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初識

很快就到了76號的舞會,想著自家大哥的囑托,如媛想了想,熟路的繞開觥籌交錯的人群,上了二樓汪曼春專用的休息室,“砰”的一聲推開了休息室的大門。

入目的就是明樓把汪曼春摟在懷裏,左手上黑洞洞的槍管正對著自己。

如媛眉毛一挑,正要開口,身後傳來的一陣急促腳步聲,伴隨著一聲“先生”已經近在耳邊。

她立刻收斂起了神色,側身認真而清冷的對著來人說了三個字:“別碰我!”

明誠本來因為衝過來太急而有些刹不住腳,可女孩子脆生生的“別碰我”三個字讓他硬生生往左邊移了一下重心,“咣”的一聲狠狠的撞在了敞開的大門上,好不容易才穩住了身子。

本來因為不喜歡被人觸碰而皺著眉頭的如媛,在看見他的狼狽模樣之後忍不住笑意,心情輕鬆起來,也有了調侃的心情,“這麽乖啊?”

女孩子明明穿著一身淺色的印花旗袍,這一笑卻打碎了外表的清冷,整個人變得生動而明媚起來,加上她的打趣讓明誠微微有些尷尬,不由的低下了頭。

“喬小姐,進來不會敲門麽?”汪曼春麵帶慍色,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身來,語氣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

“汪處長不打算介紹一下?”已經猜出了男子的身份,如媛把目光落在了護著汪曼春的明樓身上。男人卓爾不凡,看起來倒是一身風骨。

“師哥,這是喬家喬柏舟的小妹妹,喬如媛。這是新政府的經濟司首席經濟顧問,明樓,還有他的管家阿誠。”汪曼春雖是不情不願,可基於禮數,還是為雙方作了介紹。

“喬小姐您好。”明樓上前兩步,一副學者的做派,“回上海的時間不長,但是跟柏舟先生打交道的次數很多,他一向疼愛妹妹,沒想到今天有幸通過曼春認識小姐,明樓深感榮幸。”

“明先生人中龍鳳,倒是頗有明家風範。”

明樓出國的時候,如媛還小,所以並未見過。但是喬靜姝是明樓的師妹,喬柏舟和明鏡也是生意場上的朋友,雖然沒有見過,但喬家和明家也算是熟悉,自然語氣不壞。

明樓還要再說什麽,可是汪曼春一臉醋意的拉住了他。隻要他和漂亮女人說話,汪曼春心裏就不可能舒服。

“汪處長難道沒有看出來,我今天是要興師問罪?”如媛把這個小動作收入眼底,麵上不顯,人站在門口沒有動作,語氣十分平和的轉移了話題。

“興師問罪?”汪曼春一愣,隨即不高興的反問,“我76號又是哪裏惹到喬大小姐了?我可是毫無頭緒。”

“南田課長突擊抽查,必是有76號的情報支撐,這是汪處長的職責,我也不便多言,”如媛微微一笑,沒有掩飾,直奔主題,“可您這釣魚行動,搞得上海人心惶惶,耽誤了我喬家的生意,我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汪曼春聞言麵色一沉,“喬小姐,釣魚行動是經過南田課長批準的,難道喬小姐想要掩護抗日分子?”

“隨便汪處長如何理解,我今天不過是給您個提醒。”

如媛對她的責問毫不在意,輕描淡寫的威脅她,“不過您最好考慮我的建議,否則,你應該不會想知道我會用什麽理由說服南田課長,命令你終止行動吧?”

“喬小姐不要欺人太甚!”汪曼春自然是清楚她話裏的分量的,可又不甘心終止這次由她主導並且收獲頗豐的反抗日行動。

“話已帶到,我就不耽誤兩位敘舊了,失陪。”如媛不打算進行毫無意義的言語上的糾纏,轉身向被稱為管家的明誠點點頭算作招呼,剛想離開,就看見有個小孩子拿著風車衝了上來,她還沒來得及躲,身邊的明誠已經搶先一步把小孩子攬在了懷裏。

她瞥了一眼彎腰抱起小男孩的明誠,先一步下樓。

樓下的梁太太因為丟了孩子正在著急,就看見明誠抱著兒子出現,連忙把孩子接過去感謝他。

如媛的距離不遠,自是認出了女人的身份,還沒等她過去寒暄,梁仲春就已經到了。

矜持的和明誠自我介紹之後,梁仲春才看見站在不遠處的如媛,臉上立刻換上了有些諂媚和討好的笑容,上前兩步跟她握手,“這不是喬二小姐嗎?您能來參加我們76號的舞會,實在是蓬蓽生輝啊!”

喬如媛當然不是第一次和梁仲春打交道,這個人謹小慎微,精明市儈,趨炎附勢,是個典型的亂世中的小人物。

如媛不討厭他,反而有點欣賞這種能夠在亂世中生存下來的人,語氣中自然多了幾分親近,“梁處長,知道你有個兒子,可沒想到居然這麽可愛,長得更像夫人啊!”

“我是個粗人,孩子像夫人才是好事!”梁仲春這等擅長察言觀色的人,自然聽出了如媛語氣中的親近,自然能順著把話題接下去。

如媛微微一笑,點到即止,“你們先聊,我去和南田課長打個招呼。”

明誠看著如媛的背影,若有所思。

梁仲春一回身,便把他的神色收入眼底,自是要打探一二,“阿誠先生對喬二小姐感興趣?”

“哦,久聞喬柏舟先生大名,看見喬小姐不免好奇。”明誠聽見梁仲春的話神色自然,沒有一絲尷尬。

“喬先生自然人中龍鳳,可這喬二小姐從小被他教導長大,卻也是巾幗不讓須眉。”

梁仲春是親自跟喬如媛打過交道的,自然不敢小覷這個多次讓南田洋子吃虧的女人,“世人都知喬先生,卻是掩蓋了喬二小姐的光華呀。”

明誠深深地看了梁仲春一眼,後者神色真摯不似作偽,他不由得抬頭尋找剛剛走開的女人,卻見她一身素雅的站在日本人中間,不謙卑,不倨傲,一身風華,自成一方天地。

“周佛海提議,參加和平大會的重要骨幹,坐船去南京。”明樓接過明誠遞過來的外套,“這麽早放這個消息出來,很有可能是個幌子,先按兵不動。”

“是。”明誠答應著,給明樓拉開車門。

“那個喬如媛,我看我們有必要重新了解。”坐上車,明樓又想起那個麵色冷淡卻看起來十分透徹的女子,“她在喬家扮演什麽角色?我總覺得她不簡單。”

“我們之前關於她的情報非常少,所以就認為她是個無足輕重的世家小姐。”

明誠點頭應是,又轉達了梁仲春的話,“但是今天聽梁仲春說,她似乎在喬家非常有話語權,和日本人也打過很多交道。”

“無論對於重慶還是延安,上海的喬家都是舉足輕重的角色,不能出半點差錯。”

明樓想起喬如媛對釣魚行動的態度,神色輕鬆起來,“不過目前看來,喬家紅色資本家的身份八九不離十,但還是需要試探一下。”

明誠點點頭,眼前仿佛又看見女孩剛剛的風姿,光華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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