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予收拾衣櫃時, 發現多了件霍岩的短褲,給他打電話, 卻沒人接。

他想著霍岩可能已經休息, 就打算明天給他拿過去,自己也上床準備睡覺了。

躺下沒半分鍾,寢室裏其他人忽然開始八卦, 說隔壁樓有人打起來了,輔導員都連夜過來。

夏予對八卦沒什麽興趣,正閉眼繼續睡覺,就聽嚴俊齊喊了他一聲,急道:“夏予, 快別睡了, 你哥跟別人打起來了。”

夏予撩開隔簾,“怎麽回事?”

嚴俊齊搖頭,示意不知道, 接著把他手機遞給他, “你看群消息。”

夏予拿過來仔細看,拍的有視頻和照片, 都挺模糊的, 但霍岩那條戴了手套的手臂太有辨識度, 夏予一眼認出霍岩。

顯然不光夏予認出來霍岩, 他的室友也認出了霍岩。

夏予沒看出來跟霍岩打架的男生是誰, 他把手機還給嚴俊齊, 立刻下床換衣服。

嚴俊齊說:“他們現在去醫務室了,輔導員也在那裏。”

夏予“嗯”了聲, 又說:“謝謝。”

嚴俊齊擺手示意沒事, 夏予沒時間多說, 問了醫務室在哪裏,匆匆換鞋離開寢室。

醫務室在二教那邊的一樓,夏予很快問了同學找過去,進去時,他直奔霍岩的床位,看他臉頰有淤青和擦傷,一時間心疼得不行。

夏予問他:“嚴不嚴重?怎麽跟別人打起來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是別人招惹你了?”

他疑問實在太多,回寢室前後不過半小時,霍岩就跟人打起來,還驚動同學聯係了輔導員。

霍岩是什麽性格他很清楚,不可能主動惹事,多半是別人做了什麽先惹到他,他才動手。

聞言,霍岩搖頭說:“不嚴重,我沒事,你別擔心我。”

霍岩抿了抿唇,又說道:“你先回寢室吧,時間很晚了。”

夏予坐下,“不回,我得弄清是怎麽一回事,看是不是別人欺負你。”

夏予這話一落,背後就傳來熟悉的聲音,“你怎麽不問是不是他欺負別人,夏予。”

夏予聞聲回頭,才發現霍岩鄰床還躺著一個人,仔細看,居然是破了頭纏著紗布的程野。

程野臉色陰沉地盯著兩人,“夏予,都是別人欺負他,不能是他欺負別人?你問問他,是不是他先動手?”

夏予一愣,看向沉默的霍岩。

霍岩抿了抿唇,道歉說:“夏夏,對不起,是我——”

“閉嘴!你叫他什麽?!”

程野聲音來得突然,夏予嚇了一跳,霍岩絲毫不懼地回視程野。

程野咬牙切齒道:“那是你能叫的,你算什麽東西。”

夏予皺眉,“程野,他叫我什麽名字,又關你什麽事。”

程野氣急說:“你是我——”

尾音及時刹住,他咬了咬後槽牙,把後麵幾個字吞回去。

夏予見他說不出來什麽,轉過去問霍岩情況,聽他說完,又道:“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他說著又睇向程野,不鹹不淡的補充一句:“霍岩對你造成了什麽傷害,你想要賠償,聯係我。”

程野被夏予這席話氣得俊臉發黑,半天都說不出來話。

等夏予扶霍岩離開醫務室,程野狠狠砸了一下床。

拳頭帶來的震動令他一陣頭暈目眩,按著床邊護欄,緩了一會兒,程野輕觸纏著紗布的額頭,對霍岩的厭惡更深了。

他被迫在國外待了幾年,好不容易求得他爸媽同意,能回國上大學,夏予竟然對他還是這個態度。

那姓霍的算什麽東西,一個粗俗的殘廢,也敢纏著夏予不放,竟還那麽親昵地叫他夏夏。

夏夏也是他能叫的。

程野背靠牆壁,臉色更是陰晴難定,打架這件事很快傳到他哥那邊,不到半小時,他哥派人過來處理。

處理完過後,來人離開,程野他大哥給他打電話叫他不許惹事,否則不準住校。

程野這次嘴上應下他哥說的話,背地裏陽奉陰違,廢話,他能眼睜睜看著那個殘廢搶走夏予麽。

他一定要把那殘廢趕走,他和夏予認識十多年,難道比不過隻認識了不到三年的外人。

……

市醫院。

霍岩檢查完穿好T恤出來,夏予坐在外麵的休息椅上,已經靠牆歪著腦袋睡著了。

霍岩唇角揚了一分,彎腰用手臂穿過夏予膝蓋,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夏予在霍岩的監督下,挑食的毛病稍微改了一點點,體質也上去,抱著比以往重了一兩斤。

旁邊護士見他將夏予抱起來,正吃驚地瞪大眼睛,沒來得及說話,就見霍岩對她做了一個噤聲動作。

護士很懂得點點頭。

霍岩抱著夏予路過對方時,輕聲感謝:“謝謝。”

護士微笑,“你對你男朋友真好。”

霍岩:“?”

護士看他麵露詫異,疑問:“難道你們不是情侶?”

“情侶?”霍岩微微蹙眉,隱約覺察出他和護士的理解有偏差,“男生的男朋友也是指……情侶?”

護士沒說話,一臉“你沒事吧”的表情回應霍岩。

霍岩滿腔疑問,對上對方的神情又把話吞回去。

這個護士肯定沒有騙他,那隻能是夏予騙他,夏予兩年前為什麽要騙他,不想讓他了解GAY圈?

已經兩年時間過去,他也不記得當時夏予的表情,大概隻是隨口說,不是有意騙他。

霍岩把夏予抱出醫院,就近在酒店開了一間房,將他抱到房間,放在**,很熟練的為他脫下鞋襪,又去拿了毛巾用溫水沾濕給他擦臉。

忙活完一切,霍岩才去浴室洗漱,專門洗了個澡出來,因為打架時在地上和牆麵蹭過,粘了不少灰。

他不是惹事生非的人。

今夜動手,實在是程野說的話太過分,他竟然臆想自己和夏予關係不純潔,又說了許多侮辱的話。

程野怎樣說他都無所謂,但他不能說夏予。

霍岩走到床邊,將空調溫度上調,又給夏予掖了掖被角。

做完這些,他放心地躺上床,蓋了另外一床被子,他距離夏予位置很遠,中間幾乎能再容納一個人。

他定的是一張大床房,床很大,他和夏予不用緊巴巴地挨在一起,程野誤會夏予,有可能是他們太親密,他不能害別人誤會夏予。

兩年前,霍岩查過GAY是什麽意思,也知道大眾看似包容這個群體,實際上,仍有許多人對GAY這個群體不是很友好。

夏予是夜空明月,他是幹淨的,那些汙穢的言語不能汙染他。

他要保護夏予。

……

夏予醒來時,視野非常昏暗。

他撐起來,皺了皺眉,睡前記憶瞬間湧入腦海裏,遭了,霍岩呢?

扭頭看,旁邊那床被子有道人形輪廓高高拱起,占據了一片位置,那發茬粗硬的短寸腦袋露出來,很熟悉。

霍岩背對他睡得正香。

夏予舒了一口氣。

放輕鬆後,他反而感到了一絲赧然,說好陪霍岩去醫院做檢查,自己卻一不留神睡著,看情形,還是霍岩把自己帶來這裏睡覺。

夏予這樣一想,不免擔心霍岩那條的手臂,昨晚他到醫務室,瞧見霍岩戴義肢的手臂端口有擦傷。

他小心翼翼地挪過去,先開被褥檢查霍岩的手臂,看著不嚴重,心裏也放心許多。

夏予輕輕把被褥放回原位,正要挪回去,手腕突然被猛地掐住,他一抬頭,對上霍岩那雙黑沉沉的眼睛。

不知是環境導致的錯覺,還是別的原因,他竟有一種跟蘇醒的凶猛野獸對視的既視感。

“……阿炭?”

夏予試探性開口。

霍岩銳利目光聞聲一緩,輕柔地卸了虎口力道,說:“抱歉,我剛才一時沒清醒。”

夏予搖頭,“沒事,我不疼。”

夏予主動提到自己的行為,“我剛才是想看你手臂的傷口好些沒有,昨晚我看見有好幾道劃痕。”

霍岩把左手臂拿出來,因為是早晨,霍岩摘下了義肢,他左手臂肘部以下都是空的。

夏予問:“我能碰一下嗎?”

霍岩將手朝他伸過去,示意他可以碰自己。

夏予小心地將手放在霍岩肘部,截斷麵是弧形,霍岩常年有鍛煉習慣,臂肌很結實,不會很醜陋。

夏予指肚溫軟,落在霍岩風吹日曬的粗糙皮膚,像一片輕柔的花瓣。

霍岩不由自主地繃緊脊背,他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被夏予觸碰的殘缺左臂麻酥酥的。

夏予見霍岩那幾道擦痕都結痂,應該沒什麽大礙,就撤回手退開。

他實現不經意往某處一瞥,軟綿綿的被褥中間有一點不同的起伏,位置又在三角區,是什麽不言而喻。

察覺夏予的目光,霍岩疑惑地順著看過去。

霍岩:“……”

夏予沉默了短短幾秒,淡定問:“你是等它自己下去,還是……去浴室處理一下?”

霍岩:“…………”

最後夏予也沒從霍岩這裏得到答案,輔導員打電話過來,叫霍岩去他的辦公室。

夏予猜測,輔導員要調節霍岩和程野的矛盾,估計程野也快到他辦公室,兩人便趕緊收拾回學校。

*

輔導員辦公室。

劉老師看向坐在沙發的程野,說:“小野,你大哥昨天讓我好好看顧你,你大晚上就跟人打起來。”

程野漫不經心地擺弄手機,嘴裏不爽道:“劉哥,怎麽你也說我,分明是那小子先動手,他一拳頭打過來,力道狠得我差點門牙都斷了。”

劉老師罵他,“你活該。”

“霍岩這孩子性格悶,沒什麽心眼子,要不是你湊上去,人家好端端的打你幹什麽。”

程野“嘖”了聲,“合著他是好人,我是壞人唄,他搶了我的人,你們居然還都向著他。”

劉老師反應過來,“你的人?你的什麽人?你剛來學校報到,就跟學校的女生搞上對象了?”

程野張了張嘴,最後選擇沒說。

劉老師還想繼續追問,辦公室的門被人輕輕敲響,他坐回辦公椅,說了一句“進來”。

有人推門而入,正是他們剛才的話題對象。

劉老師睞了一眼霍岩背後,跟著個白淨男生,看麵孔很陌生,應該不是他們學院的新生。

他並沒有多在意,猜想這男生是霍岩的朋友,視線剛轉回來,卻聽見他朋友那個冤種弟弟的驚喜聲音。

“小予。”

夏予不同於程野的反應,極冷淡地對他點了下頭示意。

程野臉上的笑很快淡了幾分,當夏予和霍岩並肩站著時,那餘存的笑頃刻全無,可怕戾氣籠罩他。

凶狠嫉妒的模樣,仿佛恨不得立馬衝過去咬霍岩兩口。

劉老師教了好幾年學生,特別善於解讀年輕人的微表情,明顯程野對霍岩有很深的成見,但他對霍岩身邊的那個清瘦男生有點不一樣。

具體要劉老師形容哪裏不同,他又有一些形容不上來。

他看得出來,程野看那個男生的眼神不一樣。

劉老師沒有繼續糾結,把注意力投向調節程野和霍岩的矛盾。

這還是建校以來第一次,有同寢室的室友在開學第一天就打架,並且兩人都不肯交代打架理由,在這點上,兩人詭異的保持了高度一致。

說不好奇,是假的。

劉老師好奇的是,什麽樣的打架原因會讓兩個人不願意說。

這倒也不是調節重點,他壓下好奇,費盡口舌地規勸兩人握手言和。

劉老師沒想到整個調節下來,霍岩認錯態度極好,最難搞的竟是他朋友那個怨種弟弟,十分不配合。

最後他先暫停,讓霍岩和夏予就先回去,剩下的交給他來處理。

見劉老師讓夏予和霍岩走,程野當即反對,劉老師讓他反對無效,又搬出程野的大哥。

程野咬牙切齒坐回去,又氣又急,偏偏他又真的不敢輕舉妄動。

他父母現在已經退出公司,家裏掌權的話語人成了他大哥,他大哥一向反對他和夏予玩。

無論是高中擇校還是被扔去國外,全是他大哥的主意,他明令禁止他和夏予繼續來往。

他怕他大哥對夏予不利,一直任由他安排,不知道為什麽,他大哥似乎不太喜歡夏予。

那麽多朋友,唯獨他喜歡上的夏予,一直不討他大哥的喜歡。

夏予走後,劉老師將門關上反鎖,問程野:“你是不是對霍岩有意見,剛才說話時你一直針對他。”

程溪思緒回籠,毫不否認,“對,我很討厭他,看他不爽,老劉你能不能想辦法幫我換個寢室。”

“也不是不行……”劉老師遲疑一小會兒,又說:“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認識霍岩旁邊那個男生。”

程野一愣,點頭,“他是我xi……新的好朋友。”

程野再沒腦子,也知道不能為夏予帶去麻煩,話到嘴邊,他又立刻改口,免得被劉老師發現什麽。

然而他並不知道,一個人看喜歡的人時,眼神有多熾烈滾燙,每一眼都舍不得錯過。

劉老師可不信他的說辭。

起初他沒反應過來,是礙於全場都是男性,他沒往這處想,等目送霍岩和那個男生離開,程野那酸樣,比泡菜壇子裏的酸黃瓜還酸。

又不是沒有喜歡過什麽人,他把程野的心理活動看得一清二楚。

程野是個GAY,還跟一個新生因為搶人打了起來。

劉老師頓感十分頭疼,朋友把他弟弟交給他時,也沒說他喜歡男生,他總不能直接到朋友麵前替他弟弟出櫃,這恐怕又是一場家庭矛盾。

程野很心虛,他怕劉老師看出什麽,打小報告告訴他哥。

他匆匆丟下一句“我還得去領新書”,就離開了輔導員辦公室,劉老師也沒阻攔他,自己這會兒倒挺頭疼,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他朋友,對方那個問題弟弟彎了。

說曹操曹操到。

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劉老師拿過來看,好巧不巧,正是程野他大哥。

劉老師猶豫了一會兒,沒接,假裝沒看到,很快手機停止震動。

他一時半會兒還不知道怎麽說,打算等想好措辭,晚點再跟他朋友回個電話。

原本計劃得好好的,偏偏計劃趕不上變化,朋友連打了兩個電話,他想裝沒聽見都不行。

最後劉老師接通了來電。

……

夏予和霍岩剛出去,班級群裏就通知夏予去領新書,霍岩去幫忙。

新書數量多,又比較重,但這一次夏予沒讓霍岩幫忙,他顧及霍岩的手臂有擦傷和磨痕,想讓他休息。

霍岩義肢磨合得很好,到底跟真的手臂不一樣,比如昨晚打架,連接義肢的豁口因過度用力而磨破。

夏予心疼霍岩,霍岩更心疼他,新書到手,霍岩也沒讓他拿,頭一次強勢地將書奪到自己手裏。

霍岩態度強硬很少見,至少在他麵前一直沒什麽脾氣,溫和得他都怕別人把他拆骨入腹。

夏予眼底的詫異很快斂去,他垂下眼眸,掩飾眸底的神色。

這一瞬間,他仿佛看見了上輩子的霍岩,曾經霍岩也這樣強硬對待過他,他不願意霍岩辛苦掙錢供他上大學,霍岩第一次對他生氣,態度十分強硬地讓他去上學。

夏予欠了他太多,不想讓他把錢浪費在自己這個廢人身上,誰知霍岩竟在開學當天,將他扛去學校。

夏予麵皮薄,被霍岩扛到學校門口,就立刻跟他求饒,乖乖被霍岩拉進學校簽到。

那一刻,夏予明白過來,霍岩的確性格很溫柔敦厚,但那是不涉及他的底線,一旦越過,他態度會強勢得宛如變了一個人。

霍岩幫夏予把書放進櫃子,其他幾個人頗為羨慕,一年新書有十多本,搬起來有一定重量,有人幫忙搬,別提多讓人羨慕。

幾個室友也想讓霍岩幫忙搬一下,夏予找借口替他婉拒。

他們倒也沒有生氣,樂嗬嗬地說著羨慕夏予的話,夏予也笑著說請室友他們吃一頓飯。

寢室氛圍好,大家也相處融洽,夏予總體來說感覺很輕鬆。

直到臨近軍訓時,夏予和室友從教室回宿舍樓,在樓下夏予看見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對方就站在寢室樓入口。

對方一眼看見夏予,夏予想躲也來不及,隻能站在原地不動。

嚴俊齊奇怪,“走啊,小夏。”

夏予說:“你先上樓吧,我有點事去找我哥一趟。”

嚴俊齊不疑有他,聞言就跟夏予揮揮手,自個兒先跑回寢室。

這時,站在門口的男人已經朝夏予走來,他停在了夏予麵前,冷峻嚴肅的麵容一如上輩子。

“小夏,好久不見。”

夏予迎上他的目光,抿了抿唇,喊道:“程立哥。”

程立,比程野大十歲的大哥。

夏予曾經最崇拜的對象。

作者有話說:

程大少:到我了

程二少:我還沒出場多久!

黑炭:他喜歡強勢的(記小本本. jpg)

魚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