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哥的確是個傳說。

再聽了老板說的故事後,白愁飛幾人哪怕不怎麽相信,也得承認,明哥的確是個真正的人物。

隻是這個世界上的人物很多,與自己有關的人物卻沒有多少。

白愁飛已經準備結帳走人,老板馬上招呼小二:“算下幾位客官的茶錢,打五折。”

明哥的麵子很大。

可是白愁飛幾人沒福氣。

小二馬上回答:“這桌客人的茶錢已經被人結過了。”

老板馬上怔住,然後朝白愁飛笑笑聳肩。不是我不給你們麵子,是有人已經先給了你們麵子。

白愁飛看看西北玉和玉羅刹,兩人搖頭。才開口問著小二:“幫我們結帳的是什麽人?”

小二沒回答,而是看向了老板。老板笑著點頭。

看到了老板點頭,小二才認真的回答:“是三位有錢的大爺。”

小二不是個玩家,因為玩家絕對不會把事做的如此地道。

任何一個玩家,都絕對不會簡單的這樣低頭。

他們總是認為,自己頭上就是天!

這個回答並不能讓白愁飛滿意,所以他繼續問著:“他們是幾個人?”

“三個人。”小二是問一句回答一句,絕對不會多說。

“他們互相怎麽稱呼呢?”這個問題顯然是最重要的問題了,小二絕對不會知道他們叫什麽。他們彼此間的稱呼就是最大的盼望了。

“大哥,老三,小四。”小二的回答很簡單。

白愁飛的臉上已經好了幾分苦笑。

到了這時候,小二也才主動開口:“那三位大爺結帳時候說,若您問起來了,不煩直接告訴您他的姓名。”

白愁飛愕然,若他這樣說了,你怎麽剛才不直接告訴我?

這話當然不能說出口,所以白愁飛也隻能等小二說下去。

“那位大爺說,若您問到了這裏,我可以直接告訴您,他就是李大。”小二朝白愁飛鞠個躬退下。

白愁飛忍不住笑笑,這事情好象越來越有趣了,李家的四兄弟都出現在了這裏。

站起來,朝西北玉和玉羅刹點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麽的走出茶館。

開封並不是他的終點,他要一路往北。李二不是他的朋友,他也沒興趣去插手,更何況這件事情,恐怕要麻煩的大的很。

李家四兄弟一起出現的事情,絕對不是件小事情。

隻是這與他無關,不是嗎?

白愁飛走在街上,在街上的那麽多玩家裏,比他奇怪的人多的是,也沒什麽人注意他,從他離開茶館,到他走進酒店,再到晚上,什麽事也沒發生,這是件正常的事情,不正常的事情是,晚上他一出酒店,就遇見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大街上有五輛馬車。

這不奇怪,馬車不一定要馬拉,這五輛車都是人拉著的。

奇怪的是,五輛馬車上,有著五口棺材!

這五口棺材裏明顯有人,死人,因為連白愁飛隔著這麽遠都聞到了那股死人味道。

這樣的棺材本該是往外運的,也絕對不應該就這樣在大街上運。可推進來的人臉上雖然有幾分緊張卻也很自然。

這五輛馬車要送到哪裏?

誰送來的?

千萬不要低估玩家的好奇心。

馬車的周圍已經圍滿了玩家,推車的人看著就馬上要頂不住了。

推車的人看向了車旁邊的麻子,麻子還是麵無表情,所以推車人的臉上馬上鎮靜下來,雖然他們還是一直流著汗。

車輪在灰砂中滾動,推車的人在冷風中流汗。

忽然間,七八柄長槍從黑暗中刺出,卡住了車輪,七八十個勁裝打扮的大漢自黑暗中湧出,把這五輛已經推不動的板車包圍,每個人的身手都極驃悍,每個人腰際的快刀都已出鞘,刀鋒在月下閃動著寒光。

麻子的臉色變了,臉上的每一顆麻子都好像發出了光。

但是他連動都沒有動。

他看得出真正可怕的並不是這些人,在他眼中看來,這七八十條大漢手裏的鋼刀加起來也比不上另外一個人手裏的一個酒杯。

這個人是被推來的,坐在一張紫檀木椅上被人推來的。

木椅能推,隻因為木椅上裝著兩個車輪,這個人手裏有酒杯,隻因為他正在喝酒。

這裏既不是喝酒的地方,現在也不是喝酒的時候,誰也不會坐在一張椅子上叫人特地送他到這裏來喝酒。

這個人卻偏偏這樣來了,而且真像是專程來喝酒的,除了手裏的一杯酒外,對別的事都完全不感興趣。

他的輪椅旁還站著一個人,和他完全相反的一個人。

他的衣著華麗,神情懶散,臉上總是帶著很和氣的笑容,這個人卻像杆標槍,好像隨時都可能飛擲出去刺穿人心。

一走到板車前,他就冷冷地說:“我姓連,叫連根,這些人都是我的屬下,隨時都可以為我死。”

他說的話直接簡短,咄咄逼人:“所以我也隨時可以要你們死。”

麻子居然笑了:“幸好我們既不想別人死,自己也不想死。”他說,“我們隻不過是兩個窮要飯的。”

“我看得出。”

“我們身上既沒有錢,車上也沒有載貨,隻不過帶著五口棺材。”麻子說,“棺材裏既沒有珠寶,隻不過有幾個雖然而已。”

他歎了口氣:“所以我實在想不通各位怎麽會找上我們的。”

“我在想借幾樣東西帶回去看看。”

“我們有什麽可以借給你?”

“棺材。”連根說,“就是板車上的這五口棺材。”

“這五口棺材很好看?”

“棺材不好看,死人也不好看。”連根說,“好看的我不看,不好看的我反而偏要看。”

“你一定要看?”

“一定!”

“不能。”連根厲聲道,“就算是你們丐幫的蕭堂主在這裏,我也非看不可。”

麻子又歎了口氣:“那麽你不妨現在就叫這些人替你死吧!”

連根的臉色也變了,慢慢的伸出一隻手,忽然反手一抓,他身後一條大漢手裏的鋼刀就到了他手裏,雙手一拗,就拗成兩段。

坐在輪椅喝酒的人直到這時才開口:“好功夫,好手力。”他微笑,“連淮南鷹王家的人恐怕都沒有幾個能比得上你了。”

連根冷笑:“他們根本就比不上我。”

他用兩根手指夾著半截刀尖,忽然一揮手,刀光閃電般飛出,忽然不見了,隻聽見“奪”的一聲,半截鋼刀竟全部釘入棺材裏。

麻子居然神色不變,隻淡淡的說:“幸好棺材裏的人已死了,再挨幾刀也沒什麽關係。”

“他死了,你還沒有死。”

連根手裏還有半截斷刀:“這就是留給你的。”

這句話剛說完,他和麻子中間就忽然多出了一個人來。

一個臉色蒼白的青衣人,就好像是忽然被風吹過來的。

連根後退半步,厲聲問:“你是誰?”

青衣人好像聽不見他的話,也看不見他的人,卻慢慢的從身上拿出一把旗子,很小的旗子,拴在六七寸長的黑鐵旗杆上。

這些小小的旗子難道就是他殺人的武器?

連根握刀的手上已有冷汗,每個人握刀的手都沁出了冷汗。

無論誰都看得出這個青衣人就算用一根樹枝也一樣可以殺人的。

他沒有殺人。

他隻把手裏的小旗一揮,插在棺材上。

五口棺材,五麵小旗。

插好這五麵小旗後,他就走了,麻子和推車的人居然也跟著他走了,居然留下了那五口他們本來死也不肯放手的棺材。

握刀的大漢們立刻讓出了一條路。

他們要的是棺材,不是人,棺材既然已留下,誰也不想再找麻煩,能早點交差早點回去喝酒洗澡睡覺,至少總比在大街上拚命好一點。

誰也想不到他們會走,可是他們確實都已經走了,隻留下五杆旗子插在棺材上。

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做?

誰也想不通,誰也沒有仔細去想。

連根忽然揮手。

“走!”他說,“把棺材帶走。”

五條大漢插刀入鞘,搶過來推車,隻走了兩步,忽然停住,就好像忽然中了什麽不可思議的魔法,五個人五雙腳都忽然被一雙看不見的魔手用八根看不見的釘子釘在地上,連動都不能動了。

五個人的眼睛都盯在同一個地方,每個人的眼睛都盯在同一個地方。

都盯在一麵旗子上。

這時正有一陣風吹過,吹開了卷在鐵杆上的小旗,小旗逆風招展,上麵竟秀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朵,在慘白的月光下看來更鮮豔奪目。

過了很久之後,五條大漢的腳步才能移動,卻不再向前走,而是往後退。

連根大怒,身形閃動。

他一向已軍法調度屬下,發出的命令從來沒有人敢違抗。

隻聽一連串清脆的掌聲響過,五條大漢的兩邊臉立刻紅腫。

他們不敢反抗,也閃避都不敢,他們對連根的畏懼尊敬絲毫未減。

可是他們更不敢再去動那五口棺材。

連根的鐵掌再次伸出,抓住了一個人的臂,無論多粗壯的手臂在他掌中都會變得脆如焦炭。

他發出的命令從來不用再說第二遍,他要用行動來證明這一點。

骨頭碎折的聲音在冷風上聽來更令人毛骨悚然,斷臂人的慘叫聲淒厲如狼嗥。

連根冰冷的目光刀鋒般在大漢們的臉上劃過,一個字一個字地問:“有沒有人來抬這五口棺材?”

沒有人過來。

連一個人都沒有。

坐在輪椅上的人終於放下酒杯,長長的歎了口氣:“沒有用的。”他說,“你就算殺了他們也沒有用的,還是一樣沒有人敢來動這些棺材。”

連根霍然回頭,怒視著他厲聲問:“為什麽?”

“因為他們都認得棺材上的旗子。”坐在輪椅上的人說,“這幾年來,開封府周圍八百裏以內的人從來沒有一個敢動明哥的花旗。”

連根冷笑。

“動了會怎麽樣?”

“我也不知道怎麽樣。”坐在輪椅上的人說,“你為什麽不自己過去試試?”

連根額上青筋一根根凸起:“我正要過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