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子星歪著頭斜盯著我,我無奈的點點頭:“好好,你是大大大大大好人!”

皇甫子星仰天大笑:“哈哈,我贏了!”說完又望著我,被我白了他兩眼。“夫人,快送你相公上馬去!”皇甫子星說罷昂首挺胸的朝大門走去,春桃抹著眼隨他去了。

張大伯歎道:“金公子俠肝義膽啊。”大哥也點頭表示同意:“我也就望著他救我與水火之中了。張大伯,我們也準備出發吧!”他倆牽馬去了。

我回頭望著林辰星道:“你真是因為他吃掉了你剩下的菜飯而感激他的麽?”他遲疑一會兒,點點頭,我嗬嗬笑著:“看來你也懂開玩笑嘛!”他立刻又點點頭,我望那麵紗發揮這自己的想象力,他這會兒是不是也笑了呢?

又趕兩三日路,春桃自從皇甫子星離開後便每日以淚洗麵,我在她旁邊,常常逗她……

這一日眼看就快入京,或許大哥心裏終於輕鬆了點,他很明顯的慢了下來。我跟春桃騎馬在他身後,張大伯和林辰星在我們後麵。

我正跟春桃了得起勁,前方來了十幾個騎馬的。大哥趕緊將回避,我們另外幾個人也一一避開,站到了路邊。

那群人過了半數後忽然有個停了下來,其餘人等也停了馬。那人調過馬,來到我跟春桃旁邊。我,春桃及林辰星都戴著帶有麵紗的鬥笠。他在我跟春桃之間稍微猶疑幾秒,最終看盯著我。我一眼便認出這是那日在府裏見過的鄒定學大夫之子鄒克利,他身著青色長布衫,那張圓臉被襯得有點黃。透過麵紗,我瞥他兩眼,這家夥眉毛很淡,嘴十分小,賊眉鼠眼。用色眯眯的延伸打量著我,害的我再次全身發毛。

他笑了一聲,我心裏發怵,“沒料到能在此遇到潘大小姐,潘公子,幸會幸會!”想必他是以為認出了大哥才停下的。可他並未看大哥,始終色眯眯的盯著我看。他那聲音聽著就不是正經人,說話還帶腔調,叫人聽著就難受。

大哥調過頭,麵帶微笑抱拳行禮,“鄒公子,多日不見,你的精神看上去很好!”我這大哥真是愛說好聽的話。

鄒克利又陰笑著,“應該比被潘大小姐稱作癩蛤蟆的時候好多了。”

大哥忙道:“我小妹不懂禮數,是我沒管教好。可她自從大病一場後,便失憶了!”

我趕緊賠禮道歉:“鄒公子,小女子已不記得從前了,若以前得罪了你,還請包涵。”

鄒克利看著我,一臉神秘的笑著:“這樣更好,潘大小姐居然變了個人似的,定有緣由吧……”他目光掃向張大伯和林辰星,我敢感覺不妙,他調回頭,繼續前行,但騎過林辰星身旁時,忽然揮鞭朝林辰星頭部甩去。林辰星向後一躲,可馬鞭還是將他的鬥笠一下子打到了地上,林辰星直起身,很淡定,沒看鄒克利。

大哥大驚:“鄒公子,你這是什麽意思?怎麽能對丞相府裏的人出手?”張大伯下了馬,到了鄒克利馬前,雙手持劍。對方的人也都紛紛握住了劍柄。

鄒克利趕緊賠笑說:“大家誤會了!我隻是揮鞭失手,不是有心動這位……林……不應該說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才人林公子了對吧?是不是,應該說相府的下人?”

大哥目瞪口呆,終於才緩緩的說:“這是我府內之事,就不勞鄒公子您費心了!”

鄒克利依舊陰森森的笑著,轉過頭望著我,“傳言說,潘大小姐買來官奴林辰星,下決心要讓他屈服,不擇手段,即使借眾下人的手,也得讓他俯首稱奴……如今看來果然是真的,這清高出了名的林公子,竟變得這般溫順了……”這家夥的語氣十分曖昧,是個人都聽得出他話裏的含義,在他同行的那群人裏,有些人哼笑著。我內心恐慌!他居然知道林辰星受欺辱摧殘的事情,定是手裏有相府的那個逃奴。大哥應該也想到了這,望著鄒克利,嘴唇有些發抖,但沒開口。

鄒克利笑著,一臉的狡詐,“潘大小姐如願以償,自然就大度起來了。隻不過,這林奴,被那麽般淩辱和毆打,竟然還活下來了,真叫人目瞪口呆啊!”沒字每句都輕軟,但卻很傷人。

我都有想哭的衝動。大哥無力地道:“鄒公子別信傳言……”

鄒克利嘎嘎笑著:“不信不信,耳聽為虛!潘大小姐,潘公子,那我告辭了!”轉過頭剛要離開,看似喃喃自語但卻很大聲,“這真是個下賤坯子!被這麽多人作踐……還好意思……恬不知恥!”一瞪馬,離開了……

我趕緊看向林辰星,他麵色發白,緊閉雙眼,咬緊牙,發顫的手緊緊抓住韁繩……我感到心如此之痛,連連下馬到地上拾起他的鬥笠,恭敬的遞給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食指,他沒睜開眼,手發著抖接過鬥笠戴上了。

再次上馬,聽張大伯說:“林公子或許不該回相府。”

大哥歎道:“事情已到這地步,有何區別?”

張大伯:“若不回相府,至少還能推說相爺並不知此事。”

大哥思索了會兒,“也對,我們先將辰星送至我的藥鋪,叫他在暫且住在那裏,我回家跟爹商討一飯,再作打算。”

張大伯“林公子得有人保護才行!”我揪著心,現在林辰星不能再有任何閃失。

大哥點頭同意:“我定會安排人手保護辰星的。張大伯,你先跟我們一起回府中見爹,完後再來陪辰星。”張大伯應了。

大哥望著我,我也點頭同意了,他帶路前進。我想跟林辰星同行,但他欠著馬稍微退到了張大伯一排。我和春桃並排前行,春桃小聲道:“原來的大小姐將那個鄒公子罵得狗血淋頭,還被……”

我感到鬱悶,“春桃,我自認倒黴。她留下這麽多爛攤子,都得我來收拾。”

春桃往後瞥了一眼道:“林公子他……”

我故意提高了點聲音道:“那鄒克利是想讓林公子死呀。一旦鬧出人命,便會被律法製裁。他手懂肯定相府的逃奴,有人證,自然能將我製住,春桃,我的命保不住了。”

春桃又急又笑,“大大小姐!若是皇甫子星在,他就明白該如何和你說話了!”說完向後瞥了一下。

大哥轉頭道:“小妹!這本來就不是你做的,若鬧出人命了,即使你認罪俯首,性命也是應該能保住,不過多少會受點懲罰,隻是潘家的聲譽必定全毀!你萬萬不可以認罪!”

我又歎息:“大哥,我可怕受刑罰。我寧願速死,長痛不如短痛!大哥,你是大夫,能否給我配點毒藥,可以讓我安樂死的,我會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大哥大聲歎道:“唉,反正想死的人也不僅僅是你,不如我幹脆給你們一人配一劑……”

張大伯大叫:“少爺,別這樣說!大小姐這一路上早已曆經兩回生死了……”

大哥轉頭問:“什麽情況?張大伯你到我旁邊來,說給我聽!”

我趕緊道:“那又什麽?反正都沒死成呢!你配的藥必須要夠毒,免得叫我不死不活的,又被人給救活了!但他將我救回來後,又不離我,早知如此,我還不如一死百了……”

張大伯從我身旁騎過去,與大哥並排前行,嘴裏還道:“春桃,你也前來說說,我說的不詳細。”春桃也去前麵了。

我慢慢慢退到到林辰星身邊,感覺剛剛的心痛稍微好了點。我又歎息:“唉,她將你害成這樣,但如今一切都堆到了你的身上,那你還撐的住麽?”我轉過頭望著他,知道他肯定很無奈:受盡淩辱,還不可以死掉,不僅忍受著別人對他的罵聲和侮辱,如今還要保全害他那個人的家族名譽。他轉過臉,望著我,緩緩地點點頭。我的心裏一陣酸楚。

他們在前麵說個不停。我跟林辰星卻一起默默地走完了剩下的路,我想不出該說啥。一切安慰的言語,在這樣的痛苦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了。他吃了那麽多苦,寧死不屈,但卻為了我,依舊沒能保住他的清高的名聲。我感覺自己有愧於他。

來到大哥所說的地方,是鎮上的一個藥鋪。大哥進店安排相關事宜,春桃和張大伯將行李報複拿進了屋。我緩緩的走,感到林辰星緊隨在我後麵。我隨意走到了後院,發現這是片種滿了各種草藥的院子,藥草的芳香撲鼻而來。

我回過身對著林辰星,他不知何時將鬥笠摘下了,望著我,看樣子很皮拍,眼神也黯淡無光。我一字一字的說,“你要好好吃飯。”他很輕的點點頭。“還要好好睡覺。”點點頭。當我說到:“我以後會來看你的!”他狠狠地點了點頭。

我跟他麵麵相覷,似乎有無形的屏障橫在我們之間,我歎道:“我們倆一塊而歸隱山林如何?”他望著地上,沒反應。我咬著唇,而他的嘴巴也動了動,但未出聲。

兩個人就這樣麵對麵站了半晌。

見天不早了,我才道:“那我先離開啦。”他情輕點了下頭。我望著他,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動手將他的衣領捋整齊,他有點發顫,我彎下身子將他的衣袖稍微拽了拽,接著蹲下來把他衣裳的下邊扯了扯,小心翼翼的彈去了他鞋麵上的塵土。我起身,見他發著都,輕輕閉著雙眼。我小聲道:“好好照顧自己!”他點點頭,但未睜開眼。

我朝前院走去,終於還是忍不住回過頭望了一下,林辰星麵朝藥圃,還是一身粗布白衫,那背影筆直挺拔卻顯得如此孤單。他未轉身。

走到門口,聽大哥悄悄囑咐人不可以片刻讓林辰星一個人。我了解他依舊對林辰星不怎麽放心,他怕林晨星想不開。接著,我們全都上了馬,大哥帶路,但是大夥都有心事似的,路上都沒怎麽說話,飛奔回去。

踏進門時,早已天黑。還沒來得及洗漱,便徑直朝大廳走去,父親和鳳三娘在大廳等候。父親微笑著,鳳三娘亦是笑容滿麵。我剛想開口說話,鳳三娘看見大哥的苦悶臉色,立刻,笑容就定格了。父親也沒笑了,他細細地一個一個望著我們幾個。

分開坐下了,大哥讓仆人都出去,他望著我。而我又實在不想意再重複,就望著春桃。春桃便從頭到尾詳細道出,她口齒伶俐,連細節都說到我心底隱隱作痛。張大伯還說那天我們走後,有幾人如何闖進屋羞辱林辰星,張大伯阻止不了,然後動起手來,便把那些個人痛打一頓。大哥又說一個人已經逃跑了,又敘述了和鄒克利的相逢,那個逃跑的家夥應該是鄒府的人。張大伯說了我和皇上在郊外相遇……

紛紛說完,就已經是深夜了。我們一起在燭火的照耀下無語很久,感覺得四周寒氣逼人。

我沒勇氣看父親的臉龐,隻是注視著地板。父親終於開口說話了:“我以前提到再次啟用林尚書,但皇上沒有理會。明天我再進諫,讓皇上赦免他的無禮的罪。可不管林尚書能不能複官,逸雪一定得嫁給林辰星。我們家如此對不起他,雖然他已經傷殘,但逸雪都得以身相許。”

我聽完很高興。張大伯說:“我某日曾經聽皇上說過,若要娶我們的大小姐,那人必須有很大膽量才行……”

父親停頓了一段時間,他慢慢說道:“怪不得他多次問到逸雪,說讓逸雪回來以後,得到宮中去見見皇後以及太後她們……”父親立刻變得非常嚴肅:“逸雪已經失去貞潔了,不可以與皇上有交集!倘若沒辦法,那便隻好讓逸雪假裝死去,與林辰星一起隱居去。”

大哥開口說道:“我隻怕辰星不肯吧。”

我見大夥都盯著我看,於是就小聲地說:“老實交代,我今天也這樣問過他了,他沒同意。”

父親歎了口氣說:“就知道他肯定是氣憤極了!我同樣無法麵對先輩!但想如今的逸雪能給他些許補償……而且,這件事已經惹出事來了,你們兩個得抓緊時間成婚,才能避免麻煩。皇帝那兒,就隻有假裝不清楚。”

大夥都相對無語。

少時,我發問:“怎麽那個鄒克利就這麽恨我呢?”

父親說:“鄒克利父親鄒定學和太後是表兄妹關係。九年之前,先皇重病的時候囑咐我要好好輔佐現在的聖上,曾經太後想推舉鄒定學當臣相,先皇沒有答應。但是隨後,聖上十一歲登上皇位,而那時候太後也隻有二十多歲,他們都還年富力強。鄒定學幫太後傳過話,她建議采納某些朝政的事,我沒有采納她的建議……從那時候開始,鄒定學就一直和我我在朝中作對。四年之前,鄒定學讓媒人來我們家,告訴我鄒克利有天看見了逸雪,很是喜歡她,想和逸雪在一起。可是我和他一直關係都不好,怕逸雪嫁去之後被欺負,而那時候逸雪也才十多歲,於是我就說逸雪還年幼,以此為借口拒絕了他。一段時間後,他又派人來說媒,我要逸雪自己決定。而後來,我又聽說鄒克利在郊外遊玩時和逸雪相遇,有人說,他們非常不愉快。“

於是大夥都朝春桃看,春桃開口道:“那天是清明節,鄒公子和大小姐說話,而大小姐說他是個流氓,鄒公子說他一定會得到她。大小姐便和他打起來了,可是他打不過大小姐,鄒公子隻得跪地求饒。而大小姐走時,鄒克利說他以後會和大小姐再見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