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離開別墅大廳到戶外, 等夏父夏母出來時,梁宥從花園門外繞進來, 夏予跟他視線對視上, 莫名感到一絲心虛。

梁宥幫霍岩來這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在救他。

但他如今讓梁世濤出事, 梁宥是梁家的人,梁家出事,也會受到很大影響,四舍五入,他是在恩將仇報。

倏然, 肩膀被溫熱手掌輕輕拍了拍, 緊接著有人擋在他的麵前,隔絕了兩人對視的目光。

夏予一愣,望著他麵前高大威猛的背影, 輕輕抿了抿唇, 心裏有一種無法描述的情緒在不斷地發酵,又酸又甜, 像一顆顆呼嚕呼嚕地冒氣泡的草莓汽泡水。

他忍不住地揚起唇角。

梁宥見霍岩強勢護住夏予, 迎上自己目光, 笑了聲, “你這副戒備模樣幹什麽, 我又不跟你搶他。”

霍岩:“?”

聞言, 夏予神色略閃過一絲尷尬,霍岩不懂, 不代表他不懂。

好在霍岩將他擋得嚴實, 梁宥也看不見他的表情。

梁宥又對夏予說:“夏予, 方便過來說幾句麽?”

夏予猶豫了一小會兒,走出霍岩的保護圈,朝梁宥走過去,手腕倏然被冰涼堅硬的東西圈住。

夏予回頭。

霍岩一本正經地說:“他欺負你,你叫我。”

梁宥:“……”

夏予和梁宥走到旁邊安靜的長廊涼亭,梁宥熟練按開燈,廊燈一盞盞亮起來,照亮眼前。

梁宥率先說:“你不用擔心,梁家如果有變動,我不怪你。”

夏予訝然,“你……”

梁宥不欲多說,隻道:“上次聯係你,我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他想讓我接近你,你多加小心。”

夏予大概也能猜出一二,說道:“謝謝你,也謝謝你帶霍岩過來,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後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盡管說。”

梁宥一笑,“你說真的?”

夏予聞言心裏猛地咯噔一下,陡然想起上輩子KTV的表白事件,又匆匆補充道:“我能做到的範圍內,不涉及原則,都可以。”

梁宥冷淡臉龐難得笑了下,他扶正自己眼鏡,說:“不用,你也算幫了我的忙,我跟他感情不深,如果這次能脫離梁家,也遂了我的願。”

“哦,這樣啊。”

兩人沉默以對,夏予又一陣尷尬,他和梁宥實在不是很熟,在班裏也很少說話,加之上輩子被表白的記憶不停冒出來轟炸。

一時間尷尬翻倍。

梁宥看出他對自己的陌生與尷尬,笑意微滯一秒,非常懂地提前結束了這短暫對話。

夏予笑著跟他道別,轉身朝霍岩迅速跑去,梁宥目送他越走越遠,唇角笑容也漸漸變得愈發落寞。

記憶中給他一縷光的小男孩,仿佛眨眼間在濃烈夜色之中遠行,融入了一片濃稠的暗,很模糊。

像從未來過一般。

他抱膝蹲在灌木叢堆裏,爬樹不小心墜落的小男孩再也沒有出現。

那抹亮麗笑容也隻曇花一現。

梁宥等他笑著步入霍岩身旁,啪地關上廊燈,整個人沒入黑暗。

……

夏父夏母從別墅出來,四人回了夏家別墅,夏父直接將夏予叫進書房,等夏予出來,夏父破天荒把霍岩叫到書房說話。

夏予沒有回房間,在三樓等著,大概一個小時後,他聽見樓道傳來不徐不疾的沉重腳步聲。

霍岩出現在三樓的轉角,他見夏予在門口等他,神色一頓,向他走來,“你怎麽沒休息?”

夏予好奇問他,“今晚爸爸跟你說了什麽?能告訴我麽?”

霍岩一愣,罕見地選擇了沉默,最後道歉:“對不起。”

夏予懂了他什麽意思,這是他和夏父兩人的秘密,不能告訴他,所以隻能跟他道歉。

夏予也沒逼著他告訴自己,而是很認真地跟他說:“霍岩,今天很謝謝你來救我。”

謝謝你曾經無數次拯救我。

霍岩撓了撓後頸,“我什麽也沒做,是警察來得及時,爸媽來得也很快,我什麽忙也沒幫上。”

“不會。”夏予輕輕握上霍岩的手腕,目光真摯地仰望,“你來得很及時,謝謝你來救我。”

霍岩迎上這雙瑩亮的杏眸,耳廓不禁開始泛紅,連被夏予觸碰的義肢也仿佛有了幻覺,截麵隱隱發燙。

他心髒好像被夏予握在掌心裏,任由他拿捏。

嘴唇因為燥熱而幹裂,心率也漸漸加快,眸底映著少年瑩白如玉的臉龐,粉麵桃腮,精致漂亮得像玻璃櫥窗裏的昂貴娃娃。

“你……”

夏予出聲。

霍岩思緒倏然回籠,微抿著唇角偏開頭,不敢直視夏予。

夏予笑了聲,指著他耳朵不緊不慢地說:“阿炭,你耳朵好紅。”

霍岩猛地轉頭看他。

夏予笑問:“怎麽了?”

霍岩嗓音似乎啞了幾分,他不答反問道:“阿炭是……叫我?”

夏予大方承認,“是啊。”

這句“是啊”輕飄飄落進霍岩耳鼓,又密密匝匝地重擊在心髒,漫開一種無法言述的癢意,好似在他心尖上用羽毛輕柔地撥弄了一下。

血液逆行全部湧上臉頰,滾燙。

霍岩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心情,總之比他打工漲工資還要高興,對,夏予叫的“阿炭”是自己,他很高興,高興得想要去抱住夏予。

但他扼製住了自己的衝動和不理智,突然抱夏予,夏予會不高興。

夏予微驚,“你臉好紅。”

霍岩剛要開口,一隻冰涼溫軟的手貼在額頭,耳邊是夏予清越嗓音的嘀咕聲,“沒發燒,你很熱麽,那你趕緊去洗漱休息吧。”

“……嗯,哦。”

夏予跟他互道晚安,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霍岩也回去自己房間。

關上門,夏予洗漱後出來,給霍老二發了條短信,提醒他繼續買梁氏企業的股票,為做到以假亂真,他給霍老二轉了一萬塊錢,讓他趕緊幫自己也買上。

霍老二賺錢心切,加上夏予是一個高中生,他自認為能憑著血緣關係拿捏住夏予,聽他擺布。

上輩子夏予的確傻乎乎被他拿槍使,跟霍岩決裂,讓夏父夏母失望,被這位血緣關係的親戚騙光覬覦。

現在不一樣,夏予沒有任何時候比如今更清醒,他熟練利用了霍老二這個心理,讓他自己主動跳進這個為他挖下的坑。

如今梁家表麵風光,一旦梁世濤今晚的事曝光出去,梁家股票會大跌,霍老二往裏投的錢會血本無歸。

能同時解決兩個大麻煩,也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

夏予睡覺前,嘴角都勾著笑。

……

隔壁房間。

霍岩安靜躺在**,目光靜靜地注視天花板,心裏則想著夏父在書房裏同他說的話。

“夏夏這孩子腦子是聰明,但做事太大膽,稍有不慎,容易惹來大麻煩,需要一個穩重的人來盯他。”

夏父輕歎了一口氣,“我跟你媽媽已經不年輕,未來的道路即便給你們鋪好,但又充滿太多變數,要想以後過得安安穩穩,就必須得努力。”

“小岩,明白爸爸的意思嗎?”

霍岩沉默了一瞬,說:“爸,我會保護好他。”

夏父伸手拍拍他肩膀,“不光要保護好夏夏,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你們都是好孩子。”

霍岩點頭,“我明白。”

夏父在沙發一側落座,也讓霍岩在對麵坐下,他不徐不疾地倒了杯水給霍岩,又給他拿了張卡。

他說:“今晚這件事,也讓我看明白許多,夏夏他無意參與公司事務,以後你抽時間跟我一起學習。”

“早一點掌握公司運營,等以後你畢業可以接手,夏夏那份我已經單獨留給他,他願意去公司就去公司,如果有其他想做的事,他隻管去做,拿公司股份和其他資產就好。”

霍岩“嗯”了聲,認真說:“爸,我每周末都過去。”

夏父點頭說好,補充一句今晚的事別告訴夏予,霍岩頷首。

也是從這周開始,霍岩除了學習,額外騰出時間跟著夏父去學習,夏予偶爾找他,他也說去夏父公司。

霍岩不會騙他,但也沒完全告訴他,雖然霍岩沒有告訴他,夏予也差不多猜到。

夏父如今不敢輕易相信別人,打算培養霍岩未來繼承公司,夏予倒不會有任何意見,夏家一切資源金錢本來就是屬於霍岩的。

上輩子他卑劣地欺負霍岩,企圖拿走屬於他的東西,最後還害得霍岩跟他一起住在漏雨的破屋,背上了一屁股的債。

過去他沒有做對一件事,現在唯一做的對的事,就是把屬於霍岩的東西全部都還給他。

霍岩忙碌著跟夏父在公司學習,夏予也時刻關注著梁氏企業的動向,不出他所料,沒兩天就有媒體爆出消息說這方麵的事。

隻是夏予沒有料到,警方一番偵查,最後被抓的人竟然不是梁世濤,而是他的大兒子,那工具也是他大兒子放在那裏使用的。

這件事固然讓梁氏企業遭受重創,但沒把梁世濤拉下來,夏予多少有些感覺到挫敗。

某天課間,梁宥又將他叫了出去,夏予帶上霍岩,他們三人一起去了教學樓頂樓。

這裏最安靜。

梁宥沒有廢話,直入主題,“你最近小心一點。”

夏予明白他什麽意思,“梁世濤要開始報複我了嗎?”

梁宥搖頭,“我不太清楚,但以他的作風,你這次害梁氏損失慘重,瀕臨破產,他不會饒過你。”

“不隻是你,還有霍岩和你父母,你們都要加倍小心,最好能花錢請一些比較專業的保鏢。”

霍岩接話說:“我會保護他。”

梁宥隻笑了一聲,並沒有接話。

在他看來,霍岩確實又高又壯,力氣也大,對上一些武力值高的人,有沒有勝算就另說。

他沒想到夏予會回應這句話。

夏予笑盈盈地“嗯”了聲,說:“他說的是真的,我信他。”

梁宥:“……”

既然兩人都這樣,梁宥倒不好再說什麽,隻覺得胃裏飽得很,像吃了一大碗狗糧。

作者有話說:

黑炭:我保護他

魚仔:我相信他

梁宥:你們開心就好(打了個飽嗝. 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