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睿王
周映雪發現,不知什麽緣故,表哥和王氏之間仿似不一樣了,雖不至於多親近,可比起之前,已是天壤之別。大文學www.dawenxue.net。?
一月裏總有幾天是宿在王氏房裏的,且對宛若顯然也比對宛若上心了些,周映雪這才有了真正的危機,如果王氏一旦有身孕,生下男孩,就是名正言順的嫡子,即便她有承安,也於事無補,將來這蘇府理所當然該是嫡子繼承,這是祖宗的規矩。?
想到這些,她幾乎坐臥不寧,琢磨著怎生想個法子杜絕此事,可如今表哥雖不至於冷落與她,卻也不比以前親厚。?
姿色上,她比不上前頭書房裏伺候的兩個通房丫頭,娘家的勢力又遠不如王氏,唯一靠得住兒子,如今也和她日漸生分起來。?
她急的貓蹬心似的難過,身邊雖說跟著奶娘,是個靠得住的自己人,她也知道奶娘膽小謹慎,平日裏就勸著她對王氏要敬著些,和她討主意不是自找沒趣嗎,於是便憋悶在心裏,日子久了便成了症候。?
入秋的時節大病了一場,到了年根底下才見大好,表哥先頭來探的也算勤快,後麵卻愈發稀疏,時常聽見下麵的丫頭偷偷說:?
“老爺今兒又留在了大太太屋裏......老爺誇二姑娘的字寫的好呢......老爺今兒又讚二姑娘作的文章工整……大太太,二姑娘......”?
幾乎滿耳裏聽到的都是這些,周映雪心裏更是不快之極,想到以前表哥時常殷勤來瞧,閑暇時會摸著宛如的頭,問兩句不打緊的閑話,如今這些,竟仿佛虛幻的夢境一般不真實,可見男人涼薄如斯。?
“大姑娘”?
外麵一疊聲的聲音,周映雪回神,宛如一腳邁了進來,過了年就十一了,是個大姑娘的樣了,要說女紅針線也過得去,就是讀書識字上不如宛若那死丫頭。?
周映雪心裏頭也奇怪,宛若那死丫頭,以前哪是個坐得住的,雖說性子還哪樣,可瞧著就分外伶俐起來,讀書識字比承安也不差什麽,琴棋書畫,如今這不到一年光景,那孩子出落的變了個人似的。?
雖不如宛如生的好,卻自有一股子說不出的氣韻,姐妹兩個若站到一塊兒,竟然毫不遜色,說不得還能高出一籌來,也怪不得表哥日漸有好臉色。?
且早有一門體麵的親事落在身上,以後還愁什麽,自己女兒可還沒著落呢,周映雪心裏也知道宛如就算生的好,可畢竟是庶出,有那體麵的人家,轉愛挑嫡庶的,未必樂意娶了家去,尋常的人家,她先不答應了。?
想著前日裏表哥說下個月就舉家回京,周映雪更是愁上來,在冀州這些年,雖也受著王氏的轄製,畢竟有表哥處處相護,勉強掙了臉麵,回了京,她周家可算什麽呢。?
不過商賈,那顯赫的王家,不僅有賢妃娘娘,如今還和睿親王結了親,自己哪還有頂點的體麵,連帶著她的宛如這親事也要耽擱了,豈不愁死人。?
宛如哪知道娘親的憂思,坐在一側,臉上還有幾分喜色道:?
“娘,我聽芬兒說,下個月咱們就要回京去了,早聽說京城裏鬧熱,尤其十五燈節那日,街上的彩燈能掛滿整個京城,到時候我必要去瞧瞧”?
周映雪蹬了她一眼:?
“多大的丫頭了,就想著混玩,你的針線可學的如何了,前些日子繡的那個小插屏可好了?你祖母的壽誕,可就是下個月中了”?
宛如嘟嘟嘴:?
“祖母難不成還稀罕我繡的東西,不過就應個景罷了”?
周映雪歎口氣,她如今還能指望誰,不就指望著姨母哪裏還能討點好,替她撐著點體麵。摸摸女兒的手:?
“等回京了,娘親和你祖母說,也給你也請個教琴的師傅回來,這些本事,你學些的好,你瞧宛若那丫頭......”?
宛如聽了,蹭一下站起來:?
“娘親提那賤丫頭作甚?娘不打早就說,我比那丫頭強多了嗎?”?
周映雪不禁歎息,以前是強,現在卻不好說了,那丫頭聰明會說話,哄的表哥和承安都轉向她那邊,回京以後,加上那麽強大的外祖家,宛如可還往哪兒擺呢。?
若是前些年,她何曾愁過這些有的沒的,就是最近,她才算琢磨通透,男人是指望不上的,指望了,說不得就是一場空,她須早早替女兒謀劃。?
剛進了臘月,便下了一場大雪,等雪融了些,蘇家便著忙的收拾回京了,這次離開冀州,就不回來了,王氏的哥哥哥來信說,這次蘇澈十有**能留在京裏任職。?
因此蘇家這回把全部家當都打包運回京城去,其實也沒什麽東西,都是些衣裳細軟,要緊的隨身物件,那些沒用的大件,便丟在這裏,反正京城盡有更好的去使喚。?
即便如此,也是嗚嗚泱泱十幾輛車馬,丫頭,婆子,小廝,人聲不絕,等到馬車轆轆走起來的時候,朝陽已經破雲而出,把天空渲染的一片彤光瀲灩。?
宛若和承安坐在坐在爹娘車裏,地方寬大,也暖和,不過有蘇澈在,總有幾分拘謹,好在過了午,蘇澈就下車騎馬前行。?
宛若才暗暗鬆了口氣,王氏好笑的瞄了她兩眼道:?
“得了,別裝了,你爹都下去了,你也扳著這大半天光景,來我這裏鬆散鬆散!”?
承安露出一絲笑意,宛若悄悄瞪了他一眼,過去撲在娘親懷裏,就恨不得打滾了,這半天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真是能累死人。?
王氏不禁笑道:?
“你老實的靠著,我這兩日身上懶,經不得你這樣下死力的揉搓”?
宛若遂舒服的躺靠在娘親懷裏問:?
“我們要走幾天才能到京城?”?
王氏攏攏她的發絲:?
“若天氣好,三五日就能到,若是遇上大風大雪,耽擱在半路可就難說了,橫豎年底總能到的,你外祖母那邊來信問了你多少次了,上回見你才兩歲大,如今都成大姑娘了”?
宛若不禁滿頭黑線,這都哪兒跟哪兒啊,自己還不到八歲!怎麽就大姑娘了。?
王氏說著,輕輕唏噓,有些事真是很難想到,和蘇澈成婚這些年,竟是都不如這小半年過得順遂,王氏心裏也一清二楚,一開頭蘇澈回轉,估摸是因為清丫頭和睿親王的親事,加上也快回京了,總是這麽著,怕她娘家人怪罪,畢竟王家現今的勢頭,蘇家拍馬都追不上。?
誰想一來二去,倒變了個樣,漸漸真心回轉過來,她才知奶娘的話原不差,這男人都喜歡柔順的女子,於那剛強的,則能避則避,如今夫妻雖不算多恩愛,也算相敬如賓,比過去,不知道強了多少去。?
王氏回過神,納悶這大半天了,怎的懷裏的淘氣丫頭沒動靜,低頭一瞧,不禁失笑,可見是個豬轉世的丫頭,怎的就這麽喜歡睡覺,這會兒眼睛閉上,鼻息勻稱,竟是睡了過去。?
王氏恐她著涼,卻又不想驚動她,正想小聲喚外頭的丫頭,就見承安已經尋了宛若的鬥篷,輕輕給她披在身上,嚴嚴實實蓋住,隻露出她的小臉在外麵,鬥篷的兔毛邊掃在宛若腮上,小丫頭哼唧兩聲,抬手撓撓,動都沒動又睡熟了。?
對承安,王氏的心情和態度都有些複雜,一則這孩子實在很難令人厭惡,一則又忌諱他親娘,雖說如今瞧著安分了不少,王氏也絕不會掉以輕心,既然她起過謀害宛若的歹毒心思,就難保還有第二回。?
承安再好,畢竟是周映雪生的,以後的事還真難說,且承安太聰明,人說三歲看老,承安將來必大有作為,王氏掂量著,若是自己沒有嫡子,那麽承安在她身邊長大,說不準也是個依靠,前提是,得長長久久的分開他和周映雪,這就有些難了……?
宛若正做夢呢,忽然身下一陣顛簸,驚醒過來才發現馬車停了,王氏已經開口問外頭的人:?
“出了什麽事?”?
外麵的大管家忙回道:?
“回太太話,前麵遇上睿親王回京的車駕,咱們暫且避讓”?
王氏應了一聲:?
“知道了”?
宛若撇撇嘴,知道睿親王和他們家新近連了姻親,聖上賜婚,她大表姐定了睿親王妃,睿親王是誰?宛若沒什麽概念,就是略聽奶娘和春梅私下裏說過。?
說這位睿親王是皇上最小的弟弟,文采武功皆出色非常,常年在南邊練兵,絕少回京,這時候忽然遇上,不禁好奇起來,撥開厚重的窗簾,就要往外瞧。?
王氏唬了一跳,急忙拉過她,把鬥篷替她蒙在頭上:?
“剛睡醒了,仔細冷風撲了,回頭病了可怎麽好?”?
瞧她一臉急切的模樣,不禁笑道:?
“說起來也算親戚,以後也短不了見麵的機緣,這時候這麽著急作甚?快回來坐好,仔細你爹瞧見”?
宛若這才坐在承安身邊,側頭在承安耳邊低聲道:?
“你說睿親王是不是很威武?怎麽說是帶兵的人……”?
承安瞥了她一眼,小聲道:?
“若若覺得威武的好?”?
宛若哼一聲,頗有幾分壞心的道:?
“當然,男人就得威武點,就像你樣文弱的,手不能擔,肩不能提,就是托生在好人家,不然還不早餓死了”?
王氏撲哧一聲笑了,伸手點點她的額頭:?
“你這丫頭這話特意刁鑽了,照你這麽說,天下的讀書人都該當餓死了”?
話音剛落,蘇澈推開車門進來:?
“王爺那邊說了,如今天色不早,前方正是管驛,既是遇上,便一起住進去無妨,也不用特特避嫌,橫豎都是親戚裏道的,錯過了這個宿頭,恐要連夜趕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