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別墅,花園外。

幾人從豪車下來,司機應夏父吩咐打開後備箱。

夏父攔住霍岩和助理,自己親自去拎裏麵的蛇皮編織袋:“小岩,我來拎這個,你跟媽媽先進去休息。”

霍岩說:“東西重。”

夏父不以為然,“沒事,爸爸拎得動,不重。”

霍岩沉默地抿了抿唇。

夏母拍了下霍岩寬實的後背,說:“給你爸爸吧,我們先進去。”

說完,推著霍岩往花園走。

兩人走遠,夏父伸手去拿出那袋蛇皮編織袋,用力一拎,袋子在後備箱紋絲未動。

夏父再嚐試一次,依然如此。

夏父:“……”

這孩子在袋子裏裝了些什麽東西,怎麽這麽沉,跟灌了水泥似的。

扯開拉鏈看了眼,裏麵鍋碗瓢盆塞滿了,夏父頓時哭笑不得,這孩子怎麽什麽都帶上。

最後他跟助理合力才將沉重袋子拎到門廳旁邊的儲物室,放好。

夏母讓霍岩先坐,她進廚房去端切好的水果,怕兒子回家太拘束,他們提前給家裏庸人們放了假。

等夏母出來,卻見霍岩規規矩矩坐在地下,他一米八幾的大高個縮在茶幾與沙發的夾縫裏,多少看著有點可憐兮兮的。

夏母不覺得好笑,隻覺得滿心酸楚苦澀,霍岩這樣小心翼翼,一定是寄人籬下看慣別人臉色。

她強忍著平複一下心情,過去放下水果盤,說:“小岩你怎麽坐地上,起來坐沙發吧。”

霍岩指了指衣服,“髒。”

夏母心底一澀,忙笑著說:“不髒,你衣服幹淨著,哪裏髒。”

霍岩猶豫了一小會兒,見夏母堅持,就聽她的話起來坐在沙發,他坐姿很拘束,手疊在膝蓋上,脊背挺得筆直,沒多占一寸地方。

夏母看出他緊張,也沒強迫他放鬆,把水果盤朝他推了過去,“餓壞了吧,你先吃點東西,過會兒我們一家人出去吃晚飯。”

霍岩很平淡地“嗯”了聲。

夏母說:“你慢慢吃,吃完我先帶你去你的房間看看。”

霍岩點頭。

片刻,霍岩吃完一盤水果。

夏母帶他上別墅三樓,邊走邊說:“我和你爸爸住二樓,你房間在三樓,夏夏也住三樓,如果你想要更私密的空間,我明天讓人打掃四樓。”

霍岩搖頭:“不用,三樓很好。”

“那就好。”

夏母看他似乎不排斥夏予,心下也悄悄鬆了口氣。

她和丈夫一直很擔心兩人不合,夏夏被他們寵壞,嬌氣得很,霍岩這孩子也看著老老實實,不善言辭,怕他們起衝突。

安頓好霍岩,夏母離開房間給酒店打電話,想提前訂一個雅間。

霍岩在房間裏站了兩秒,目光環顧室內,精簡雅致的裝潢,跟他那間破破爛爛的鐵皮房是兩個極端。

他穿了件洗得發白的破洞t桖,很舊的工裝褲,兜裏還裝滿螺絲釘和一個工地用的鐵扳手。

與這棟豪華別墅格格不入。

霍岩一向不在意這些,不覺得變化有多大,住哪裏都一樣,隻是他去搬磚工地遠近的問題。

這裏過去好像有點遠。

霍岩手機沒法查地圖,他隨身攜帶了一本A市宣傳冊,不大,勝在上麵有A市的詳細地圖。

他打開落地玻璃門,走到陽台外,遠眺,正好能看見市中心的鍾樓,有一定距離。

對照地圖看了看,又估算了一下去郊外的路程時間,看來明天他去工地搬磚得早點起床。

霍岩折好地圖,視線不經意下瞥,見樓下花園有間玻璃花房,植滿了熱帶綠植,種類繁多,綠意盎然。

綠葉擁簇間有一抹醒目的白,晃過他的視野,快得眨眼而逝,像幻覺般消失在鬱鬱蔥蔥的樹葉後。

霍岩下意識多看了一眼。

好像有人。

樓下的玻璃花房。

夏予給綠植挨個澆水,抬手抹了下額頭汗水,看澆得差不多了,他放下水壺坐在躺椅休息。

抬頭,視線透過清亮的玻璃看遠處,夕陽西沉,炎夏晚霞如火燒一般在天際舒卷,非常漂亮。

上輩子他還沒有這麽愜意地欣賞過,稀裏糊塗地結束生命,人生又忽然重啟,竟有種說不出來的奇妙。

就像是他做了一場漫長又無法言喻的夢。

兀自看了一小會兒。

夏予算算時間,父母應該已經接霍岩回家,出去看看吧。

他拎上水壺走出玻璃花房,察覺到什麽,一抬頭,倏然跟三樓那張熟悉的俊臉對個正著。

霍岩很驚訝,“夏……夏予。”

夏予短短愣了一瞬,笑著對霍岩揮手打招呼,“嗨。”

他彎著眉眼微微淺笑,唇瓣紅紅的,日光下那張漂亮臉蛋雪一樣白,尤其是那雙淺色的琥珀色眼珠,漂亮得不可思議。

霍岩那張黝黑臉頰騰地一下紅了,一直紅到脖子根,連他嘴裏的話也開始結結巴巴。

“夏予你、你你怎麽在這裏?”

夏予沒開口回答,室內傳出夏母的聲音,緊接著她也出現在陽台。

一見夏予什麽防曬措施也不做,焦急又擔憂道:“夏夏,你怎麽跑去花房,那裏多曬,快進來。”

夏母說完,轉身匆匆下樓。

霍岩低頭看花園的夏予,再想夏母稱呼的那句“夏夏”。

夏夏就是……夏予?

夏予見霍岩傻愣愣地看自己,似乎在想什麽,也沒多在意,他指了指旁邊的小門,做了個噤聲動作。

他說:“噓,等下你千萬別告訴媽媽,我在這邊。”

未等霍岩回應,夏予拎著水壺飛快鑽進小門,腳步聲噠噠噠地遠去,一看就很熟練。

沒兩分鍾,夏母到花園,她左右找都找不到夏予,有些無奈又有些生氣,“這孩子跑哪裏去了。”

夏母不由問霍岩。

霍岩嘴巴閉得嚴嚴實實,搖頭表示不知道,但他實在不會撒謊,表情和動作都非常不自然。

夏母一看就知道是誰不讓說。

夏母正想去小門找,這時客廳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不得不去接聽。

等她走後,霍岩的房間門很快被人敲響,少年如泉水般清亮明朗的嗓音隔著門傳進來。

“霍岩,是我。”

霍岩給他開門,一塊冰涼物體朝他砸來,順手接住,是雪糕。

夏予咬著雪糕往裏走,跟霍岩擦肩而過,距離過近,霍岩甚至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洗發水香味。

不濃烈,很清淡的海鹽茉莉花香,夾雜在雪糕甜膩的牛乳香當中。

霍岩把門關上,轉身。

夏予已經很自然地在落地窗邊盤腿坐下,說:“牛乳紅豆味的雪糕,很好吃,嚐嚐吧。”

霍岩單手沒法撕開包裝,正要習慣性低頭去咬,旁邊夏予喊住說:“別咬,我幫你撕。”

夏予很輕鬆地幫他撕開包裝袋,把雪糕遞過去,霍岩道謝。

夏予擺手說不用謝,坐回沙發,慢悠悠吃自己的雪糕,他吃得慢,雪糕又化得很快,隻能跟小貓似的不停舔,免得糖水流到手心。

這一幕,霍岩莫名覺得耳廓發燙,轉開臉不敢再看夏予。

他低頭吃自己的雪糕,一口一口咬,注意力也不由被雪糕帶走。

雪糕甜滋滋的,混合了軟糯香甜的紅豆,很好吃,但跟他聞到的夏予身上的牛乳味不太一樣。

“怎麽了,不好吃?”

夏予問。

霍岩老實巴交地搖頭。

夏予被他這溫馴大型犬的樣子逗笑,霍岩見他看著自己直笑,疑惑問:“為什麽笑?”

夏予說:“沒什麽。”

霍岩:“?”

夏予吃完,扔了雪糕棒,坐好問他:“你知道我是跟你錯換人生、搶走本該屬於你的幸福的人麽?”

霍岩急道:“你沒沒沒搶。”

夏予不覺笑了聲,迎上他目光,又問他:“那你討厭我麽?”

霍岩搖頭,“不討厭。”

夏予笑了:“我也不討厭你。”

說完,夏予起身走來,傾身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霍岩始料不及,霎時渾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

他又很自然地鬆手,站在霍岩跟前,甜甜笑著:“歡迎你回家。”

歡迎你回家,阿炭。

這一句,他默默在心裏補充。

很短暫的幾秒擁抱,霍岩臉漲紅得像煮沸的蝦,饒是他皮膚黝黑,也讓人明顯察覺。

夏予驚奇,“你臉好紅。”

“我我我我我……”

最後幾個字,小聲得快被他自己給吞掉。

霍岩不好意思跟他對視,紅著耳尖低頭,唯一完好的手放在膝蓋,已經把褲腿抓出一道道褶皺。

盡管房間內啟動著中央空調,溫度適宜,霍岩額頭依然布滿熱汗,順著他眉峰往下流。

嗡嗡嗡——

手機震動聲響起。

夏予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人備注的名字,微微蹙眉。

他沒接。

夏予說:“我先出去了。”

霍岩:“……嗯。”

夏予腳步聲遠去,霍岩長長呼出一口氣,臉頰依舊紅著。

奇怪,他跟夏予共處一個空間,怎麽好像突然不會呼吸了一樣。

*

夏予回到自己房間,摁滅來電。

但很快手機又響了起來,依然是同一個人打來的。

對方連續打來了十來個電話,夏予不堪其擾,迅速拉黑,對方又換號碼打,最後他不得不接。

“喂。”

隔著音筒傳來少年低沉聲線,“小予,你怎麽一直不接我電話,你知道我想給你打電話有多嘟嘟嘟——”

夏予掐斷了通話。

他垂眸凝視著手機許久,心想,換個號碼算了。

作者有話說:

魚仔:你臉好紅

黑炭:(更紅. 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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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來晚啦,果咩,今天有點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