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岩黝黑臉頰騰地通紅, 整個人支支吾吾地說:“我我我我……”

夏予輕輕看他,“我什麽我?你親不親, 不親就算了。”

他說完, 當真起身要繼續爬山。

霍岩一時情急,猛地拽住夏予手肘往後扯,他力氣原本就大, 這一用力,夏予直接被他拽得坐他腿上。

霍岩:“!!!”

霍岩嚇得不敢再動,夏予卻勾著嘴角笑了笑,“想親我?”

霍岩不敢點頭,也舍不得搖頭。

夏予知道他是什麽性格的人, 克製守禮的木頭疙瘩, 自己不動,他絕對不會冒犯自己分毫。

夏予輕輕從他掌心抽回手,單手輕搭在他肩頭, 似有若無地勾著他後頸, 主動在他唇角親了一下。

他親吻得很輕,如同蜻蜓點水, 又離開得很快。

霍岩因為這一吻, 瞳孔震顫。

他凝視夏予, 許久說不出來話, 那張黝黑沉毅的麵頰滿是緋紅。

夏予退後離開, 仿佛無事發生道:“我們走吧, 我餓了。”

霍岩回神,幹巴巴說好。

兩人繼續爬山, 霍岩走得同手同腳, 好幾次差點踩滑石階, 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快到半山腰,遊客也多起來,霍岩擔心因為他們牽手,別人對夏予指指點點,便擋在夏予前麵。

霍岩意識到他喜歡夏予,查過太多同性戀相關的內容,知道國內對這個群體看似寬容,實際上沒有那麽容易接納,尤其年長的人。

霍岩不希望別人用異樣眼光看夏予,這些應該是他來承擔。

然而他低估了夏予的勇氣與決心,他往前一步,並肩站在霍岩身旁,主動地跟他十指相扣。

霍岩訝然,夏予淺笑。

那一刻霍岩明白夏予的“試試”,從來不是玩笑,他是很認真地在跟自己交往,以情侶身份。

他們是正大光明地走在一起。

霍岩緊握夏予的手,舍不得鬆開,兩人越過人群繼續上山。

年輕人讚許他們的大膽,老年人搖頭歎他們張揚,無形中議論的聲音穿插而來。

夏予沒有鬆過一分力道,他的堅定給了霍岩無數勇氣。

兩人牽手走到山頂的度假酒店,辦好房間入住手續,短暫休息,他們下樓吃午飯。

山裏綠樹成蔭,很涼爽。

在露台吃過午飯後,兩人去山頂那間道觀參觀。

這道觀年代久遠,麵積小,五髒俱全,觀主是位七十歲的老先生,見有年輕人來,邊帶兩人參觀邊介紹。

老觀主很熱絡,待人和善,他們在旁休息時,也有當地人來上香。

夏予以免打擾老觀主,跟霍岩走到剛看過的許願樹,那是一株參天大樹,倚山而立,枝椏上掛滿了綁好的紅布條,底下綴著願望單。

夏予想起上輩子,他和霍岩日子過得苦,過年沒多餘錢出去玩,那會兒正是他上大學時期,日子更過得緊巴巴,一塊錢恨不得兩半花。

夏予提議爬山,於是兩人大半夜去爬山,大晚上凍得不行,霍岩那傻子還想把外套脫給他。

最後兩人相擁取暖,霍岩似乎怕他凍著,大力擁抱他,力氣大得像要把他整個人揉碎在懷裏。

夏予疲累得不行,在他懷裏忍不住小憩,快睡著時,耳邊傳來朦朧的聲音,隱約聽見什麽“稀飯”“這樣就好”的字眼。

他聽得不真切,醒來他問霍岩說了什麽,霍岩卻搖頭否認自己說過話,夏予以為是自己在做夢。

後來夏予想,那肯定是做夢,不然他總不會是聽到霍岩說喜歡自己吧,不可能的,畢竟自己過去欺負霍岩太多次,霍岩又不傻。

事實證明,一個人如果想藏住自己的心意,任何人也挖掘不了。

小小休息片刻,兩人繼續爬山,辛苦登頂,和期待一樣,他們等到了那天最美麗的日出和晨曦。

那天的風景,深深印在夏予腦海,以至於那時霍岩看他的眼神,也讓他記憶猶新。

……

“夏夏?”

耳邊聲音令他思緒回籠。

夏予轉頭看霍岩。

霍岩把紅色布條和信箋遞給他,“我找老觀主拿的,他說那邊有筆,過去寫麽?”

夏予接過,“好。”

兩人寫好一起掛上樹枝,中間隔了一點距離。

夏予側眸看霍岩,問道:“阿炭,你許了什麽願望?”

霍岩張口要說,夏予立馬抬手捂住他嘴巴,哭笑不得說:“你傻啊,願望說不來就不靈了。”

霍岩耿直道:“可是你問我。”

夏予忍不住笑他,心想這輩子的霍岩還不如上輩子的霍岩機靈,上輩子的霍岩把那願望信箋藏得嚴實,死活不讓他看。

夏予一直追問個不停,霍岩甚至敢威脅他,再問就不給他新年紅包。

他那時候注意力被轉移,真就沒繼續問下去。

霍岩見夏予出神,補充道:“我想告訴你,因為我不想騙你。”

夏予心一顫,竟覺得赧然。

正好老觀主忙完過來,見兩人掛好許願的信箋,順道跟他們說起這株許願樹的事。

大概是這株樹是山火那年的樹苗,他移植到觀裏,一種就幾十年,樹苗也成了參天大樹。

當地人對樹有很高的信仰,最初是來觀賞乘涼,久而久之有人掛起許願信箋,大家覺得靈驗,這棵樹也成了香客門常駐的打卡地。

老觀主一講完,霍岩問:“信箋上的願望都會實現?”

老觀主含笑,“心誠則靈。”

霍岩禮貌地點點頭。

等老觀主走開,夏予問他:“你寫了什麽願望?”

霍岩搖頭,“不能說,你說的,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夏予沒想到他拿自己的話來堵,一時啞然。

山頂隻一座老舊道觀,能逛能看的地方極少,兩人告別老觀主就在觀景台看了會兒日落。

這會兒正是看景色的好時機,人多得不行,霍岩幹脆一把將夏予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肩頭。

夏予被他掐住腰,嚇了一跳,又聽霍岩說:“這樣看的更清楚。”

“阿炭你這……”

夏予被周圍遊客圍觀,耳廓頓時一燙,想下來,卻在轉頭時,倏然瞥見遠處山頭落日餘暉,霞光萬丈,美得像一副色彩絢爛的寫意畫。

他情不自禁地停下,遊客們也無暇八卦,紛紛沉浸在美景中,拿手機拍照的拿手機,拿相機的也匆匆拿相機拍照片。

霍岩側眸,見夏予目光遠眺,眉宇間露出驚喜讚歎的神情。

他凜冽眉眼如化冰般柔情。

旁邊有對小情侶見兩人這樣看風景,也想效仿,男生雖為難,但架不住女友催促撒嬌,往肩上一扛。

男生身板瘦弱,沒有霍岩那身常年鍛煉出來的強韌肌群,根本穩不住,倆人雙雙倒進灌木叢。

遊客們注意力全落在那兩人身上,甚至有人誇起霍岩,問他這身力氣和肌肉怎麽練的。

大家似乎也忘記關注霍岩和夏予是什麽關係。

最佳觀賞日落的時間很短,遊客們相繼離開,天快黑時,夏予和霍岩也回酒店休息。

夏予爬山累壞了,霍岩用房間座機打電話訂餐,專門送到房間。

霍岩點的餐食很清淡,又額外加了夏予平時喜歡吃的水果拚盤,晚飯後稍作休息,兩人依次洗澡。

夏予訂了標間,是雙人床。

霍岩很自覺地躺上另外一張床,夏予睞了他一眼,說:“過來睡。”

霍岩訝然轉頭,似乎難以置信夏予剛說的話。

夏予安靜地平躺在**,不緊不慢地說:“我們不是情侶麽?”

霍岩一愣,點頭。

夏予淺淺地笑了,問他:“那為什麽不睡在一起?”

霍岩仔細想好像是這樣沒錯,但他如果跟夏予一起睡,可能會出現上次在病房裏發生的那種事。

夏予會生氣麽?

霍岩猶豫地睇向夏予。

夏予則重複了剛才的話,“阿炭,你過來。”

霍岩遲疑了一息,起身過去。

單人床很窄,他躺進被窩的一瞬間,被清淡的青檸香緊裹,整個人頓時不敢再動,連多呼吸一口也不敢,渾身緊繃地躺在**。

夏予看他距離自己一臂遠,嘴角輕輕勾了下,主動把手伸過去摟住霍岩的手臂。

霍岩像塊活化石一樣,渾身僵硬,手腳都不聽使喚。

夏予手掌動了動,輕聲說:“阿炭,你義肢還沒摘。”

霍岩如夢初醒,“哦”了聲,忙掀開被子去摘義肢。

義肢穿戴沒那麽輕便,夏予背過身,沒有看,這是兩人幾年來保持的一個習慣,具體說,是夏予單方麵因愧疚不敢看。

背後是霍岩坐在床邊摘脫義肢的微小動靜,夏予注視酒店的落地窗簾許久,直到霍岩關燈躺回來。

他緩慢地挪過去,抱住霍岩的斷臂,上輩子他害怕觸碰霍岩的斷臂,曾經和霍岩同住一個屋簷下,他太知道霍岩戴劣質義肢時的痛。

霍岩一直不停打工賺錢,劣質義肢對他斷臂的磨損極大。

夏予偶然一次撞見浴室有沾血紙巾,逼問下,霍岩依舊隻字不語。

他強行拽過霍岩左臂,才發現那隻劣質義肢將他手臂磨得滿是血瘡,傷口一次又一次流血結痂。

那次他們爆發了極大爭吵,有一周多沒說話。

夏予到現在還記得那傷口有多大,磨得都起了繭子。

昏暗壁燈下,斷臂的截口並不好看,霍岩自卑心作祟,想抽回手,他不想讓夏予看見自己這一麵。

卑微、可憐又惹人憐憫的一麵。

霍岩還沒張口,斷臂的截斷處落在溫柔的一吻,瞳孔微縮。

夏予抬手關上唯一照明的壁燈,霍岩隻覺唇角溫熱。

是一個吻。

作者有話說:

魚仔:親

黑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