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大老板還沒有從喬總的辦公室裏出來,這讓公司的員工忍不住猜疑是不是又在敲定新的裁員名單。

鄭榮光被推舉上位,站在門外清了清嗓子, 才試探著去敲門:“路總, 喬總, 我進去啦?”

辦公室內沒有傳出任何應答的聲音來。

鄭榮光嚐試著擰了一下門,發現被鎖住了,一時間所有的不合時宜的想法都竄到他腦子裏去, 全部都是帶著不可明說的廢料顏色。

“……可能, 大概正在開會。”他做完了心理建設,站在正中央的位置睥睨全場員工, 使出最有效的殺手鐧,“大家小心為上, 可能真的要新一輪的裁員了。”

一時間人人自危, 爭分奪秒的忙著自己手頭的工作, 總算顧不上喬總辦公室的八卦了。

臨近午休時間, 不苟蘿卜言笑的尹秘書從外麵進來, 懷裏不知抱著什麽東西, 輕輕敲了兩下門,不等裏麵出聲就走了進去。

反鎖的門不知何時已經開了。

室內的溫度很高,尹秘書一進去就要出汗。

他把幹淨的衣服從袋子裏拿出來, 交給站在窗邊抽煙的路評章。

路評章接過去, 把**放在最上麵,拿進去休息室。

喬謹趴在**發呆, 聽見他進來也沒抬眼。

路評章把衣服放在他旁邊, 俯身看著他眼睛:“不要鬧了。你剛剛分明很爽, 一直在主動磨蹭我, 讓我快點。”

喬謹發泄完後沒有絲毫力氣跟他吵或者鬧。

他感覺自己快要分裂了。

身體和精神的雙重不適,甚至讓他產生了一絲想要嘔吐的生理感覺。

路評章要給他穿衣服,但隻是剛碰了一下他的腿就被他一腳蹬開了:“滾。”

路評章剛剛吃飽,根本不在乎這些,十分和顏悅色地把衣服放了回去:“那你自己穿,中午帶你出去吃飯,想吃什麽?”

喬謹悶不吭聲。

路評章便說:“之前你許給我的,你過生日的時候我們一起吃飯,結果昨天你跟別人吃去了,這頓飯是不是要補給我。”

以前是路評章沒時間,現在換成喬謹沒時間,此一時彼一時了。

喬謹看著他,冷冷道:“不去。”

路評章心情很好,接著說:“可以,那明天跟我去廣州開個會吧。”

“不去。”喬謹冷冷道,“出去,我要穿衣服。”

“可以。你穿好衣服我們再談。”路評章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全身。

這視線讓人惱火,喬謹把身上蓋的羽絨服甩開,一件一件的往身上套衣服。

路評章隻看著就又起了反應,如果不是喬謹表情實在難看,他很難忍住不來第二發。

喬謹穿戴整齊,尹秘書自覺把地上扔的到處都是衣服拾起來,把那件沒出場幾次的黑色羽絨服一並收走,帶出了辦公室。

喬謹站起身,把領口整理好,走向辦公椅的時候感覺大腿緊繃發酸,腰也跟著酸澀不已。

坐下去的時候那不適更加明顯,他眉梢輕輕一跳,沒去看倚牆站著的路評章,強行忽視了身體的適:“不用談了,不去。我明天要去醫院,還約了霖嘯去健身。”

路評章看著他紮進長褲裏的襯衫,還有因為坐下去而撐起了褲褶走向。他想起夜裏喬謹出現在牌桌旁,還躺在按摩店,被技師摸遍全身,那場麵令人難以忍受。

“以後不許跟付霖嘯出去,他一身吃喝玩樂、酒吧夜場的毛病,不是什麽好人。”

喬謹擰眉看他,忍不住道:“這些毛病你沒有嗎?”

路評章皺了皺眉。

喬謹剛要說“有過之而無不及”,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路評章已經意識到他未出口的話絕非好話,看著他問:“什麽。”

喬謹別開眼,拉開抽屜拿出眼藥水:“沒什麽。”

路評章看著他的動作,往那邊走過去,接過他手裏的眼藥水,擰開蓋子。

喬謹餘光看到他過來,下意識就要後退,似乎那怯意與生俱來。

但是喬謹並不是很怕他,他說不清這是怎麽一回事。

路評章拿著眼藥水,示意他仰起頭。

喬謹微微仰頭,這個角度看路評章顯得他眼角低垂,上位者的氣勢毫無遮掩。

路評章托著他下巴給他滴,看著他因為**的刺激而難耐閉眼,透明的**像眼淚一般從他眼角流下,緩緩到了耳邊。

路評章看著這副情形,心先軟了,低聲問:“怎麽才能跟我一起去?”

喬謹一瞬間有些迷茫,睜著一隻眼睛想了一下,才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麽事。

他把滿是水痕的眼睛睜開,眼角已經被洇紅了,望著人的時候顯得可憐和無奈:“招聘經理,別卡那些條件了,年底原本就不好招人。”

他聲音也低,跟剛剛在氣頭上的時候截然不同。

路評章升起正在被懇求的錯覺。

他恍惚間以為回到了三年前,那時喬謹總是這樣躺在他懷裏,大部分時間看書,偶爾也會睡一覺。

路評章沒立刻答應,等到給他另一隻眼睛也滴完水,才回應道:“嗯。”

敲門聲緊跟著鄭榮光的聲音一起出現:“路哥——”

不等後麵的話說出口,鄭榮光的聲音仿佛被人突然扭斷了脖子,他手扶著門,不上不下的卡在門縫裏,進也不是出也不是。

路評章鬆開喬謹,由著他伸手去抽紙巾,擦側臉的水。

“哭、哭了??”鄭榮光渾身都要僵硬了,滿腦子都是路哥把人給搞哭了。

“什麽事?”路評章注視著他。

那眼中全無溫度,雖然平時也是這麽一副表情,但鄭榮光莫名覺得今天的他滿身殺機,像個施暴者。

不應該啊。

鄭榮光腹誹道。

喬謹把沾了水的紙巾扔進垃圾簍,手指碰在桌上發出短促而沉悶的響聲。

鄭榮光回過神,把門關了抵在身後,小心地問:“昨天麵試的那個人,打電話過來問結果了,咱們就……”

他一時不知道該看喬謹還是該看路評章:“直接拒絕回掉?”

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喬謹轉頭看向路評章。

路評章感受著那目光,看向鄭榮光的眼神像是把他活活釘在了地上。

這一刻他像個獨攬大權卻又不得不大方應允的被架空的掌控者:“叫他來簽合同。”

鄭榮光似乎沒明白:“不回絕了?錄用啦??”

路評章想拿煙灰缸敲碎他的頭。

但是下一刻他就看到了喬謹的眼神——舒緩的、鬆弛的、鬆了一口氣一般溫和了下去。

“什麽時候能入職?”喬謹問。

“他那邊還沒有提離職,最快也要下個月。”鄭榮光說,“不過他說如果薪資合適的話,他可以提前過來交接工作。”

喬謹又看向路評章。

路評章心都要被他一眼接著一眼看化了,伸手捏了捏眉心:“……給他最高預期。”

幾乎是轉瞬之間,喬謹的表情終於踏實了,就連雙肩都跟著微微垂落,似乎整個人都放鬆了。

他手臂舒適自然的搭著辦公桌,路評章能想象到他每日坐在這裏,穿著幹淨的襯衫和長褲,對每一個人彬彬有禮、溫和從容。

他想把他藏起來。

但是他做不到,喬謹崇尚自由,從不想依附他而生。

為此他甚至辦了一張卡放在路評章的書房,把每個月的工資如數打進去,作為還路評章的賬。

路評章跟他就像站在懸崖峭壁上的蹺板上,看似路評章占盡先機,實際上他根本不能輕舉妄動。

路評章呼出一口氣,喬謹就在此時看著他說:“明天幾點出發?”

“?”路評章挑了一下眉。

喬謹側頭看著他,露出在陰影下跌宕起伏的半張臉。

路評章沒料到峰回路轉還能撿到這個漏:“稍微早一點,七點的飛機。”

喬謹去了不用參加傳統會議,隻晚上的時候去宴會吃吃喝喝就可以了。這與其說是路評章帶他去開會,不如說是帶他去散心。

喬謹心裏當然明白。

路評章見他猶豫,趁勢說:“晚上你住家裏吧,能多睡一會兒。”

七點對於路評章已經算是晚的,但是對於喬謹來說算早,他是個徹徹底底的貪睡者,不睡到鬧鍾響起的最後一刻,是決計起不來的。

路評章盡量使自己表現的坦然大方毫無私心。

喬謹看了他一眼,有些猶豫,還好答應了:“好吧。”

他對於處理關於和路評章的關係上麵,並不是一味的逃避,他也在盡可能的給自己和路評章機會。

·

既然定了明天跟路評章一起去廣州,那原本定在明天的心理谘詢就要挪到今天來完成。

喬謹下班後先去監護室看望母親,護工等他穿好無菌服進來,把手裏的紙遞給他。

“昨天晚上老太太寫的,”護工歎了口氣,“你看看吧。”

喬謹渾身都要僵硬了,上次的那張紙他想都不敢回想,很快就來了第二張。

他像個木頭人一般把紙接到手裏,卻沒低頭去看。

護工見慣了生死,對這些事習以為常,但看著他這樣仍舊難免心軟,盡量緩和道:“雖然這是我們的工作,但是我想說一句,老太太似乎……”

喬謹很怕聽到她接下來的話。

護工低聲說:“挺痛苦的。昨晚上她自己醒了,拽掉了吸氧管,幸虧我及時發現,這才沒出什麽大事。我把紙遞給她,她在紙上寫了這個。”

喬謹喬謹點點頭。他用力捏著那紙,力氣之大,整條手臂都在細細地發抖。

護工歎息著走出去。

空**冷清的病房內剩下喬謹孤零零地站著。

他後知後覺地打開皺了的紙,上麵橫七豎八畫著許多顫抖的線條。

但喬謹還是拚湊出來答案。

痛。

她如此幹脆直白地向兒子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