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不正常的人,卻也是個男人。

我沒做過春夢。

所以當我在有一天晚上醒來的時候,我以為自己在做夢。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醒來,為什麽會坐在沙漠中,那是種冥冥之中的感覺。

我不知道我自己在等什麽。

我就靜靜的坐在那裏,直到那首詞浮現在我腦海……

缺月掛梧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飄渺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一彎殘月掛在天邊,掛在樹上。

漫天的黃沙,竟似乎有些潔白如玉。

一道清麗的身影從遠方飄然而來。

我不是個文藝的人,卻在這一瞬間,感覺到自己在夢中一樣。

她站在我麵前,朝我笑著。

我的心中忽然間就滿是歡樂。

揀盡寒枝不肯棲。

對於風眼能選上我,我一直覺得很驕傲。

“你來這裏幹什麽?”我笑著問她。

她沒有回答,而是看著我,有些黯然。

我知道她的意思,不過我並不介意:“武功而已。沒了再練回來就是。”

聽到這話,她到是怔怔,而後認真的看看我有些驚訝:“阿飛你好象有些變了。”

“遇見的人太少,所以才開始珍惜遇見的每個人。開始珍惜了,才知道自己以前錯過了多少。”我朝她笑笑。

“你能這樣想,真的很好。”風眼的眼中忽然多了幾分霧氣又轉瞬間消失。

“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我笑著轉移話題。

“我準備做件大事,怕沒時間來看你了,所以先來看看你。”風眼的話依舊直接,因為她知道我不需要那些客套:“我讓張三豐出手時候手下留情,卻沒想到他會怎麽狠。”

她的語氣裏有了幾分愧疚。

我搖頭,然後點頭。

“他出手時候的確沒手下留情,不過他沒殺我也算得上手下留情。”我笑笑:“他也不算是說話不算話。”

風眼也笑笑,沒有回答。

我知道風眼不會這樣簡單的結束,就象如果這件事是我做的,我也不會這樣結束。我自己可以承擔我的責任,卻絕對不讓我的愛人承擔,哪怕愛人都沒意見。

“有件事情我得告訴你。”我想了想認真的看著她。

“什麽事?”

“以你的性格本事,若是要準備一件大事,那肯定是一件真正的大事,江湖上值得你這樣準備的大事本就不多。”我認真的看著她:“你做事的時候,一定要小心,這個江湖怕已經不是那個江湖了。”

風眼皺眉,看著我而後而恍然一笑:“的確瞞不過你。”

“你要小心一些,這個江湖上,有些人的武功,怕已經超過了限度。真正的界限他們已經碰到。”我吸口氣繼續說著:“當初張三豐接住我那一招我並不奇怪,那一招雖然已經接近極限,但江湖上能接住的人並不太少。可他能接住的時候,同時將我打成這樣,那就奇怪了。”

“他是直接將力量打在我刀上,將我打成這樣的,我確定這個江湖上絕對沒有什麽力量能將我的刀帶人一起打成這樣。”我皺著眉頭看著她:“而且在打成這樣後還不會死。”

“如果一件絕對不可能的事情發生了,那代表的不是意外,而是某種真實。”風眼歎氣。

“是的,所以你要小心,那種力量好象不會傷人性命,最多也就是我這種程度。你要自己小心。”我認真的看著她,我並沒想過要她收手,因為我知道她不會。

風眼認真的點頭,也不再說這件事情,而是跟坐著靠在一起看著沙漠。

這也許是風景,也許是愛情。

我知道她不用多久就會離開,所以我想找點話題,我的確不是個會說話的人。

“這些年在沙漠,我一個人的時間太多,常常會思考一些以前從來不會思考也不會去想的問題。”我笑笑看著沙漠:“你覺得這天下最有本事的人是誰?”

“活著的?還是死去的?”

“活著的吧。”

“楚留香如何?”

“楚留香武功很高,做人也不錯,可若算本事的話,江湖上前百名他都排不進去。”

“為什麽?”風眼顯然沒想過是這個答案。

“因為他太自私,太害怕。他不殺人,受很多女人的愛戀,是每一個江湖人都希望有的朋友。武功之高,手段之多也是少有,可惜他太不敢承擔責任。”

“那要你按你這樣說,李尋歡,東方不敗這些人也算不上最有本事的了。”風眼輕笑。

“在我眼裏的確不是。”我也輕笑,我知道我想說什麽,卻不知道怎麽把話題轉到我想說的地方。

“那你覺得呢?”風眼看我一眼。

我感覺漫天的沙漠成了漫天的秋波。

“我覺得最有本事的人,應該是兩種,一種是衝向天空,一種是眷顧大地。”

“那若這樣說,軒轅絕能算得上是。”

“他的確應該算得上是。”我也隻能承認。

“你也算是的!”風眼忽然看著我:“名揚天下,萬世留名,你白愁飛將那野島覆滅。也絕對是天下最有本事的幾個人之一。”

我笑,大笑。

“可你卻寧願陪我在一起默默生活,我一直都感到幸運。”風眼認真的告訴我。

“幸運的是我,其實每一個男人,都有機會名揚天下。他們大多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放棄。我的幸運就在於,你知道我可以名揚天下,並知道我可以放棄名揚天下跟你安靜的生活,而大多數男人,沒有這種幸運。”

風眼笑著搖頭,她沒想再說什麽。

她已滿足,我也滿足。

“你還是告訴我,在你眼裏,誰才是最有本事的人吧。偏了這麽多,難得你想說些什麽。”風眼笑著看我。

我笑,輕笑,能有這樣一個老婆,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我覺得,最有本事的人,是我父親。”

“因為我父親的本事,讓我安靜成長,讓我長大,變強。別人的本事大小又與我何幹?”

“很久以前,當我小時候的時候,別人說我象我父親,我總是驕傲,可我長大後,卻恨不得他不是我父親。我不理解他,也不想理解他。”

可是某一天,我忽然想到了……

“我失去了武功以後,過了許久,我忽然想起了這件事情,我大哥當年忽然消失,我一直都不知道我父親承擔著什麽,我就是想他為什麽不去努力,為什麽不去爭取。我就是覺得他做的不對,可直到我想到,我才明白,我大哥消失對我們家來說意味著什麽。”

“可我從沒感覺到過,沒有感覺到過那種壓力。甚至我隻是憤怒。他為我做了那麽多,可我卻一點都沒看到,一點都不懂他,甚至怨他,恨他,數十年不跟他見麵,還以為一直是他的錯。”

“甚至在我武功大成之後,我想的也隻是他會後悔。可是我知道他不會的,他雖然什麽都不會說,可毫無疑問他會驕傲。”

“他是我父親,他就是在我眼中天下最有本事的人!”

我看著風眼認真的說。

風眼點頭。

我想我會回家,跟風眼一起。見見估計依舊冷著一張臉永遠不會誇我半句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