

大家覺得是不是呢嘻嘻。

因為明天要上夾子,所以會22點左右更新哦~會多多加更的,找各種理由鼓勵自己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