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就見周嬤嬤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一下子撲到江夫人身前，抱住她的雙腿。
“夫人明鑒，都是老奴的錯，跟二小姐無關。”
江雨晴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
而江夫人臉色沉得要滴出水來，一把抓住她。
“你這到底是為什麽呀？阿離是我嫡親的女兒，楚辭也是我的外孫！”
周嬤嬤磕頭如搗蒜。
“是老奴一直瞧大小姐不順眼，既不敬重父母，又不友愛姊妹，所以一時鬼迷心竅才出此下策，買凶殺人！”
這話聽上去漏洞百出，江若離在旁邊輕哼一聲。
“是嗎？既然積怨已久，那這麽多年怎麽沒見嬤嬤對我下手呢？我嫁到肅王府之後幾乎月月回娘家，你應該有大把機會下手啊。”
周嬤嬤眼中慌亂一閃而逝。
“那個時候老奴還沒有這樣想過，主要是這幾年大小姐拋夫棄子離家，讓老爺和夫人無故蒙羞，老奴這才起了殺心。”
江若離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確實很有道理，所以連帶著連我在外麵生的孩子也不想放過，對吧？”
周嬤嬤見她認可了這種說法，急忙點頭附和。
“對，沒錯。”
江若離眼神陡然淩厲起來。
“是嗎？那既然如此，為什麽要連楚辭一起下手呢？他可是名正言順的世子，日後對江家隻會有利無害的。”
周嬤嬤頓時慌亂起來，支支吾吾道。
“老奴……老奴當時不知道小世子也在馬車上。”
“殺人不缺認目標，跟大街上隨便認媳婦兒有什麽區別？”江若離挑眉，“你倒是怪體貼的咧，把我們母子三人一起送上路作伴。”
都是為人母親，聽到這個說法，江夫人麵色有些難看。
“這倒是幹淨，剛好給人騰位置。”
江夫人不傻，立刻聽出江若離的弦外之音。
“你的意思是，她替晴兒殺你們母子滅口？”
江若離聳聳肩。
“事實真相是否如此，那隻有周嬤嬤自己知道了。”她瞥一眼窗外天色，“時辰不早，既然周嬤嬤認罪，那就勞駕走一趟大理寺公堂吧。”
周嬤嬤肉眼可見踟躕起來，她抬眼看著江夫人。
“老奴寧可一死也不要過堂，已經犯了錯，不能再連累江府名聲了。”
江夫人也為難起來，畢竟周嬤嬤和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有幾十年的情分在。
她求助地看向江尚書。
“老爺，這事兒……”
江尚書麵無表情。
“一人做事一人當，她犯了錯就要承擔後果，必須過堂！若畏罪自殺，死在咱們府上的話，那才是真正的說不清了呢！”
說著便吩咐眾人上來，將周嬤嬤綁了。
“我親自送到大理寺去！”
大理寺是個什麽樣的地方眾人都清楚。一旦去了，那便是再窮凶極惡的犯人也得實話實說。
江雨晴不自覺地打起冷戰來。
她極力抑製著雙手的顫抖，將袖子攏了攏，恰到好處將整隻手都擋起來。
江尚書正欲帶著人往外走，就聽外麵有人通傳說世子爺來了。
江若離心下一震。
楚辭和團寶明明跟著老肅王妃回府去了，怎麽會在這個節骨眼上來江府呢？
但她顧不得細想，就見楚辭領著團寶，掀開門簾子進來了。
眾人目光一下都集中在這兩個孩子身上。
楚辭是江府的常客，二老自然不陌生，但團寶卻顯然是個生麵孔。
她穿著粉白襦裙，梳著兩個小啾啾，幾縷俏皮的頭發垂在額頭上，讓人心生憐愛。
麵對一屋子人打量，團寶倒是落落大方，她糯糯地笑了笑，大眼睛眨巴眨巴。
“這就是我娘親的家嗎？”
見慣了大場麵的江尚書和江夫人麵麵相覷，竟不知怎麽接口才好。
江若離上前兩步，蹲下身子問。
“你怎麽跑來了，不是跟祖母回去了嗎？”
小姑娘脆生生地開口。
“祖母聽說你回了娘家，叫哥哥帶著我來認認門兒。”
江若離也有一瞬間的窘迫。
她雖然不知道老肅王妃用意為何，但孩子來都來了，總得介紹一下。
她衝江尚書夫婦的方向看了一眼，將父母的尷尬盡收眼底。
她掩住心酸，輕聲對團寶道。
“那是娘親的爹娘。”
團寶那雙貓兒眼在江尚書夫婦身上打量來打量去，忽而一笑，祝二老作了個揖。
“多謝你們把我娘親生的這麽好。”
一語既出，滿室皆驚。
江尚書率先醒過神來，在草堂上揮斥方遒的他難得有些拘謹。
“不客氣，份……份內事。”
江夫人有種扶額的衝動。
眼前這粉妝玉琢的女娃娃雖然著實是討人喜歡，但要讓她立刻接受女兒二嫁這件事還是有些難度。
於是她動了動嘴唇，並沒有說出話來。
團寶好像並不介意她的失禮，好奇地繼續打量著她。
“我娘親做湯圓的手藝是跟你學的嗎？很好吃呢。”
說著便彎了彎眉眼，顯得很討喜。
江夫人一驚。
那湯圓的做法，她隻跟江若離說過一次。
沒想到女兒卻記住了，還做給了自己的女兒吃。
那種微妙的心情奇跡般撫平了她昔日的種種細微不滿。
江夫人忍不住軟了聲音，衝小姑娘招招手。
“來，到外祖母這裏來。”
團寶也不推脫，落落大方邁著小短腿跑過去。
就在江夫人做好接住她的準備時，小姑娘堪堪停住。
江夫人百思不得其解，就聽她糯糯地解釋。
“我剛從外頭來，身上涼。”
江夫人心口一熱，想都沒想，伸手就把孩子摟在懷裏。
“外祖母不嫌涼。”說著轉頭一迭聲吩咐丫鬟，“快去端熱乎乎的茶來，還有湯婆子，要小巧些，給小小姐！”
丫鬟們趕緊按照吩咐去準備。
江夫人抱著團寶，感受到她溫熱的小身子，什麽埋怨女兒二嫁生子的怨氣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團寶接過小丫頭遞過來的湯婆子，有些不好意思對江夫人道。
“我這件衣服剛剛吃飯灑上了菜湯，別把您衣裳蹭髒了。”
江夫人連忙道。
“幾件衣服算什麽，外祖母不怕！”
江若離站在一旁，眼眶發熱。
不遠處目睹這一切的江尚書則覺眼饞，他想跟小外孫女親香親香，可是餘光瞥見五花大綁的周嬤嬤，眼神暗了暗。
還得先把這檔子事兒解決掉。
於是隻得戀戀不舍吩咐江夫人。
“你留他們兄妹住下，我去去就來。”
江若離目光這才落到一旁的楚辭身上，就見他衝自己擠擠眼。
江若離瞬間明白這才是老肅王妃的目的所在，沒有父母會拒絕隔輩人的示好。
一旁江雨晴怯生生地拉拉楚慕遠的手。
“既然長姐要留下，慕遠哥哥我們先回府吧。”
楚慕遠輕輕把她的手從自己臂彎裏抽出來，語出驚人。
“你自己回去吧，我今晚也要留宿在這兒。”